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見白既明在發呆，黎風繼續修改論文。

    過了十幾分鐘后，白既明才回過神。他懊惱的皺了一下眉頭，對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走神十分不滿。不知道為什么，他每次和黎風單獨相處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放松。這難道也是黎風在游戲中學會的什么技能？想著想著，白既明又開始發呆了。

    黎風改完論文，白既明還沒回神。

    黎風很是無奈。這家伙從小就這毛病，還有過走著走著路發呆掉溝里的黑歷史。沒想到現在他都快二十歲了，這毛病還沒好。

    還好他戰斗的時候應該不會發呆。黎風沒聽說過白既明有陰溝里翻船的“戰績”。

    “回神?！崩栾L伸手在白既明眼前晃了晃，“天都這么晚了，你該回學校了?！?/br>
    白既明陡然回神，心中更為懊惱，自己怎么又發呆了？懊惱的同時，黎風晃手的動作再次讓他感覺到很熟悉。

    第一次若是錯覺，第二次，第三次……白既明就相信自己的直覺了：“我們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見過？”

    黎風愣了一下，失笑：“怎么這么說？我的過往你不是都查清楚了嗎？”

    “過去不明，背景不明。如果你說這也算查清楚的話?！卑准让鞯?，“之前我還以為自己是錯覺，但相處幾天，你好像的確對我比對別人稍稍好一些？”

    黎風摸摸腦袋：“你不覺得這話有點自戀嗎？”

    白既明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最開始我以為你是看在白家的份上，但你對待白家人現在更看重的冬哥的時候，態度比對我冷淡；后來我又想是不是因為我救了你，但以你現在表現出的戰斗實力和神秘的背景，當時你肯定有辦法自保，說不定不用我多管閑事，那一船人就能得救……”

    黎風打斷道：“我的確有能力自保，但在太空的環境中，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也就只能自保而已。你的犧牲不是無謂的。在當時，的確是唯一的辦法……不，不是辦法，是奇跡?！?/br>
    開著民航飛船上自衛用的小型戰機自爆式撞擊海盜船的引擎，如果不是那時候你的異能超常規爆發，你連活下來都難?，F在只是瞎了雙眼，不是奇跡是什么？

    不過沒有這個奇跡，在海盜船封鎖了周圍空間，意圖在搶劫之后殺人滅口的前提下，那一船人活下來的人不到一手之數。白既明的做法可以說是深思熟慮后的沖動，但絕不可以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魯莽，被白既明救下的人，以及所有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同意后一種說法。

    “不要妄自菲薄，更不需要懷疑自身?！崩栾L最終還是多嘴了。這時候說這種話，他算是“交淺言深”了吧。

    白既明臉上淡然的微笑已經卸下，他嘴角扯了扯，扭頭“看”著已經進入夜幕的窗外，沒說話。

    黎風扶額，有些頭疼。這家伙啊，什么處事淡然，什么胸懷大度，都是裝的。本質上他就是又倔又犟，自尊心還超強，跟頭小公牛似的。

    “我準備搬出宿舍來網吧當正式的網管。黎老板你收留一下?！卑准让魍蝗坏?。

    黎風繼續扶額，真的很頭疼，他就知道會這樣！白家的人都不管管他嗎！

    好吧，管不了，放棄了，放他自由吧。黎風突然想起白家老爺子那一張滄桑又無奈的臉。

    白既明同學啊，你知道你讓老爺子有多么擔心傷心嗎？

    “你住宿舍里也可以玩游戲啊。就算沒課的時候，我也至少早晨九點才開店?！崩栾L垂死掙扎。

    “我總覺得這家店有更大的秘密，近水樓臺先得月，占了網管的名額，我干脆把網管的事也一起干了?！卑准让髅鏌o表情道，“我的直覺一直很靈，它告訴我，員工福利很有用?！?/br>
    “這對你也有好處。既然有網管名額，這家店背后的人是希望你找幫手的。無論你將名額給我的理由是什么，一個愿意做事的人，總比占著位置不干活的人要好吧？我背后還有白家，白家在聯盟的地位、名聲和聲望都不錯，如果你將來需要擴大規模，也可以通過我這條線和白家合作?！?/br>
    白既明的嘴角又扯了扯：“就算你不和白家合作，有我在，白家投鼠忌器，也不會對你用太激烈的手段?！?/br>
    黎風忙道：“停停停，你今天怎么突然這么多話？”

