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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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啟點了點頭,又道:“還有呢?” “嗯?”卓海一愣,以為他還在著惱方才僖嬪的事,思索道,“這八年間,小老兒看在眼里,皇后聰慧過人,將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堪為皇上左膀右臂,皇上不也說,若女子可為官,皇后有卿相之才?!?/br> 他笑了笑,接著道:“不過要再細說,小老兒可就不如皇上了,畢竟是自家人,皇上應當看得最明白?!?/br> 蕭承啟微怔,話中唯有“自家人”三個字如珠子散落玉盤般彈在心上。 八年間的相處好似歷歷在目,初時他在宮里沒有幾個知根知底的盟友,將謝柔拉入亂局純屬意外,他也拿不準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十二歲的姑娘還沒長大,雖聰敏但畢竟年輕未經風浪,外朝除了一個兄長再無外力依附,他以為她會是株藤蔓,依靠他生長,但這姑娘咬緊牙關,硬是在波譎云詭的后宮長成了一株青竹,一節一節頑強的攀爬。 其間,他們無數次看著對方倒下再站起來,渾身是傷時,能用的力氣不過是遞去一個眼神罷了,有時他甚至覺得,她給他的力量,遠大于他輸送給她的。就像今日的僖嬪,就算沒有他出面,她一樣可以處理好。 她比外朝任何一個大臣,都更像合格的臣子、盟友。 至于自家人,這個稱呼對于他來說,當真有點陌生。 * 蕭承啟走后,謝柔拆開信讀了幾遍,夜里就在枕間翻來覆去沒睡著。 實在難以入眠,她坐起身來掌了燈,驚動了宿在外間守夜的云姑和雀兒,云姑忙提燈上前,道:“娘娘可是魘著了?” 謝柔搖了搖頭,雀兒從小跟在她身邊,機靈活潑,眼睛也尖,瞧見謝柔枕邊的信,道:“娘娘是想煊少爺了?!?/br> 謝柔對著兩人也不避諱,道:“哥哥從邊關寄信來了,說打了場勝仗?!?/br> 雀兒道:“打贏了是好事呀,奴婢怎么看娘娘不太開心的樣子?!?/br> 謝柔捏了捏信紙,道:“哥哥還說,他在邊關等我過去團圓?!?/br> 雀兒和云姑面面相覷,云姑道:“煊少爺的意思是……要娘娘離開皇宮?” 雀兒忍不住接話道:“娘娘已是皇后,怎么可能離開這里?!?/br> 謝柔沒說話。 雀兒瞪大眼睛看著她,看了半晌琢磨出其它味道來,詫異的道:“娘娘,您不會真的在想離宮的事吧?” 謝柔看了她一眼,道:“我還未想清楚?!?/br> 她心里頭有點亂,每個月哥哥都會寄信,此前卻從未和她聊起過此事,突然提到,令她措手不及。離宮的約定她還記得,但那也是八年前的事了。 “我記得有個裝舊物的箱子,你們可看到過?” 云姑道:“是那只黃花梨的?” 兩人以前收拾屋子見過,便從外間翻了出來,讓值夜的太監抬進屋里。 “箱子里都是用不著的東西,若娘娘不提,奴婢都要忘記有這么個物什了?!比竷耗四ㄏ渥由系谋』?。 里面的東西確實不是什么寶貝,謝柔卻珍之重之的上了鎖,打開來,上面一層還鋪著紙。 “娘娘有幾年沒打開過了,怎么今日想起它了?”云姑問。 謝柔道:“突然想到罷了?!彼?,大約是那信里提到的事,勾起了莫名的惆悵。 這箱子里封著過去的日子,后來境況好了,就將這箱子擱置在一旁。例如里面裝著用舊了的湯婆子,那時她被前皇后打壓得狠,冬天銀碳不足,分到手的都是濕碳,全靠煮沸水灌了湯婆子撐下來。