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里陷入安靜。

    透過玻璃窗，三人目送她走遠，路子灝忽然一個大喘氣，拍拍胸脯：“我靠！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千里眼嗎？”他心驚膽戰，跳到窗口往外看，一根被摁滅的煙頭掉在草叢里。

    梁水彎腰繼續點籃球，道：“我就說讓你別抽?！?/br>
    路子灝叫屈：“哎，我還不是為了讓你們體驗一下？”

    梁水頭也不抬：“謝了，我不用?！?/br>
    “為什么？”

    梁水：“我媽說不讓我抽煙?！?/br>
    路子灝：“切！誒，李凡，你覺得味道怎么樣？”

    李楓然想了想，說：“還行。有點嗆?！?/br>
    路子灝笑道：“我下次……”

    話沒說完，梁水直起腰，一個籃球砸過來：“你別把他帶壞了，小心我告訴你哥，看他不揍死你?！?/br>
    路子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那冰山臉的哥，閉了嘴，轉問：“誒，剛好幸好你反應快。你怎么知道蘇七七要來？”

    梁水懶懶道：“她那咚咚咚的腳步聲，我一聽就頭皮發麻?！彼訔壍?，“我懷疑她上輩子是什么動物變的?！?/br>
    話音一落，三人同時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路子灝放棄了：“不知道。想不出是什么動物?！?/br>
    李楓然：“嗯?！?/br>
    梁水蓋棺定論：“那就豬吧?！毖a充一句，“一只瘦的豬?！?/br>
    李楓然糾正他的量詞：“一頭?！?/br>
    梁水咧嘴笑：“嗯，我要跟蘇七七說你說她是一頭?！?/br>
    李楓然：“……”

    三人抬了兩個球筐往cao場上走，班上同學們已經在上課場地集合。幾個女生捂著肚子正跟體育老師討論著什么。

    路子灝好奇：“誒，你們發現沒有？女生總是請假不上體育課，說什么那個那個，然后體育老師就同意了?！?/br>
    梁水：“你是說，來月經？”

    “對?！甭纷訛终f，“我發現好多女生都請過假，但蘇七七沒有，你說為什么？”

    李楓然思索一下，說：“七七好像沒有……來?！彼遄昧擞迷~，覺得很困難。

    梁水則覺得很簡單：“她就是個男的?！?/br>
    第18章 你好，少年（3）

    那天早晨，李楓然起床刷牙。他含著滿口的水，揚起下巴咕嚕咕嚕準備吐出來時，瞥見鏡子里自己的喉嚨上有一塊小突起。他湊近了看，伸手在凸起處摸了下，隔著一層皮膚，下面是yingying的骨頭。

    他想起班上一個叫陳峰的男生，有段時間在男生堆里偷偷哭，說得了絕癥，不敢告訴爸爸mama，怕他們傷心。大家問他得了什么絕癥，他指著喉嚨說長了個腫瘤。路子灝笑：“那是喉結！你這憨包，男生都會長，我哥哥就長了，你看，我也有！”

    陳峰破涕為笑。

    路子灝說：“你要長大變成男人了知道嗎？”

    李楓然刷完牙，又摸了摸喉結，他并沒感到多大的變化。哦，好像聲音變了點，不太明亮了。但幸好他不需要唱歌，如果是蘇起，她一定會很沮喪。

    “風風！要走啦！”蘇起在巷子里叫他。

    “哦！來了?！彼咨闲７馓?，提起書包。

    經過小客廳，馮秀英正收拾教案：“楓然你拿錢去外邊吃?！闭Z氣一變，怨道，“反正做了飯你爸爸也不會吃。浪費我心情。我都不知道我嫁個不存在的男人干什么?！?/br>
    李楓然從餅干盒子拿了三塊錢，出了門。

    巷子里，路子灝跨在自行車上，在逗一只不知從哪兒跑來的貓咪。那只貓來巷子里有幾天了。陳燕叫道：“小心它爪子撓你?！闭f著，走上前塞了五塊錢到路子灝的校服口袋。

    高中生路子深沒等他們，蹬著自行車先出發了。車輪聲在清晨的拐角里一滾，就沒了蹤跡。

    林聲剛出門，才踢開自行車腳剎，沈卉蘭跟出來，嘆氣：“怎么又買學習資料，要多少錢??？七七！”

    林聲低頭不吭聲。

    蘇起回頭：“誒？”

    沈卉蘭：“老師又讓買學習資料了？”

    蘇起瞪著眼睛：“對呀！”

    “多少錢??？”

    林聲手指摳了摳車把手。

    蘇起說：“十八塊?！?/br>
    梁水剛走出門，見狀回頭對康提說：“哦，我忘了。要買學習資料，十八塊?！?/br>
    康提給了他二十。

    蘇起眼神無聲移向他，苦于無法拆穿；梁水極其細微地挑了下眉，跨上自行車。腳一蹬，風一樣嗖地從她身邊騎過去。

    程英英端著一碗面湯出來，皺眉道：“你這孩子怎么就是不喝湯呢？營養都在湯里——你要買學習資料？”

