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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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藥……我沉吟片刻,恍然憶起昆侖山上紫陽給我和滄濯的金羽丸,難道是金羽丸的藥性過強? “有的,昆侖山的金羽丸,可我也吃了……” 話至一半,我閉了嘴,拍了下自己腦門。 笨??!我吃是吃了,可彼時是八十三的身體,若非我還魂本體,擱現在還不知道會有什么效果。 白曜帝君頓了頓,蹙眉道:“既是問題出在藥上,解鈴還須系鈴人,昆侖應該有辦法,還有,最近莫讓他用法術了?!?/br> “多謝帝君相助,我明白了?!?/br> “神女客氣?!?/br> 白曜帝君離開后,我倚在床欄上,看著從窗欞漏入屋內的斑點細碎陽光,樹欲靜而風不止,從前我想轟轟烈烈過一輩子,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如今我只盼守著滄濯一世長安,卻偏偏要我重返人間。 這該死的天命,就沒有讓我順心過。 手腕倏爾一緊,我低下頭,滄濯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他淡淡道:“阿妧,我自己回昆侖?!?/br> “不行,你這副樣子,我放心不下?!蔽蚁胍膊幌敕駴Q。 滄濯眉目一冷,語氣里多了幾分強硬:“我是昆侖的弟子,而你是他們一心想除的魔女,便是只有半分危險……阿妧,你也不許去,聽見沒有?!?/br> 我本就因此事心煩意亂,他這話如同火上澆油,把我不太好的脾氣勾了出來。 “你愛去哪去哪,死在半路上也跟我無關!” 我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站起身,眼看快要走到門前,刻意放慢步伐,仔細聆聽身后的動靜。 只要滄濯挽留我一句、哄我一句就好……我心底這樣想著。 可他到底沒有出言半個字。 我搬到隔壁小臥房,插上鎖閉門不出,一墻之隔的地方,時而可以隱約聽見聲響,他是在做什么呢?會不會……也在關注著我? 翌日清晨,門框上掩映出一抹黑影,我沒有開門,而是靠在門邊。 門外是生生的聲音。 “妄姐,我同滄濯師兄一起回昆侖,這樣你是否能安下心些?有什么情況我都會用靈鳥傳信給你的……滄濯師兄說待會兒便出發,你可要見一見他?” 手搭在門閂上猶豫不決,但一想到他倔強固執的模樣,我心頭余怒忽起,伸拳狠狠捶了一下門板,徑自躺到床上,把被子蒙過頭頂。 不就是去昆侖治個病么?又不是生離死別,沒甚好矯情的。 我這一覺睡醒,已是暮色沉沉。 解開門上銅鎖,晚風攜著不知何處飄來的悠揚笛聲,綿延回響,仿佛縈繞著無限遐思與牽掛。 剛邁出步子,便覺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叮叮作響。 是一串小巧的鈴鐺玉鐲。我俯身撿起戴在腕上,白璧無瑕、明亮透徹,轉動金鈴,看見上面刻著鐵畫銀鉤的“妧”字。 我忽而憶起數日之前的青丘廟會,狹窄道路兩旁攤販琳瑯滿目,街市比肩接踵,我興奮地在糖人和面具鋪子間竄來竄去,一回頭就不見了滄濯的身影。 那日,我蹲在橋畔許久,青石板被我用法術劃出千萬道痕跡,終于聽到頭頂響起滄濯慌張的喘息聲:“阿妧!” 我蹲得腿麻,起身時控制不住身形,一個趔趄摔進滄濯懷里,遂順勢環住他腰間,埋進他胸膛中,委屈巴巴道:“我都等你好久了,你還沒找到我?!?/br> “街上人太多,我搜尋不到你的氣息?!彼窍⒉吝^我頸窩,撩得我肩膀輕顫。 “明明是你路癡!”我戳破他,道出真相。 “嗯,是我不好?!?/br> “下次你給我打一只鈴鐺鐲子,倘若找不見我,我便搖一搖鈴鐺,你一聽就知道我在哪了?!蔽倚ξ嶙h道。 …… 我撥弄金鈴,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在低垂夜幕中陣陣回蕩…… 獨自一人生活的日子,我早已經歷過三萬年,可如今,卻是奇怪的無論如何也適應不了。 沒有人為我做好一大桌可口的飯菜,沒有人在我怕冷時擁住我取暖……唯有躺在床上,才能恍惚感受到滄濯殘留的沉香氣味,仿似他還在我身邊。 習慣就是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以至于在青丘混得春風得意的小白都看不下去了。 “山主,你好歹也是曾經叱咤風云的人物,能不能不要這么頹廢,簡直就像……” 我躺在樹蔭下閉目享受午后清風,懶散問道:“像什么???” 小白咬牙道:“像隔壁行將就木的老大爺?!?/br> 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我也是做了很多事的呀! 比如:“我還教司明法術了呢!” “扔書給他,讓他自己看的這種教法?”小白嘲笑道。 我扁了扁嘴:“以前我也是這么教滄濯的,他還不是學得很好!” 提及滄濯,我又惆悵起來。 他離開青丘約莫三個月了,生生最近傳來的消息中言道,滄濯到了青丘之后,竟沒有發生過一次異常,好像突然恢復了一般,十日前,青陽和紫陽道長出關,已經將滄濯帶進登明殿尋找診治方法,其中還提及,昆侖似乎要舉行什么參拜儀式,眾弟子忙得焦頭爛額,正好沒人注意到他的靈狐身份,可以繼續留在昆侖。 