    “第一，我本來想觀察一陣子，但經過觀察，我發現比起迂回，打直球對老板你更有效，所以我就直接提出要求了?！卑准让鳌翱础毕蚶栾L，“第二，小隊里這些人出現的時候，我和冬哥都很驚訝，你的情緒卻沒有絲毫波動。你是早知道這些人會來吧？在他們試探的時候，雖然直接要求你對打很蠢，但你完全可以直說，他們的長輩要求他們來，就是為了你的網吧?？蔁o論是你面對路易那一拳游刃有余的態度，還是后來面對陶云陶雨時的狂妄，都是故意在挑釁他們動手，好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吧？既然你已經和這么多勢力有來往，我就得加快速度搶占先機了?！?/br>
    白既明冷哼了一聲：“還故意讓我聽出來你在路易揍過來時那一聲輕蔑的笑聲，你知道我會提醒路易你看穿了他的拳路？”

    黎風訕訕道：“其實我是想讓白學長點明的，誰知道你嘴這么快？我看你也是看出了他們對你的輕視蔑，故意拿路易這件事做筏子吧？”

    白既明又扭頭“看”窗外：“呵?！?/br>
    這“呵”什么意思啊喂？黎風更頭疼了。

    “那群人，大概還以為才開始。其實在你這里，已經是結束了吧?！卑准让鞔鸱撬鶈?，“我們就是結果?！?/br>
    黎風深深嘆了口氣。小白不愧是白家的天才，比那群人敏銳多了。

    所謂開始和結束，指的是聯盟和暗世界等勢力發現黎風這一家網吧之后，所做的包括利益分配在內的決定。

    他的網吧雖然阻止非雙月大學的學生進入，但到白既明出現為止，黎風都大二了，學校還沒有人發現有這一家的店的存在——即使他們不知道這家網吧的秘密，光憑網吧的收費，就足夠被學生們弄論壇上“讓它紅”了。

    這其中明顯有問題。

    “白既明，你果然比他們聰明多了?！崩栾L舉雙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實話實說，那幾人的長輩的確讓我試試他們。最后結果，他們五人全都不合格?！?/br>
    “只是他們五個？”白既明問道。

    “你合格了，合格得不能再合格了，非常優秀！白學長……他雖然有點被害妄想癥，作為大家族子弟，做得也不算差。只是沒想到雅克的傻只是大智若愚，他比白學長優秀，只比你差點?！崩栾L道，“可就算你猜到了這些，也不是你要求留在網吧的理由。貿然加入一個未知的‘組織’，其中有多少風險你不會不知道，至少你的政治前途全毀了，不可能再進入軍隊高層。誠然你加入對我有害無益，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想清楚?！?/br>
    黎風說到“組織”的時候，嘴角諷刺一勾。

    哪有什么組織，不過一人一系統爾。

    “你怎么這么多話？你果然認識我吧？”白既明用黎風的話反問黎風。

    黎風嘆氣，沒否認。反正也不是什么非要隱藏的秘密，白家現在不說，只是還是擔心白既明和自己接觸過多。但白既明脾氣真上來了，拔白家老爺子幾根胡子，白家老爺子肯定還是什么都說了。自從那件事之后，白家老爺子對白既明的寵溺程度舉世皆知。

    現在白既明非要跑網吧當兼職，隱瞞已經沒有必要了。

    白既明心里松了一口氣。他如此咄咄逼人，一步一步試探黎風的態度，心里還是有些擔心自己判斷錯誤，被黎風列入不受歡迎客戶名單。但黎風給他的越來越越熟悉的感覺，逼著他不得不問個清楚。

