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在看

    “大娘, 我來看你了！”趙國華笑呵呵說道。

    見里頭坐了不少人，趙國華又驚訝道：“喲，顧瑤你們也來了，你哥呢？”

    顧瑤回了聲, “跟大舅出去了?！?/br>
    趙國華點了點頭, 笑容朝著屋內的老太太而去，說著還朝身后的幾個小的招手，也沒再理會他們兩人, “來來來，愣著干什么，快來見過你們大奶奶啊?！?/br>
    只見趙國華來到老太太跟前，對著老太太笑哈哈著說道：“大娘, 早上陪妹容回了趟娘家，這會才趕來看看你, 你不會不高興吧！”

    老太太笑了笑，“沒事，妹容回去看看爹媽是應該的，難為你有心過來看我?！?/br>
    “可不嘛，我這不是回家之后就連忙帶著幾個孩子趕來見您, 不過這走的匆忙，就也沒帶什么過來，妹容，把那盒餅干拿過來給大娘?！?/br>
    身后一個微胖偏黑的女人走了上來，“大娘, 這餅干是國強都舍不得吃，說留給你吃的?！?/br>
    這人是趙國華的妻子，叫李妹容。

    老人家聽了高興，“好，好，人來了就好，也不用帶東西了，東西給幾個孩子吃就行了?！?/br>
    女人聽了，朝身旁的丈夫看了眼，“你看，我就說大娘不是貪圖你這口的嘛。不過這是孝敬大娘你的，孩子就不用給了，嫂子，拿過去放著吧，這東西可不容易買，省城才買的到的?！?/br>
    女人一邊炫耀一邊把一巴掌大的盒子遞給李玉，語氣傲慢，“嫂子，這東西可好吃了，還少見，份量不多，所以只能給大娘帶了那么點?！?/br>
    李玉沉著個臉，見老太太心情好，倒沒說什么，接了過來。

    秦玲玲看著那盒餅干，里頭最多就裝了幾個餅吧，這樣的拜年禮，是不是有點來的少了？雖然老人不介意，可到底是不像話。

    她一旁站著的顧瑤嫌棄道：“就這點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

    聽著這話，秦玲玲不免好奇，這來的人是誰？叫老太太大娘，那應該是叔伯輩之類的。

    不過她還來不及問顧瑤這是誰，只見女人連忙讓帶過來三女一男上前，“趕緊趕緊，來給你們大奶奶拜年啊，這孩子，會不會來事了？”

    只見四個孩子大的也有十七八歲，最小的應該七八歲，急急忙忙往老人家跟前而去，拱手抱拳，“太奶奶，恭喜發財，紅包拿來?！?/br>
    “這孩子，說什么呢？”女人氣道，臉上卻笑著說了句，“大娘，孩子不懂事，別怪他們啊，這孩子過年就這樣，愛收紅包?！?/br>
    “沒事?！崩咸唤橐獾?，從口袋掏出四個紅包，“來，四個孩子，一人給你們一個紅包，要好好聽爸媽的話??！”

    四人接過，興奮喊著，“謝謝大奶奶?！?/br>
    見狀，李妹容又拍了幾個的肩膀，“還有你大伯他們，趕緊，拜個年?！?/br>
    四人又對著趙建友李玉夫妻說了句新年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便李玉心里哽著一口氣，但還是笑著拿出四個紅包，“春兒冬冬幾個都長大了，來，這是大伯母給你們的紅包，以后要好好聽話啊?！?/br>
    李玉一個個紅包從大到小開始派，這還沒派完呢，排在最末最小的男孩子直接將老太太剛才給的紅包拆開。

    他看了一眼紅包里頭的錢，下一秒卻嫌棄道：“咦，媽，只有兩角錢?！?/br>
    李妹容瞥了眼，的確有些嫌棄，她還以為能有個五毛一塊的呢，沒想到才兩毛！

    這話一出，一屋子人的臉色都不好了。

    李玉的手僵硬在半空，這紅包還沒派完呢。

    緊接著，隔壁另一個女孩子也拆開兩個紅包，嫌棄的說道，“也是兩角錢，大伯母的更少，才一角，好少??！”

    這會，連老太太這面也掛不住，這給紅包本來就是圖個吉利，讓孩子們高興高興的。

    趙妞妞脾氣急，見兩個小的弟弟meimei這么嫌棄自己mama奶奶的紅包，罵道：“少什么少，奶奶給你們的紅包夠大了，嫌棄什么？”

    被罵的女孩子十二三歲，也算是個小大人了，聽到這話，被嚇了一跳，下一秒卻不耐煩的把眼睛往上翻，“本來就是少啊，我外婆隨便給我們的紅包都有五毛呢，大奶奶居然才兩毛，大伯母更吝嗇了，才一毛，能買什么？”