還有已故藺妃給她的山水香盒,不太貴重,卻是她在宮里收到的第一份暖意。 她默默的翻著,一直翻到最下面,手碰到了兩塊軟布包著的物什才停下,那是兩塊護膝。 護膝上的針腳粗糙,棉花都從角落露出來了,謝柔看著它,眼中卻有絲柔軟。 “奴婢記得這是皇上給娘娘的?!?/br> 謝柔點了點頭,放在手心里打量。 七年前,她還是個才人,在位的皇后陰狠,表面上對嬪妃們和氣,背后卻常下狠手,藺妃當年還是藺嬪,被誣陷盜取皇后鳳印,私藏違禁品,打入冷宮,謝柔與她有些交情,也知道唇亡齒寒易牽連的道理,于是想方設法的救了她,皇后心中忿忿,暗地對她使絆子,罰她跪在佛堂抄三日經書。 夜里佛堂空悚,只有一盞燭火陪她,她尚年幼,跪在冰涼的石地上,說不怕不疼是假的,咬著牙寫了沒多久,膝蓋就疼得受不了。 這時忽聽風聲嗚咽,一個人影從側面的窗戶翻進來,悄無聲息的溜到她身邊,她看著來人一時驚住。 “陛下?!?/br> 十四歲的蕭承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心的向外看了一眼,確認周圍的侍衛過去,才道:“我將看守的嬤嬤迷倒了?!?/br> 謝柔無奈的笑了笑,又有點擔心的道:“陛下,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若讓皇后知道……” 他哼了一聲,道:“那老妖婆不會知道的?!?/br>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月色下閃著光,猶豫了一下,道:“這次的事情辛苦你了,皇后背后有右相撐腰,現在我收拾不了她,不過以她囂張跋扈的性子,肯定會有行差踏錯的時候,到時清算也不遲?!?/br> 謝柔點頭,而后就想勸他回去,蕭承啟卻不肯,還從懷里拿出一副護膝遞給她,有點不自然的道:“這是我讓卓叔趕制的,你先戴著?!?/br> 屋里光線暗,謝柔謝過他,沒仔細看就收下了。 蕭承啟又陪她待了一會兒,臨走對她說:“佛經的事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人手謄寫了,你先在這里呆上一日,明晚我再來?!?/br> 謝柔覺得他獨自行動不大妥當,蕭承啟不以為然,解釋道:“旁人來,我不放心?!?/br> 這句話,她連同那副護膝記了好些年。 護膝做工粗糙,卓叔自幼伺候他,針線用得極好,這護膝一看便不是出自他手,她第二日對著日光,看著那歪斜的布料,也就明白了。 這件事,云姑是知曉的,而雀兒不知道,她便用了個由頭,將雀兒支走,輕聲道:“煊少爺提到舊約,娘娘心里不快活了?” 謝柔對著她,甚少隱瞞心思,便道:“哥哥在信里說,想讓我離開,我還拿不準?!?/br> 云姑想了想,道:“那娘娘翻出這副護膝,是……舍不得皇上?” 聞言,謝柔摩挲棉布的手頓了頓,半倚在矮桌上,她沉思許久,道:“云姑,你覺得這些年皇上待我如何?” 云姑思量了一刻,直言道:“奴婢跟隨娘娘八年,有些事情不敢妄言,但奴婢覺著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雖然……” 謝柔把話接了下去,淡淡道:“雖然我們沒有夫妻之實?!?/br> 云姑默然。 “這個倒是其次,可云姑……”她斂睫道,“皇上并沒有將我當作家人?!?/br> “我能感覺到他對我是滿意的,我們配合默契,進退同裾,彼此在朝廷后宮事務上知無不言,但這些不是皇后的身份該做的,比起皇后,我更像一位合格的盟友對不對?” 