    現在黎風堪稱縱容的態度，讓他將心中猜測確定了八分。

    “你問我為什么非要冒險？”白既明深呼吸了一下，道，“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很清楚，非常清楚。異能失控，以現在科技不可能解決?？晌蚁胫魏盟?，九死一生也罷，今后不可能有政治前途也罷，我必須治好它?！?/br>
    “我發過誓，一定要親手毀滅‘星宮’，為他報仇?！卑准让鞯恼Z氣很隨意，好似他話里“星宮”只是一個和暗區排名前十的殺手組織同名的烏合之眾似的。

    黎風呼吸不由一滯。

    好吧，剩下兩分補全了。白既明表情似喜似悲，嘴角不由上翹，眼眶卻紅了：“真的是你，你真的沒死……”

    黎風其實還可以狡辯，但他低下了頭，默認了。

    白既明心里堵著很多話。他想問黎風是怎么活下來的，他想問黎風這些年在哪，他想問黎風……為什么不告訴他還活著，為什么見面裝作不認識他……

    可千言萬語匯入口中，只化作了一句哽咽：“你沒死……真的太好了……”

    第12章

    黎風這次沒讓白既明自己回去，主動把白既明送回了學校。

    兩人一路無言，到校門口的時候，黎風才開口道：“網管沒工資，住宿條件也不怎樣，你愿意來當就來吧?！?/br>
    白既明扯了一下嘴角，想露出個笑容，卻笑不出來。

    他往前走了兩步，然后突然回頭揍了黎風肚子一拳，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學校。

    黎風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痛痛痛，小白還是一如既往的暴力?！?/br>
    系統404：【哈哈哈哈哈讓你瞞著他哈哈哈哈哈哈，黎瘋子你也有今天?！?/br>
    黎風揉了幾下肚子，慢吞吞站起來：【我不就是消極怠工，幾年沒完成新手任務，至于看見我倒霉就幸災樂禍嗎？你自己沒有規定任務時限，怪我啰。小八，治療一下，疼死我了?！?/br>
    系統404：【之前幾年沒條件也就罷了?，F在網吧都開了一年多了，能完成任務就是懶得完成，害得我業績不達標被扣工資，還不準我生氣嗎？】

    雖然這么說，404還是耗費自己的能量幫黎風免費減輕了肚子上的疼痛感。

    一個半廢的系統遇到了一個半廢的人，兩人相濡以沫相依為命這么多年，雖然嘴上吵著鬧著嫌棄著，該幫的地方還是絕不含糊。

    黎風：【打點好周圍關系才能安安穩穩的開店?？慈思倚“锥济靼?，這不是開始，是結束?！?/br>
    系統404：【呵呵?？蓱z人家把你當做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還棄文從武準備單挑星宮給你報仇，你和他重逢兩年了，卻連你沒死這件事都沒告訴他。小白真是一腔真情錯付了流水，無情啊?！?/br>
    黎風：【少看點狗血劇，謝謝?！?/br>
    他也沒想到白既明從當初想當一個歌唱家（雖然那時候的白既明唱歌真的很難聽）變成了戰斗狂的原因之一還有這個。長大后的理想和小時候的夢想不一樣不是很正常嗎？何況白既明還穿著蓬蓬裙帶著蝴蝶結的時候就已經有點暴力傾向了！

    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想要單挑星宮……

    當年的事，其實黎風并沒有怎么憎恨星宮。星宮作為一個大型殺手組織，除了充當門面的殺手一梯隊“七星”之外，還有大批低端殺手。別以為殺手逼格有多高，就算七星逼格很高，不接一些比較低端的活。但底下人也得討生活，全都非高端任務不接日子就別想過了。

    母親早逝，被鳳凰男父親當做眼中釘，還叫做萬俟烈風這個傻逼名字的黎風，和同樣母親早逝，被繼母當做眼中釘的白既明，就被要恰飯的星宮低端殺手給一鍋端了。這群人按照雇主要求偽造綁架撕票，演得像模像樣，可惜黎風是個帶著半殘系統的假小孩，識破了他們偽裝，帶著白既明逃了出去。

