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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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江十七夏》 作者:玖月晞 作品簡評: 以南方小城為背景,講述了沿江民巷五個家庭的成長故事。蘇起是一個活潑可愛調皮搗蛋的女孩,和她的爸爸mama還有四個青梅竹馬共同在巷子里成長。 本文主打成長路線,描寫長大過程中的喜怒哀樂,描寫了友情、親情和愛情的變化。用現實而清新的筆調記錄了90年代初生孩子的成長經歷,探討了不同家庭教育下培養出來的孩子會有怎樣不同的人生遭遇。有懷舊,有思考。 第1章 當世界還小的時候(1) 蘇起,小名七七,出生于沿江小城云西,是個女孩。 為什么女孩兒會叫“起”這個名兒,得從她mama程英英說起。 程英英生于六十年代末的農村,和那個年代的絕大多數人一樣,從小在農地里干活,讀書不夠認真,所謂小學中學都是些花架子。這在當時也不算不務正業。她長得漂亮,嗓子也亮,歌聲像天上飛過的雀兒。村里一幫小伙子魂牽夢縈,不到十七歲,說媒的人就踏破了門檻。但她看上了隔壁村的窮小子蘇勉勤。 蘇勉勤父母早亡,讀完初中就沒再上學。那時候年輕人大都不求學業進取,哪怕不讀書,只要有一門手藝就能掙錢糊口。瓦匠木匠裁縫剃頭師,這些謀生技能都不難上手。蘇勉勤到云西市拜了個師傅學瓦匠,他聰明又靈活,一年后就出師了。在城里闖蕩過的蘇勉勤沾染了些時尚風氣,白襯衫,黑西褲,頭發上擦摩絲定造型,黑皮鞋用鞋油打得锃光瓦亮。用程英英母親的話說,程英英是個憨包女吖,挑男人不看條件,只看外表。就像造屋不看磚瓦,只看白石灰粉墻。 八十年代末,農村經濟開始復蘇,舊時的泥瓦房一間間推倒了建磚瓦屋。蘇勉勤手藝好,哪家蓋房都托他去,不久就掙了人生第一桶金。農村留不住他,他很快便領著程英英上了云西。正趕上城市開始發展的好時機,八九十年代之交,百廢待興,只要有本事,總能在城市中找到一片安生立命之所。 蘇勤勉沾了師傅的光,在云西市規劃建設局找到一個非編制職位;程英英也進麻紡廠做起了女工。兩人拿積攢的四千塊錢在北門街區南江巷里買了個小舊的磚瓦平房。家具不用多添置——床、衣柜、五斗柜、木碗柜全由程英英父親在農村托木匠打好了親自送進城來。再添一點兒行李被褥,算是勉強有了一個家。 南江巷地勢低洼,與長江隔著一道防洪大堤,隸屬云西市北郊落魄地帶——北門街。這片區房子破,房價低,最適合經濟拮據的小家庭。蘇程小倆口入住時,正趕上隔壁幾戶先后搬家進來,全是初來云西的小夫妻。大家年齡相仿,經歷相似,相見如故,十分投緣。 梁霄和康提同為麻紡廠工人,是程英英的同事。 李援平和馮秀英則是醫生和老師的完美文化組合。 林家民和沈卉蘭,一個是熱情奔放的照相師傅,一個是精打細算的小裁縫。 路耀國和陳燕則是云西巷的老住戶,開了一家早餐鋪子。 他們都年輕,二十歲剛出頭,還帶著少年時代的稚氣和熱情,剛從鄉村到城市,對一切新潮事務都如饑似渴。那時候,家用式收音機開始流行,卡拉ok也登臺亮相,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當年的流行金曲:“拱蝦米,娃親親~~”和“愛biang加誒羊~~”。球燈滾動的舞廳應運而生。一下班,幾對年輕人便去迪廳跳舞作樂。beyond、鳳飛飛的歌伴隨著年輕人們度過在南江巷的第一個春秋。 愛唱歌的程英英、愛跳霹靂舞的康提、林家民,和會彈琴的馮秀英老師搞了個組合叫“風生水起”。 他們戴著蛤蟆鏡,燙著大卷發,穿著喇叭褲,踩著高跟鞋,招搖過市,儼然那個灰暗年代最放浪不羈的風景線。 只可惜組合還沒機會發布新歌,四個家庭相繼迎來新變化。 程英英康提她們前后腳懷了孕,夢想中“唱遍全中國火過鄧麗君”的演藝生涯就此暫停。為了紀念這段時光,四家人決定四個孩子起名“風生水起”。 至于這四個字如何分配?他們選了最原始也最公平的方式——抓鬮。 程英英喜歡“水”,抓鬮前特地念了聲“阿彌陀佛上帝保佑”,結果抽到了“起”字。 抽到“水”的康提說:“怪就怪你剛念的那句話,菩薩跟上帝打起來了?!?