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傅忱蹲下來,抽掉洗碗的手套,給陸淺衫活動了下小腿,“你家的事我提前說過了,他們怕你傷心所以沒問?!?/br> “知根知底,不存在騙婚,懂嗎?”傅忱勾了下陸淺衫的鼻子,“一天天想什么呢!” …… 傅爺爺剛吃完飯,就戴上老花鏡,他孫媳婦是個作家,出版了很多小說,他得看看。 他也想出書,可惜出版社不收他的故事,只收他的歷史文學類。 孫媳婦很優秀,會寫故事。 如果讓傅老去小說網站古代頻道看書,絕對是頭號考據黨,被所有玻璃心作者拉黑。 這沒辦法,他研究歷史的,講究考據,看見什么情節,腦內自動有歷史知識往上面靠,擋都擋不住。 比如陸淺衫這里提到的城鎮人口問題……按照書中描寫的經濟水平,似乎和人口數量對不上,不符合古代城市發展規律。 “阿忱?!备道辖械?。 “爺爺,我在?!备党涝诳蛷d應了一聲,起身前往書房。 傅忱有些納悶,大家聚在客廳看新聞,不知道爺爺一個人在書房看什么。 傅老頭也不抬:“把你媳婦叫來?!?/br> 傅忱:“……”這熟悉的語氣,他似乎懂了。 傅忱推著陸淺衫的輪椅進來,看見他老婆手指握著扶手,指關節都捏得泛青。 “沒事,別急?!备党朗?。 陸淺衫緊張的要命,她知道自己這半架空文學在傅家人面前,根本不夠看。尤其是傅爺爺,恐怕三行里面他能找出十個漏洞。 陸淺衫寫文不怕考據黨,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這回,她不得不怕。 傅爺爺會不會覺得她胡編亂造,難登大雅之堂? “傅爺爺……您找我有事?”陸淺衫差點結巴。 “沒什么大事,就是有個問題想和你探討一下?!备道咸貏e喜歡和人討論這些,可惜家里人都說不過他,除了傅忱沒人理他。 “您說?!?/br> 傅老頓了一下:“還叫傅爺爺……是了,改口費還沒給?!?/br> 他拉開一個抽屜,隨手拿出一枚白玉印章,宋代某文人用過的,真品。 “這塊好看,給你?!备道先疥憸\衫手里,“該叫我爺爺了吧?” “爺、爺爺,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标憸\衫手足無措,她站不起來,連推拒都不行,不由得求助地看向傅忱。 傅忱哭笑不得,他小時候想拿這塊蓋個章看看,他爺爺寶貝的不行,今天說送就送了。 “爺爺給你的,你就拿著?!?/br> 改口完畢,傅老迫不及待地詢問陸淺衫:“寫這段的時候,你是怎么想的呢?覺得什么因素影響了人口,據我看的史料,我國歷史上沒有一個朝代有這樣的例子……” “……” 陸淺衫仿佛學渣水一水做的畢設,在答辯時被學術大牛問得啞口無言。 她就是隨手一寫??! 救命! 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認真做功課,做一張經濟人口曲線圖,建模選取最優點。 空氣一時有些安靜。 傅忱挺身而出,主動背鍋:“爺爺,這段其實是我替她寫的?!?/br> 第32章 傅老:“哦?你說說?!?/br> 傅忱其實發現過這個邏輯不通的地方,他上次就是想找相關文獻支持,誤打誤撞看見陸淺衫的銀行卡。 這處明顯是個bug,但是傅忱給自己挽尊的能力特別強,強詞奪理,引經據典——敗下陣來。 “是我考慮不周,爺爺,我晚上回去就監督淺衫改回來?!备党勒\懇認錯。 孺子可教,令人欣慰。 回去的路上,傅忱和陸淺衫說,“爺爺其實一點也不嚴格,他就是在家里退休無聊,忍不住想跟人辯一辯,聊聊歷史。以前他在大學任教,能跟隔壁辦公室的歷史教授吵起來,史書上的疑點那么多,眾說紛紜,他們能一天吵三回。吵歸吵,兩人卻是一生的摯友?!?/br> 嚴格說來,傅忱和陸淺衫和他吵架的門檻都夠不到。 陸淺衫認為傅忱過于謙虛,他從小耳濡目染地長大,學識淵博,思維敏捷,膝蓋早就高過門檻。 她忽然頓悟,其實爺爺今天想問的本來也不是她,是借著她考傅忱。 傅老就喜歡看大孫子明知有錯,還得絞盡腦汁維護老婆拼命狡辯的樣子。 陸淺衫今天連續見了幾位大家,深受啟發,在寫作這條路上,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每一位給予她指點的人都是生命中難得的恩師。 “我會努力趕上你的?!标憸\衫拍了拍傅忱的大腿。 傅忱握了握陸淺衫的手,臉皮奇厚:“別給自己太大壓力?!?/br> 陸淺衫:“你、你等著?!?/br> “拭目以待?!?/br> …… 臨近暑假,沈玉拍完戲,過來找陸淺衫玩。 “再三天就要進組看,你緊不緊張?”沈玉打趣陸淺衫,“上學時我抄你作業,這回我罩著你?!?/br> 陸淺衫:“我又不用演戲,不緊張?!?/br> “那可不一定?!鄙蛴癜研≌f翻得嘩嘩響,試圖找出一個打醬油的角色。 她靈光一閃:“女主不是有段時間坐輪椅嗎,你要想體驗,就給我當替身試試?!?/br> 她和陸淺衫身材相仿,從背影看不出區別。 陸淺衫皺起眉頭:“我擔心沒那個時間。對不起,我到現在還沒給你完整的劇本?!?/br> 沈玉一背課文要死要活的,每次拍戲前都要花半個月到一個月時間研讀劇本。 業內夸她敬業,但其實所謂“研讀”,不過是陸淺衫幫她理一理角色內心情感,大多數時間,沈玉是在熟悉臺詞。 笨鳥先飛。 沈玉一直明白這個道理。在她還沒紅起來前,哪有這種舒適的背臺詞時間,她默默熬夜背臺詞,頭懸梁錐刺股,有時整夜不眠,到了片場,臺詞背得比誰都溜。 這次,陸淺衫蹲劇組寫劇本,寫完沈玉馬上背誦,患難姐妹情,誰看都同情。 沈玉安慰陸淺衫:“你再怎么寫,總歸都是基于小說,我看了那么多遍,早就爛熟于心。倒是你,壓力不要太大,我和你,一定爆!把那狗屁劇組按在地上摩擦!” 沈玉是樂天派,誰和她在一起肯定開心。 陸淺衫常常擔心她這么甜,會不會被劇組男演員騙心騙錢,幸好沈玉把演戲和生活分得很開,經紀人也靠譜,不干拉|皮|條的事。 沈玉試著推著陸淺衫的輪椅逛了兩圈,“我們出去玩玩吧?!?/br> 陸淺衫:“我這樣你能玩得盡興嗎?” “沒問題,看是要跟誰玩?!鄙蛴癜殃憸\衫帶出家門,“我叫了一個專車司機,今天我們去哪兒,他都跟著?!?/br> 陸淺衫:“行,看見狗仔你記得先跑?!?/br> 樓下,劉楓開著賓利,今天依然是一名光榮的司機。 他幫忙把陸淺衫扶到后座,輪椅收進后備箱。 陸淺衫覺得這輛車有些眼熟,她好像坐過,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可能是沈玉來找她時,經常坐這輛車,所以才留下的印象。 “劇組其實挺累的,我們出去放松放松?!鄙蛴裢蝗恍ζ饋?,“女一號和編劇吃飯,被人拍到肯定是說我私下找你加戲?!?/br> 車子停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兩邊都是高大的白色建筑,和藍天綠樹互相輝映。 “今天不去商場?” “人太多了,不敢帶你去,出點意外你家傅忱能要我的命。我們在這文化街逛逛?!?/br> 司機紳士地把陸淺衫扶下來,攤開折疊輪椅,把她推到輪椅路邊的樹下,并且熱情地詢問嫂子需不需要打傘服務。 陸淺衫:“不用,這邊樹多,您找個地方休息吧?!?/br> 她看著滿目的美術館、樂器行、古董字畫行,以及氣勢恢宏的音樂廳,扭頭對沈玉道:“我們換個地方吧?!?/br> 沈玉一看這些文縐縐的場合就頭疼,既然出來玩,總不能只有陸淺衫一個人盡興。 沈玉連忙擺手:“我這是……陶冶一下情cao?工作需要。其他地方不適合我們的情況,就這里走走吧?!?/br> 建筑內部一個個廳是連著的,圍成一道回廊,內里空調很足,沈玉從輪椅后方扯出一條毯子給陸淺衫蓋上。 “感覺你這輪椅啥都有,傅忱是塞了多少東西進來?!?/br> 美術館有很多家長帶著早放暑假的小孩來逛,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坐著小板凳舉著畫板臨摹。 在那些畫前逛了一會,陸淺衫覺得再呆一分鐘,沈玉就該打呵欠了,“我們換個地方吧?!?/br> “行?!鄙蛴袂笾坏?。 經過一條人少的走廊,陸淺衫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你有沒有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 沈玉和陸淺衫對視了一眼,眼里出現恰到好處的慌亂和著急,她加快速度,對陸淺衫道:“我們快點,到另一邊出口?!?/br> 陸淺衫再次叮囑道:“如果是狗仔,你不用管我,自己先躲?!?/br> 音樂廳入口,寫著今年第1314場演出即將開始。 “我們進去躲一會兒。一張票幾千,狗仔應該舍不得進來?!鄙蛴駲C智地把陸淺衫推進去,買了僅有的兩張票。 音樂廳內部金碧輝煌,國際頂尖大型交響樂團準備完畢,等待指揮。 沈玉把陸淺衫推到正中央,正在她疑惑為什么只有她和沈玉的時候,場合燈光一暗,指揮者的手勢落下,悠揚的前奏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