第300章 迎李氏先父歸晉
山陰東北,如履平地,往日當為商賈溝通山西太原鎮與宣府走口外,北直隸南線出塞的必經之地,但今日,放眼望去,雖然人頭攢動,但卻是威嚴肅穆,幾無一位商賈在列。 偶有行人打這邊來,也是遙遙望著隊列成陣的軍隊,望而卻步。 整整四個營,六千人馬,外有騎軍八百,分列兩側,全軍披麻戴孝,頭箍白素,趕制的素旗白帆飄揚,直接排出數里之地,但凡軍陣,鴉雀無聲,神情肅穆,不管誰在這種場合之下,都不敢面露喜色,更別提大聲說話了。 居于陣前以次排開,朝廷正西將軍,陜西剿援總兵官李璟,山西寧武總兵官李登高,山西寧武副總兵官鄭仁寶,山西都司指揮僉事,西路偏頭參將趙默笙以下三十余將,凡營屬營正以上,地方振武衛,鎮西衛千戶以上,盡皆到場。 而山西代州知州魏伯安也同樣在列,對于這些人來說,李璟才是他們的天,至于朝廷,算個鳥甚? 今日迎接的是主公先父的靈位,而非朝廷的大員,所以各個都是面帶哀傷。 身后六七千的將士,同樣如此。 也就是在不遠處山腳下扎營的大同鎮兵馬有幾分郁悶了,對面就單單這么一個軍陣表現出來的威勢,哪怕拉出整個大同鎮,也比不了啊。 高勛更是擔憂的看著這批人馬,同時遙望西南,根據探馬來報,同樣一直規模的軍陣進駐了馬邑和山陰,同時自己的東南面,乞活軍的一個營也逼近應州,這等威勢,實在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啊。 “總兵大人,咱們現在該怎么辦?”姜國威站在一邊,瞅瞅對面精銳不凡的大軍,再看看身后有氣無力的千余哀軍。明擺著上去也是送死啊。 高勛冷笑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怎的辦?你問我,我問誰去?” 又隨意的用馬鞭抽打了一下初春嫩草。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這等強軍,朝廷都為之奈何,咱們能怎的辦?看著吧?!?/br> 又怕下邊人鬧騰,就隨意的說了句?!凹s束著底下的兵痞,千萬別和對面起了沖突?!?/br> “哎,末將明白,不過這也鬧騰不起來啊,從早上到晌午,都等了幾個時辰了,對面是一動不動的,就這份忍耐,都把下邊人嚇唬住了,誰還有心思和他們開戰啊?!?/br> 姜國威搖頭晃腦的說了句。然后就不作聲了,太打擊人了,自己這面坐著的,站著的,反正沒個章法,瞧瞧人家這兵馬cao練的,一對一列望過去都快成一根直線了,就沖這個,大明官軍就沒人比的上。 “哎,鼓聲起了。莫不是來了?” 正說著呢,突然聽到一聲哀樂奏起,大同鎮兵馬皆尋聲望去,直接東北面一隊人馬開到。瞧著像是送靈的隊伍, “是張撫臺親自到了,咱們上去?!?/br> 高勛一聽,立馬上了山坡,遙望一陣,然后急促的開口。 “快。都起身,撫臺大人到了,” 姜國威一聽,就下去招呼自家的人馬,可讓他憤怒的是,對面足足站了兩三個時辰,都能快速反應過來,而自家這千余兵馬,特娘的休息了兩三個時辰,反而磨磨蹭蹭的,看他火冒三丈,拿起鞭子就沖身邊的一個起的慢的兵丁奮力抽了一鞭子。 “你們這幫殺才,還不給我起來?!?/br> 那些被打的兵將,也沒有什么怨恨,反正都習慣了,在他們心里,軍將就是天啊,能決定他們生死的大人物,打了就打了唄,反正也不掉塊rou。 就這樣,足足一千多人的隊伍,集結了起碼超過半刻鐘,才勉強列隊出發,而那送靈的幾百錦衣衛和宣府派來護衛的兩百多騎兵,慢騰騰的走到山腳處,也不前進了,實在是對面的陣容太過于龐大了,這到底是來接靈的,還是來展示權威的??? “莫不是把山西的兵馬都拉過來了?” 張廷拱有些舌干唇燥的沖著迎接上來的高勛問了一句,可是對面很快就苦笑著搖了搖頭, “大人,這不過是其一部罷了,還有些人馬,奔著山陰,馬邑和應州去了,咱們該如何辦?” 高勛瞧了一眼他身后送靈的隊伍,就這區區幾百人增援上來,連個水花泡沫都掀不起啊。 于是就失望的跟在張廷拱的身后,遙望對面的軍陣,嘆息了一聲之后,就了無下文了。 “讓你的人都過來,不要丟了朝廷的臉面?!?/br> 張廷拱一指對面的兵馬,然后也跟著回頭看看自己身后,覺得底氣都不是那么的足了,哪怕知道對面不會動手,但也架不住這種赤裸裸力量對比的缺失啊。 