/br> 程英英說:“你喜歡水字不?” 康提:“一般般,這四個字都好?!?/br> 程英英:“正好,那你跟我換換?!?/br> 康提:“那不行,你喜歡水,那我偏要這個了?!?/br> “……”程英英說,“等著吧,以后我叫蘇起欺負死你家梁水?!?/br> 康提說:“漂亮話別說太早,還不曉得誰欺負誰呢?!?/br> 蘇起仿佛就帶著“欺負梁水”和“被梁水欺負”的使命呱呱墜地了。 90年的那個夏天,南江巷里四個小孩接連出生,好巧不巧,正按著“風生水起”的先后順序——李楓然,林聲,梁水,蘇起。 李楓然像微風一樣,從小安靜沉默;林聲正如林間悄聲,乖巧溫和;梁水跟水一樣抓不住,雖調皮好動,但也算是在小男孩的正常范圍內。唯獨蘇起,女孩起了個男孩兒名,嬰兒時期就不安分,白天呼呼睡,夜里嗷嗷叫,才剛會爬就跟隔壁巷子的狗打架,扯掉小奶狗尾巴上幾撮毛。方圓幾里的狗聞風喪膽,老遠聞見她氣味掉頭就跑。待會走路了更是連狗都嫌。蘇勉勤這才說壞了,都是名字惹的禍。小小丫頭片子跟男孩兒一樣搗蛋又鬧騰。笑起來咯咯咯跟風吹鈴鐺似的,哭起來嚎得像殺豬,能掀翻一條巷子的屋頂。程英英恨不能把她塞回肚子里去,又改名叫蘇七七??上鼣迪袢鲅咀优艹鋈サ囊榜R,改名也拉不回來,而后終于作罷,放任自流。 而當事人本人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小麻煩精。程英英說起蘇起的童年,覺得頭炸,而蘇起的記憶顯然存在偏差,她的童年相當簡單而快樂。 她的世界很小很小——她搬個小板凳坐在自家屋檐下,抬起小腦袋,巷子里各家的屋檐連成一片,拉成一個四邊形的形狀——那一方藍藍的天空就是她的世界。 后來,她又走得遠了些,出了巷子,到堤壩的另一頭上幼兒園。但南江巷仍然是她心里“世界”的象征。 夏天的中午,幼兒園的小朋友們全都趴在桌子上午睡。她總是假裝睡著,等到世界都安靜下來,她就偷偷睜開眼睛,看林聲在流口水,看窗外的天空很高很藍,柳樹的綠葉垂著,沒有風。這景色和她在南江巷里看到的天空一樣。 她還是更喜歡南江巷。 巷子里只有七八戶人家,巷深不過六七十米,對兒時的她來說,卻是一條很深很大的神秘地帶,足夠她花很多的時間去探索。 她家門口的梔子花樹和磚瓦堆,林聲家門前的葡萄藤架和鳳仙花,梁水家的閣樓,路阿姨家后的水坑,都是她的寶藏。尤其是李楓然家旁邊的一塊破地,更是她的私家探索天堂。 那原本是一處破敗的宅基地,年代久遠,無人看管,斷壁殘垣。 破三輪車,破柜子破墻邊長了幾株瘦瘦的梔子花樹。樹丫下露出一個掛在墻壁上的籃球框,框子里盛開著白花兒。屋內的水泥地坪早已破碎入土,滿地雜草橫生,野花盛開,廢棄物散落其中。蘇起時常在里邊撿到玻璃彈珠兒和畫著小魚和拼音的積木。有一次,她在里頭撿到一個穿著黃色公主裙的棕發碧眼的小人兒,那是她淘到的最精美的收獲。 那是一個外國的小人兒,長得不像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她并不認識。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原來是《美女與野獸》里的貝兒。但她那時不知道什么美女與野獸,她只知道葫蘆娃、哪吒和蛋生。 她可喜歡葫蘆娃了,每天都唱:“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個瓜。我是葫蘆娃,我會隱身!” “七七,”林聲糾正她說,“葫蘆娃是男的,他們露肚皮哩,你是女的?!?/br> 蘇起思索兩秒之后,摘了一朵小黃花別在耳邊,順利完成了身份的轉變,她又唱:“我是花仙子露露。大波斯菊是我的帽子,蒲公英在我,在我身邊飄蕩,穿過那陰森的……” 林聲再度質疑:“那么……這是大波,斯菊嗎?” 她并不知道波斯這個詞,聽歌里唱的是“大波~斯菊”,以為“大波”是形容“斯菊”的。不過沒關系,蘇起也不知道。 蘇起說:“我們假扮它是大波斯菊。聲聲,你愿意幫我假扮嗎?” 這個幫忙多簡單呀,林聲愉快地答應,聳聳小肩膀:“那么……好呀?!?/br> 她剛從大人的談話里學會“那么”這個詞,所以總是拿出來用。 蘇起很感動,說:“你太好了,等仙子來接我,我帶你跟我一起,飛啊飛,飛去仙國玩?!?