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真不知是哪個做的規劃,真是天才般的主意! 這里的巷子不那么寬闊,建筑更低矮、也更密集得多,土坯房、舊木房中夾雜著少許的石屋,地面雖不整潔,卻因人流較大而被踩得比較堅硬。通往車站的道路是最寬的,雖然不能同主城區相比,但容三輛馬車通過還算綽綽有余。 論地形,這里最容易設伏。 露西塔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而戰斗經驗豐富的騎士團團長顯然更是早有成算。 露西塔倏忽抬手,握住一支擦過她耳邊的鐵箭,神色冷了下來。 一團大火自路邊枯草中憑空而生,無風自燃,很快形成包圍之勢,截斷了她們的去路。 街上的行人頓時嚷起來,尖叫著四下逃竄。 她們幾人倒不至于怵這點火苗,但經過的一輛馬車、一對行路的老姐妹正巧被火苗卷入,渾身都燒著了,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燃燒的馬兒受了驚開始奔跑,踩倒了數個路邊小攤,踢倒了不知道幾個人,旋即從馬車里面跌出一個柔弱少男,衣著華美,不知是哪家的貴族小兄,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已經不省人事了。 亂箭齊發,其中甚至夾雜著迅疾的閃電,一碰到人的皮膚,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電成了焦炭。 火中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露西塔臉色陰沉。 國王為了保證殺死她們,竟然在鬧市設伏,不惜加派魔法師來這里肆意縱火放箭。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人心險惡,人命從來都只是天平上微不足道的籌碼,全憑它能帶來的價值決定它的重量?,F如今殺死她的需求更為迫切,所以那些由“人命帶來的麻煩”都可以接受,何況草芥一樣的平民,根本造不成什么麻煩。 她身邊的人可不是凱爾茜和斯塔夏,對陌生人類的憐憫之情有限,也就琳妮婭少經世事,多有心軟,在保護自家羊群的同時把兩個人類從火里撈了出來。 德爾菲娜躍躍欲試想化龍,被露西塔一個眼神瞪了回去,扁了扁嘴,揮手一道空氣墻,四面的亂箭就凝在了空中,劈里啪啦落在地上。 維爾蕾特回鄉在即,遭到阻攔,早被這些人類士兵激起了殺意,從儲物手鏈里抽出長劍,騰空而起,挑出一個暗處的魔法師就劈了上去。 露西塔引來水柱澆滅了大火,幾具已化成焦炭的尸體橫陳在原地。短短幾息時間竟能將血rou之軀燒成這樣,顯然火焰純度極高,可見這些魔法師是使出了十二分的法力,下了死手了。 露西塔額頭青筋直跳,殺意瘋狂滋長。 狂風從巷口卷進來,一茬茬士兵如同野草一般被風吹倒。風中疾馳的鐵箭止住,如同遭遇了鏡面反射般齊刷刷調轉了方向。 青天白日,空中竟乍起數條樹杈般的閃電,將那些暗處的長袍劈成了飛灰,養尊處優的身體皮開rou綻。數聲慘叫過去,魔法師們一個個都現出了身形。 地面忽地晃動了幾下,旋即以露西塔腳下為起點,一條深深的裂縫開始急速生長,如同張開了深淵巨口,瞬間將孱弱的魔法師們盡數吞噬。 無數恐懼的驚呼之間,天上響起了陣陣悶雷。 膽大的居民偷偷開了條窗縫往外看,只見原本晴朗的天色不知何時已轉陰了,狂風卷著落葉,血腥和塵土的氣味包裹其中。 以魔法作惡的死于魔法,以兵刃作惡的死于兵刃。 一道閃電炸開,大雨落了。 露西塔的目光似是隨意掠過,那偷偷開窗的女人駭了一跳,連忙關上。 直到所有的聲音都消弭在雨中,才有人再次打開了窗戶。 那一行詭異的人在雨中漸漸走遠了,地上的裂縫好似從未出現過,只是多了滿街橫陳的尸體。 那些不斷滲出的血在大雨中流淌,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哪些高貴的魔法師、哪些是騎士大人們,還有哪些是倒霉的行人。 死亡讓她們前所未有地平等。 再往遠處看,更遠的街道一片晴朗干燥,似乎只有這一條街、這一段路在下雨,似乎這雨只為了今日這場獵殺與反獵殺而哀哭,也或許是神要洗凈這里流淌的罪孽。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出了這條街,仍是平凡的塵網。 維爾蕾特看露西塔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不過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她們繼續東去,抵達了北上的車站。 在王都這片壓抑的深潭里,只有車站仍是熱鬧的,甚至比往日更熱鬧。旅人們拎著各色行囊,行色匆匆,從車站口進進出出。有人為重逢而呼喊,更多的人在沉默中迎來未知的離別。 戰爭時期的離別非比尋常,它意味著不知是否還有再見之期。 在那條街上的尸體引起大面積sao亂之前,幾人已坐上了北上的火車,隨著一聲悠長的鳴笛聲啟程,將這里的紛爭和記憶都甩在了身后。 琳妮婭和德爾菲娜畢竟還是孩子,忙碌了一天未曾歇息,尤其是德爾菲娜實則忙碌了數日、甚至數年,又剛剛經歷了可以說有點慘烈的戰斗(盡管慘烈的是對方),精神都有些不濟。 露西塔叫列車員送了兩罐熱羊奶,兩人一人一罐抱著喝,慢慢在霞光落谷的時候睡著了。 車窗上映出暖色的柔光,紅的、橙的,倒映在玻璃上如同倒映在水里,有一種波光瀲滟的恍惚感。南國的秋天在急速褪去,越往北去,車外的山愈發寂寥寡淡,滿山的冷霜掛在枯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