    “少你可以不要??！”

    “妞妞，怎么說話的？”李玉喝了一句，內心其實也不大舒服。

    趙國華連忙打圓場，“妞妞，你弟弟meimei小，不懂事，怎么跟他們計較起來了？你奶奶都沒說什么呢，你那么大聲干什么，嚇到你弟弟怎么辦？”

    李妹容也說道：“就是啊，妞妞，你那么大聲要是嚇你弟弟meimei嚇出個好歹來，嬸子我可不會饒你。這不是你弟弟meimei剛去了外婆家，拿了幾個大紅包，這一下子收了個小的，嘴快說了兩句，你奶奶都沒說話，你急什么？”

    “你……”

    李玉拉住妞妞，上前說道，“妹容，話不能這么說，孩子小，大人得教，媽還在呢，幾個孩子說這話的確不大妥當，老人給紅包就是心意，大小都一樣，哪能這么說話？”

    李玉也算是忍耐這一家子很久了，他們來看老人，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怎么能這么說老人呢？紅包說小也不小了。

    聽著她這話，李妹容也不大樂意了，“嫂子，孩子這不是見了大錢，一下子嫌棄起小錢了嗎？還大人得教，你意思我沒把孩子教好咯？這幾毛錢，我家可沒放在心上，不過孩子自己的意思，你怎么怪我頭上來了？”

    李妹容看向一旁剛從屋外走進來的顧錚，“誒，正好山子也來了，你來說說，評評理，這事是我的問題，還是誰的問題？”

    “你別把山子攪進來，你什么樣的人，自己清楚，年年這樣，也不嫌害臊嗎？老人容易嗎，讓你們一個個這么嫌棄？要是不耐煩來，那就別來了！”

    李玉最看不慣的就是李妹容這胡攪蠻纏的樣子，要不是因為知道這一家子的為人，今天她也不至于生氣反駁了兩句。

    “誒，李玉，你說什么呢，我讓山子評評理怎么了，再說了，我說錯什么了？你還不讓我來，我還不想來呢，還不是國華記著大娘這么一個媽，不然你以為樂意來，本來今晚都答應住我媽家的……”

    “那怎么不住了？沒人希望你們來?！?/br>
    “小玉，別生氣?！壁w建友拉著妻子的手，只勸她別和他們吵。

    李玉見狀，想著之前老人已經哭過一場，不好刺激了身體，只好忍著算了。

    可她忍住了，李妹容可忍不住，“你們就是狗眼看人低，現在國華不是親的了，看不起我們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還一副一個好人的模樣……”

    李玉讓這個妯娌氣的臉都黑了，還是沒忍住，“李妹容，你說這話也好意思說?！?/br>
    “怎么不好意思……”

    聽著兩個女人吵架，秦玲玲看了眼隔壁的顧錚，用眼神示意：這一家人是誰??？

    只見顧錚也鐵青著臉，顯然不大高興，準備發怒的樣子。

    可還沒等顧錚回答，只見一直沉默著沒說話的老太太突然大拍著桌子，臉色極其難看的打斷兩人的話，“行了，別吵了?！?/br>
    只見老太太看向前來的一家人，語氣有幾分不悅，“國華，你帶著媳婦孩子來看我，什么都不帶我也高興。我現在半只腳踏棺材里，也沒掙錢的本事，也就只能給那么大了，你們嫌少的話，自己再給孩子補點吧。我困了，要去歇會，你們沒什么事情就回去吧！”

    老人說著就要起身，也沒管他們怎么看待。

    秦玲玲連忙上前攙扶住，老人抬頭，沖她笑笑。

    對上老人的笑容，秦玲玲只覺得她這笑容有些僵硬苦澀。

    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秦玲玲直覺告訴她，這些人傷了老太太的心。

    她看了顧錚一眼，兩人攙扶著老人一起進屋。

    等攙扶了老人進了屋里，外頭還繼續吵鬧。

    秦玲玲聽見大舅生氣的說了一句，“媽在休息，要不服氣就出去吵，別吵著她休息，大過年的，還不讓人安生了是不是？”

    趙國華和李妹容還真不服氣，跑外頭指責趙建友夫妻不像個人。

    “我們怎么不像個人了？”李玉氣道，“他二叔，你自己摁著你良心說說，你像話嗎？年年大過年就這么上門我們也不說，這孩子說話也不分時候，小的說不懂事，大的還不懂事嗎？媽什么樣你不知道？”

    每年親戚上門，她最厭煩莫過于這二叔子了，雖然和丈夫是親兄弟，可早年就過繼給了三叔。

    三叔家早年家境好，又只有二叔子這么一個兒子，就算是過繼的，也是疼到骨子里，雖然都住在同一大隊里，但是二叔子卻極少上門看望這生了他，也養了他五年的父母，也就只有三叔夫妻逢年過節過來看看兄嫂，算是感謝他們。