等了好一會,才看到高勛麾下的兵丁歪歪斜斜站著隊伍出來,頓時就更加不喜了,可是看著面帶尷尬的高勛,他也提不起什么悶氣來了,不是嗎,朝廷的隊伍,大多也就這副模樣了, 能湊合上來壯壯聲勢就算可以了,還能強求什么呢,于是一揮馬鞭,沖著身邊一個錦衣衛的千戶提了一句,“劉千戶,一起上去吧?” “還是撫臺大人先請把?!?/br> 劉名撫位列錦衣衛當值千戶,以往下到地方,無論如何品級的文武大臣,都要出迎,可是今日,對面居然擺出了這么一副下馬威,他頓時就不敢造次了,這可是連朝廷也不放在眼里的大帥啊,要是自個擺出什么不樂意的模樣,開罪了對方, 他可不敢保證自己還能有性命在,所以盡量擺低了身姿,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還是別往上湊了,有大同巡撫張廷拱這樣的大員在,還是讓他去吧。 “那好,你帶人跟著上來?!?/br> 張廷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可是自己和他互無統屬關系,也命令不到,本還想借著朝廷錦衣衛的威勢抗衡一下對面呢,可惜也是個膿包。 “膿包也比丟了性命強啊,”劉名撫可不傻,什么時候該強硬,什么時候該當縮頭烏龜,他在那權貴滿街走的京城,可是學精了的,張廷拱的心思,他還猜不到? “大將軍,送先主的靈柩上來了?!?/br> 一個乞活軍斥候隊的隊正親自上來報告,李璟聞言,眼前一亮,頓時一伸手,身邊數十個親衛打馬上前,他亦親自執馬慢步向前迎接,于是整個軍陣也緩緩開始移動起來,給對面帶來的壓抑的感覺就更甚了。 等到兩支隊伍接近不足五百步時,李璟頓時翻身下馬,他身后的文武大臣們,也幾乎在同時下馬,開始牽馬而行,只有左右那八百騎兵,一直分成兩個箭頭,跟隨整支大軍慢慢前進,卻絲毫不敢懈怠,時刻緊盯著對面的隊伍。 “敢問是李總兵當面否?” 距二百步時,張廷拱奮力喊了一句,但他的聲音實在太小,于是高勛一揮手,軍中一個大漢立即出列,沖著對面就吼了起來。 李璟聽聞這聲音,于是以人子之禮回執之后,跪倒在地,這些可是有定數的,李登高一直在側叮囑,于是整個軍陣瞬間一變,除開一開始就被傳令警戒的一千多人之外,其余人馬全部跪倒在地,鴉雀無聲的軍陣,愈發的彌漫著肅穆的氣息了。 好家伙,這可是整整五千多人單膝跪地啊,直接沒唬的張廷拱立馬就想打馬回頭,這是在是太有壓迫感了,可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去。 等到了近前約五十步的距離,張廷拱也不敢托大了,直接也下了馬來,交給身邊的親隨牽著,然后快步上前,只是被那些個軍將瞪著,頓時不敢有絲毫的異動了,見此情況,李登高頓時明了了, 于是也快步向前,告一個禮節之后,才緩聲問道,“尊下何人?” “本官奉天子之命,巡撫大同鎮張廷拱,汝是何人?” “本官亦奉天子之命,鎮守寧武總兵官李登高,見過張撫臺?!?/br> 二人見禮完畢,李登高才走到他的身邊,直接低聲道,“征西將軍孝心一片,對吾皇送歸先父遺骸感恩戴德,故而請撫臺移步,我山西文武官員甘愿為征西將軍先父抬靈?!?/br> 還沒等張廷拱說話,就朝后邊一伸手,于是以趙默笙,鄭仁寶二人為首,三十幾個軍將頓時起身上前,又有一副棺木叫乞活軍兵丁抬著上來,足足有三十二人之多, 張廷拱面色一變,對面這是擔心自己突然下手,不肯上來見面呢,但看著對方人多勢眾,一旦沖突起來,恐怕自己這面不是對手,再說朝廷現在也沒給他什么旨意,故而此事雖然不符規矩,但是誰讓形勢比人強呢。 于是也朝身后揮手,那早就明白了的劉名撫立即沖守靈的十幾個錦衣衛下著命令,叫四頭戰馬拉著的靈車就被停放在原地,其余人馬全部退開,生怕引起什么誤會。 這趙默笙等一上去,便好生將棺木取了下來,放置入早準備好的上等壽木之中,然后揮退這三十二人的兵丁,自己上去抗了起來,甚至連魏伯安這等文臣也搶了一個位置,然后抬起就往自己這邊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