    蘇起眼珠一轉：“我不買，我用付茜的?！?/br>
    程英英：“我看你就是偷懶不好好學?！?/br>
    “哪有，我昨天測驗考得可好啦?！?/br>
    “自我感覺良好的，成績出來都很差?！碧K落背著書包從她身邊經過，說。

    蘇起伸手扇他后腦勺：“你再說一句！”

    小學生蘇落靈活躲開，跑走了。

    沈卉蘭還在嘆氣說資料貴，林聲沉默接過她手里的錢，頭也不回用力踩動自行車，跟著梁水消失在了拐角。

    梁水繞出巷子，騎上坡時，放慢了速度，問：“你有什么麻煩么？”

    “沒有?！绷致曈昧Φ胖ぐ?，憋得臉頰通紅。

    梁水單手扶著車龍頭，踩上江堤，另一手將康提剛給的那二十塊錢塞進她口袋，說，“先放你這兒?！?/br>
    林聲一愣，腳下猛地一松——她的車已爬上江堤，地勢平坦了。

    堤壩那邊，江水如練。

    晨風吹著梁水的短發和校服，他已騎到前邊去了。

    “等等我呀！”蘇起的聲音從巷子里傳來，三人爭前恐后沖上坡。一串自行車沿著江堤飛馳而去。

    “蘇七七你慢點兒！給我沖到江里去算了！”巷子里，四個mama守在各自門前張望著孩子離去的身影?！盎鼗囟蓟鸺被鹆歉镒訜ü伤频??！背逃⒂⒍酥鏈?，訓了一句。

    陳燕朝鄰居們走來，神秘兮兮的樣子，忽說：“我家子灝長大了?！?/br>
    程英英、沈卉蘭、康提三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陳燕臉上笑成一朵花兒，湊過來嘀咕幾句，mama們心領神會地一笑。

    陳燕道：“他早上爬起來洗內褲，不讓我碰。我說長大了是好事兒啊，他不準我說，我偏要逗他，說恭喜你長大了，獎勵你五塊錢。哈哈哈哈哈?！?/br>
    康提嘆：“我要這么逗梁水，他能把屋頂掀了?！?/br>
    馮秀英老師終于收拾好從屋里出來，說：“自然處理，少逗點兒，孩子這時期心里敏感?！?/br>
    “我知道。他臉皮薄，我現在先不說，等他長大了，我拿這事笑死他?！标愌嗫┛┐笮?。

    沈卉蘭打趣：“你家子灝還臉皮薄呢？”

    “話不是這么說?，F在是青春期。不管孩子是什么性格，心里頭都敏感脆弱得很?！瘪T老師說。

    沈卉蘭這才想起來：“聲聲也是。她來好事，她爸爸搞開明，說了句恭喜，她氣得一天沒跟他講話?！?/br>
    程英英：“這些孩子，以后怕是越來越不好管啰?！?/br>
    康提側頭，透過玻璃木窗看到自己的臉，忽說：“孩子們長大了，我們就老了?！?/br>
    一時無語。

    陳燕道：“老什么老？誒，咱們去跳舞唄。我知道一個舞廳?！?/br>
    ……

    蘇起梁水上學騎車大概二十分鐘，走過一段長江江堤，連接著一道城內堤壩，下一個小坡進城，穿過四五個雜亂的十字路口，上一個很陡的山坡，進了是燕山，再走一道蜿蜒的路就到實驗中學了。

    早上的中學門口擠滿小攤小販，身著校服的中學生們聚在小賣部、小攤販周圍買早餐和零食。

    李楓然停車去早餐店買米粉，梁水在家吃過早餐，但路邊梅花糕的香味把他吸引了。

    那是用模具烤的細長條的梅花形狀糕點，里邊有紅豆夾心，外焦里嫩。脆脆的外皮尤其好吃。

    蘇起咽了下口水，要一塊五呢，好貴。

    梁水接過梅花糕，就見蘇起的眼神黏在他手上，跟502膠似的。

    蘇起：“水砸——”

    “想得美?！?/br>
    蘇起撅了一下嘴。

    梁水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把梅花糕遞給她。

    蘇起張開“血盆大口”，梁水眼疾手快，一把掐她后脖頸。她這下乖了，縮著脖子咬了不大不小一塊，沖他瞇瞇笑。

    梁水說：“不攔著你，你能把我手一起啃了?！?/br>
    蘇起說：“切，你的手一看就沒雞爪好吃?！?/br>
    李楓然拎著一碗面過來，問：“七七你想吃梅花糕嗎？”

    梁水道：“你別跟她買，她已經吃飽了?！?/br>
    蘇起沖李楓然擺手：“不用買啦。謝謝風風~”

    梁水呵呵一聲：“吃我的怎么沒聽你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