/br> “真的?”林聲很激動。 “真的。我跟你講,那是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花園,里邊有很多很多花,有梔子花,還有……紅的花,藍的花,黃的花,很多很多,還有山,有水,有九色鹿……”她詞匯匱乏,不足以描述她想象的世界,但這不妨礙林聲完全領會了她的意思。林聲心馳神往,興奮補充道:“那么,有沒有玫瑰花呢?” 蘇起一愣,有些不開心自己沒有先想到“玫瑰”這個詞,于是含混過去,說:“有很多大波斯菊,像海洋一樣!” 大波斯菊,她沒見過; 海洋,她也沒見過。 因為沒見過,所以這個場景特別盛大壯觀,完全超越了她們的想象。 “真美啊?!绷致暩袊@。 兩個小丫頭看著對方,都感動極了。她們互相看著,就咯咯咯笑了起來。一直笑一直笑,也不停下來。 為什么笑個不停,她們也不知道。 自此,蘇起認定了自己是花仙子,她對李楓然說:“風風,我是花仙子,你知道嗎?” 李楓然蹲在地上拿一只小樹枝挖坑,他抬起頭,一雙黑黑的眼珠子無聲望著她,好一會兒后,搖了搖頭。 蘇起也不惱,抱著小裙子耐心蹲在他身邊,笑瞇瞇:“那你現在知道啦,我是花仙子。我走到哪里,哪里就開花?!?/br> 李楓然看著她咧嘴笑,她掉了一顆門牙,說話還漏風呢。他無聲看她一眼,又低頭看地上,她腳邊開著一朵蒲公英的小黃花兒。 他不說話,蘇起毫不介意,繼續道:“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個仙國。有一天,我的仙子mama會來接我的?!?/br> 李楓然終于開口:“你的mama是程英英阿姨?!?/br> “她是假的。噓!我只偷偷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碧K起超級小聲。 李楓然不說話地看著她,沒什么表情。 “這是秘密,她是假mama,我的真mama是花仙子。我也是?!碧K起站起來,轉了個圈,碎花小裙擺像轉動的傘面,“你看?!?/br> “……”李楓然覺得,自己好像看見她的小內褲了,于是低下頭繼續拿樹枝挖坑。 蘇起又去找梁水:“水砸!水砸!” 梁水正要去找小伙伴玩,并不太想搭理她。他總愛跟比他們大的路子灝和路子深一起玩,也總愛跟他們跑到巷子外去。但蘇起不去。她覺得巷子里夠好了,而且不想被mama抽竹條。 “你干嘛?”梁水揪起眉毛。 “我跟你講悄悄話?!碧K起神秘兮兮的,一臉期待。 小男孩梁水也有些好奇了,于是勉為其難把耳朵湊過去。 蘇起攏著小手趴他耳邊,把她身為花仙子的大秘密告訴了他。 對此,梁水的回應是:“你有神經?!?/br> 第2章 當世界還小的時候(2) 蘇起懵在原地,她第一次聽到“有神經”這個詞。她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但她可以從梁水鄙夷的表情里推斷出這是不好的意思。 她忽然很想推他一把,把他推坐到泥巴地上。 她常常會有這種想法——以前小伙伴一起捏泥巴摘樹葉樹枝扮家家酒的時候,他們總是就“家具”“餐盤”的擺放問題發生爭執。而梁水和她的意見總是不一致——這時她就會有這種想法。 她以前也常這樣干,但后果很明顯,梁水會立刻爬起來把她也推翻在地。然后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打得灰頭土臉嗷嗷大叫最后被趕來的程英英和康提揪起來。 程英英就會氣道:“造孽呀,蘇七七我剛給你洗的衣服,你是不是幾天不打屁股癢了?!” 康提揪著梁水的耳朵,說:“你是孫猴子托世嗎,天天給我上演大鬧天宮?你哪天做做好事,叫你媽我安生一刻鐘,我叫你爸好不好?梁水,你說好不好?” 兩個滿臉沾泥的小孩子被大人揪著后衣領,站在mama腳邊,惡狠狠地瞪著對方,一個不順眼,又沖上去互相抓撓,被兩個深感挫敗的母親及時提回來。 “跟你講好話不聽是不是?”蘇起屁股上“啪”的一聲。 “又手賤!”梁水背上“砰”的一下。 這便是兩人斗戰的常態。 幼時男孩女孩個頭相當,力量也差不多。用蘇爸爸調侃的話講,打架能打個“平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