    半大孩子身體的黎風帶著身嬌體弱的偽蘿莉白既明，要從喪心病狂的低端殺手手中逃脫實在是不容易。面對氣勢洶洶的追兵，黎風騙白既明躲在半殘系統好不容易弄出的屏蔽保護罩里，說自己出去找吃的，實際上是高調的開著半報廢的飛行器當誘餌去了。

    這家伙讓系統在飛行器上改裝了個大喇叭，專門往有人的地方飛，邊飛邊把自家和白家雇星宮的殺手殺小孩的事喊出來。喊也就罷了，這丫還讓系統劫持了附近的通訊頻道，給附近航線各方勢力直播。

    黎風本以為自己死定了，所以才狂一把。誰知道追殺的人發現事情暴露，害怕得罪死了白家和黎風沒死絕的外家人——沒鬧大也就罷了，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鬧大了就是家族丑聞，必須出手了。他們聯系了星宮上層，放棄了繼續追殺黎風。

    可當時黎風已經暴露太多自身秘密，只好死遁當流浪兒童去了。

    之后黎風被官方確認死亡，白既明獲救。罪魁禍首伏法，黎風的外家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開開心心借此機會瓜分了黎風那鳳凰男入贅爹從他娘那里繼承來的財產后一哄而散，白家本已經揚言要報復星宮，卻因為一些外界不知道的原因作罷。

    黎風猜測，星宮高層肯定是付出了一些代價換取白家的原諒，白家也沒必要和星宮死磕。

    但黎風沒想到，被繼母養歪了性子，死活不愿意鍛煉異能鍛煉身體，非要當個文藝人歌唱家的白既明中途“棄文從武”，一躍成為白家、甚至整個聯盟都數一數二的天才的原因之一，居然是為他報仇。

    黎風突然有一丟丟愧疚。他突然自由了不用裝了在外面浪得很開心，再加上認為白既明現在有白家老爺子護著安全無憂，且也和他不是一路人了，為免麻煩所以沒重新聯系白既明。

    在黎風這熊大人眼中，白既明一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死亡懂什么仇恨，哭過了鬧過了，回家好日子一過，肯定轉眼就把這件事忘記了。頂多白既明成年之后回想起那段黑歷史，暗自罵一句繼母無良親爹也是個渣，我tm當年真倒霉。

    誰知道白既明這么早熟。他錯了，就算要在外面浪，也該匿名發個消息告訴白既明他沒死，免得給小孩留下這么多年心理陰影。

    只是當年誰能想到呢？當然是怎么謹慎怎么來了。

    黎風雙手插兜，頹廢的仰天長嘆。

    這次為了系統主線任務他重新出現在各方視線中，就已經做好了曾經的身份暴露的心理準備。反正現在他有足夠的依仗，當年他也沒做過壞事，暴露了就暴露了。

    黎風還想著等暴露之后，用白既明以前的黑歷史嘲笑他，比如蝴蝶結啊，比如唱歌走調卻自我感覺良好啊，比如哭著鬧著說要嫁給他啊?，F在……嘲笑個屁啊，倒是自己理虧了。

    難受，想哭。他腹稿都打好了，現在都沒用了。

    系統404：【你原來在遺憾這個？果然是個渣?？蓱z的小白?！?/br>
    黎風嘴角抽了抽。他只是開玩笑而已。

    ……

    大概是心里有愧的緣故，黎風難得夢到了當年的場景。那時候他爹的新歡和白既明的繼母是親姐妹，他和白既明這倆拖油瓶不是親兄弟被當親兄“妹”養，除了年節之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生活。沒有仆人，沒有書本，更別提網絡，只有各色甜食和洋娃娃的日子，他就全靠養白既明打發日子了。

    從說話到讀書識字，再到更高等的知識，白既明小小年紀就是天才，七八歲就已經掌握了這個世界初中的課程。經過系統檢測，黎風得知白既明的基因、精神、異能等級都不錯后，本想把白既明培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誰知道白既明被繼母洗腦太成功，雖然依賴信賴黎風，卻還是堅持要當個文藝人。

    唉。

    第二天一大早，黎風起床的時候，想起夢中自己的郁悶難受，還忍不住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