我對此不屑哂笑,對著真神仙喊打喊殺,還搞什么參拜儀式,有眼無珠的蠢貨。 小白用折扇敲了敲我腦袋,打斷我走遠的思緒:“山主,你真的那么離不開滄濯?” 我不懂他說這話什么意思,不置可否。 “人生在世數蜉蝣,轉眼烏頭換白頭?!毙“茁曇敉嗜バσ?,過了很久,才接著低聲道,“數百年之后,你仍是年少模樣,可滄濯一介凡人,早已入土,屆時,你又該怎么辦?” 我眼皮子顫抖了下,白子兮終是說出了我一直刻意忽略的現實。 “便是……去冥界鬧上一番,我……也要尋到他的轉世的?!蔽冶M量穩住聲線,保持平靜道。 小白唇角揚起,冷笑一聲;“自欺欺人,你覺得沒有了記憶的滄濯,還是你的滄濯么?” “到那時,他會有新的身份,新的生活,他會愛上其他人類女子,相守一生,再也不會記得有阿妧這個神女?!?/br> 我從來沒覺得小白如此討人厭,讓我根本不想看見他。 于是我捏了個術訣,揮動白紗廣袖,把他掃出了墻頭。 下一世的事情,下一世再說。 但小白的話還是落在了我心底,壓得我沉甸甸的,整日無精打采。 倘若滄濯在,便只抱一抱我,也是足夠溫暖的。 “老神女,你給我的《術法咒訣上篇》我都背完了?!彼久魑罩鴷韥碚椅?。 我翻白眼看他,沒好氣的說:“上篇背完了背中篇,中篇背完了背下篇,有沒有點悟性,滄濯當年可比你聰明多了?!?/br> 司明忽然來了興趣,蹲下身仰頭看坐在搖椅上的我:“那個滄濯,他是你徒弟?” “是又如何?”我疑惑瞅了他一眼。 “他不是走了么?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他眼神中掠過一絲亮光。 我傻了。 這個還沒到我肩膀高的小屁孩,他他他說什么? 第53章 司明全然無視我的震驚,自顧自說道:“等我再修煉幾十年, 便能娶妻了, 到時候你嫁給我吧,我會比那個冷冰冰的人類對你好的?!?/br> 我默念童言無忌,忍住替白曜帝君教訓兒子的沖動, 扯出一彎笑:“把《術法咒訣上中下篇》各抄一百遍, 不寫完別來見我?!?/br> 司明賊兮兮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空氣中剎那間回蕩著他的慘叫。 “不要?。。?!” 成功打發走司明這個滿腦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狐貍, 我因他的話又起憂慮。 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生生有近半個月未給我傳信了,我曾跑去楊家問楊六福有沒有收到生生的只言片語,楊小六許是還對我上次驚世駭俗的舉動心有余悸,看我的眼神警惕又膽怯,躲在門后結結巴巴道不知表哥在哪。 治病的沒了消息,傳消息的也沒了消息…… 就在我的耐心快要走到盡頭,打算自己潛進昆侖探個究竟時, 一位不速之客的突然到訪為此事帶來了新的轉機。 恰逢艷陽好天氣, 我正摘了一朵繡球花,一片片揪著花瓣, 念叨著:“去昆侖……不去昆侖……” 眼看著花瓣撒滿一地,就要揪出個結果,腳下土地忽然轟隆隆震動起來。 莫非……地震了? 我愣了一瞬,察覺腳下那塊泥土有翻動的跡象,立刻閃身瞬移到屋頂, 震動隨地面裂開而停止,白光晃過眼睛,我下意識抬手遮擋,未及光芒散去,便聽見嬌嬌軟軟的熟悉聲音。 “妄jiejie,我可想你死啦!” 我睨了一眼花圃里七零八落、東倒西歪的一地殘花,和頭頂著繡球花的白衣小姑娘,只覺自己一口氣吊在嗓子眼,進退兩難。 飛身落地,我拂袖掃落朱粉繡球花,元宵本能抱住頭,眼睛循著花朵掉下的曲線盯成了斗眼,無比滑稽。 我淡漠凝視她,僵硬一笑:“謝謝你‘想我死’?!?/br> 元宵“啊”驚呼一聲,捂住嘴:“不對不對,是想死你啦!” 這個二貨……我嫌棄地移開視線,兀自抱著手臂走進屋內坐下。 元宵蹦蹦跳跳跟了上來,反客為主從果盤里拿起一個金燦燦的桔子,咧嘴笑著塞到我手心里:“妄jiejie,你想我沒有?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從冥界摸到青丘?!?/br> 我毫不留情打破她不切實際的幻想:“半點也沒有?!鄙舷麓蛄克纳硇?,不禁蹙起眉頭,元宵她……怎么胖了這么多?尤其是這肚子…… 一股十分不妙的預感自心頭騰起,我幽幽問道:“元宵,你這肚子?” 元宵輕柔撫上略微凸起的肚子,沒心沒肺笑瞇瞇道:“懷了小寶寶呀?!?/br> 我瞪大眼睛,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怒火燃至大腦,引得嗡鳴亂響,我“啪”拍桌而起,聲音拔高八個調:“元筱筱!你還敢帶球跑!你要害死我??!” 元宵嚇得一個激靈,在椅子上縮成一團,眼淚汪汪:“你這么大聲作甚?人家是受了委屈才來找你的呀……” 我提起她后領,兇道:“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無冥殿,我不想被千夜剝了皮掛在十八層地獄門口晾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