    直到二叔子結婚，這三叔夫妻倆年紀也大了，家庭不如以前，這二叔子才和家里有來往，可也只有逢年過節過來賣個乖巧聽話，一副好兒子的模樣，就想從老人這里打撈點什么？

    到底是老太太的親兒子，即便不好，她一個做人兒媳婦的也不好多說什么，人愛來便來，來了也從她這里討不了什么好，最多老太太那刮點，所以這些年大家就維持著面上的關系過日子。

    可這一年年的，二叔子一家，倒是漸漸連裝都舍不得裝了，每次說來看養育自己的老母，可每次都帶的什么玩意？要么兩根蘿卜，兩把青菜，要么就是今天帶那幾塊餅，她懷疑一毛錢都不需要就能買回來的東西，也許是家里吃剩下直接拿過來的。

    要知道，這年頭孩子給紅包，都是給個幾分錢就差不多了，多的也就一毛。

    現在老人家也是老了，不想計較那么多，孩子聽話乖巧就好，紅包也是給的一年比一年大，一個紅包兩毛，這四個孩子，就要八毛錢了。

    老太太也老了，也沒什么能耐賺錢，一年到頭還不是靠著小輩給點零花的？這兩毛錢也不少了，可一個兩個嫌棄的跟什么似得？她都替婆婆難受。

    “你們每年都是這樣，帶了兩塊爛餅上門，還一口一個好東西，帶回去吃，我么還不稀罕，老人在，這面子功夫多少也做足些啊，好歹養了你五年，懷胎十月生你下來的，你好意思這么對她嗎？她哪兒對不起你了？好日子都讓你過完了！”李玉是替婆婆十分不值啊，所以這會也憋不住了。

    李妹容卻還杠著，“什么好日子我們過完了？現在誰家過好日子??？你家吃好的喝好的，有困難找你們借點錢，還推三阻四的?！?/br>
    “那是因為你們懶！”

    “你……”

    秦玲玲和顧錚從堂屋出來，就聽到外面雙方都吵鬧起來了。

    雖然聽的不清不楚，但應該知道她看了顧錚一眼，終于有空問道：“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會那么討人嫌？”

    “按輩分咱們叫一聲二舅，不過……”顧錚頓了頓，聽外頭越吵越兇，腳步匆匆出去。

    秦玲玲連忙跟上，只見雙方吵的更兇了，要不是礙著臉面不好看，恐怕都打起來了。

    “別吵了！”顧錚氣勢洶洶，突然從屋里走出來，剛還吵的激烈的眾人，突然停了下來。

    趙國華擼著袖子，“顧錚，正好你來了，給大家伙評評理?！?/br>
    李妹容也跟著道：“對，你來評評理，這事我們誰錯了？”

    顧錚冷眼掃了他們一眼，“我不想評理，只是人在做天在看，有沒有理，你們心里想了什么，自個兒清楚，我不管你們帶了什么心思上門的？外婆年紀不小了，年前生了一場大病，現在還沒好利索，希望你們能體諒她一個老人家，不要整天有事沒事來煩他?！?/br>
    說著，顧錚目光盯在二舅趙國華身上。

    被他這么一盯，趙國華感覺自己好像滿身都要長窟窿，一股寒氣腳底板升起。

    “二舅，雖然你過繼給舅公家了，但怎么說你也是外婆生的，外婆年紀大了，跟著大舅，平時吃喝也沒花你一分錢，別有錢沒錢都來找她老人家?！?/br>
    趙國華被噎的死死的，倒是李妹容不服他一個外人管教，指著到：“顧錚，你怎么說話的？怎么說我們也是你的長輩，哪有你教訓我們的道理？再說了，你一個外孫子，憑什么管我們內家的事情，還要，你可是你媽撿來的，跟我們趙家半點關系都沒?！?/br>
    “那二舅也是過繼給了三舅公，你們又怎么好意思過來要錢？還是說，你們單純只是來看看外婆老人家的？”

    “我……”李妹容一噎，到底是心虛了。

    因為他們這一趟過來，的確是要錢的，老太太雖然沒上工，但是逢年過節，兒女孫子給的可不少，國華就算是過繼了，也是她兒子，現在日子過的窮了，來借點錢也是可以的。

    只是李妹容不知道，顧錚怎么知道他們要借錢的？

    “什么，你們還想借錢？”李玉聽了氣呼呼。

    趙建友也問著自家弟弟，“國華，這是真的？”

    夫妻倆雖然腦子拎不清，但是借錢的事情，到底不光明，這會沉著臉，最后還是趙國華臉皮子耐不住，拉著一家人走了。

    等人離開，李玉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