云姑聽著有絲訝異,這些話謝柔從沒說過,也許是謝煊的信真的亂了她的心,才會不由自主的想這么多。 “除了朝中的事情,關于他自己,我都不甚了解?!卑ㄊ挸袉⒉荒苡|碰旁人的病因何而來,她一概不知。 “娘娘……”云姑不知該說什么。 “所以,就像哥哥說的,我走或留,對于皇上來說,都不重要?!敝x柔道。 她表現的很平靜,云姑看穿了她心里的癥結。 “娘娘,那么你想走么?” 謝柔看向她。 云姑道:“奴婢認為,娘娘大可不必為難,只需隨自己心意去做,其實走不走、呆在哪里都是其次,想不想走才是最重要的?!?/br>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鋪了滿身,伴著燭火影綽搖曳,謝柔想了半晌,微低頭嘆了口氣:“我不想走又能如何,云姑,他不喜歡我?!?/br> “現在右相已除,他甚至……不再需要我了?!?/br> 她一貫清醒,無論是斬荊披棘排除異己,還是面對虛無縹緲的感情。八年后,他不再是十四歲的少年,不需要她的陪伴了,他有足夠的力量執掌江山。 謝煊比她早一步戳破這層窗戶紙。 作者有話要說:謝依依:云姑,他不喜歡我。 蕭直男:誰說的,我沒說,我沒有! 第4章 去留隨卿 謝柔用了三日的時間思考離宮之事,她不是個愛鉆牛角尖的人,但在此事上也糾結了好一陣子。她承認自己放不下蕭承啟,但搞不清楚究竟是感情層面的,還是習慣上的。也許是因為有夫妻之名,相處久了,難免產生依賴。 這幾年她忙得沒時間去想以后的事,如今閑下來乍一思慮,頗為頭疼。本打算給兄長回信,拿著筆也是起起落落,揉皺了好幾張紙,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窗外秋雨淅瀝,風吹得人心涼。她捏了下發冷的指尖,索性不去想回信的事,在宣紙上練起字來,全當打發時間。 字跡娟秀又利落,收放有度隨心而動,第一個便是“和”字,她微頓,將這張紙放在一旁,想著政通人和,百廢待興,倒與眼下的情景相符。兩人年少的時候,蕭承啟偶爾會跟她講曾祖父文宣帝的故事,他說,曾祖父在時,唐國很強盛,以文治國,極有大國風范,因國庫豐裕,四方來朝,十分和樂,他說有一日,他也要做曾祖父那樣的皇帝。 又一筆寫下一個“悅”字,蕭承啟最近心情好了不少,兩人相識多年,越長大他的笑容越少,她曾經覺得,如果他沒有去圖坦國做質子,一直在父皇母妃呵護下長大,應會是個爽朗的少年,不一定坐上最高的位置,但一定過得歡喜自在。 她安靜思索,蹙了蹙眉,接著落筆,緩緩寫下一個“離”,世間常態便是如此,兩人都是習慣分別的人,正如她告別兄長進了宮,而他離開家人故土成為質子,前路漫長,再久的離別,熬過去也就無事了。 她怔怔望著,未曾想濕潤的筆尖掉下一滴墨,正好落在“離”字最后一筆。顏色濃重,在紙上和心頭同時暈開。 離別之苦兩人都感受過,她也許該問一問他的想法,倘若他覺得眼下這樣很好,希望她留下,那么她就將離宮的事擱置一段時日,嘗試著和他好好相處。若是他按舊約所言,并無挽留之意,她離開也無所謂,自此海闊天空,亦是另一種人生。 這般一想,確實不必糾結,離開與留下都有活法。 她的思路頓時清明不少,一瞬之間豁然開朗。 午后,蕭承啟被公務纏得煩了,來找她下棋,她就借著機會打了腹稿,決定和他聊一聊。 蕭承啟棋路正酣,連吃了她不少的子,謝柔收斂鋒芒,勢孤取和,以守為攻維持住了形勢。兩人連下了多年的棋,對彼此的路數很了解,蕭承啟看她縮回去,捻著棋子笑了笑。 “每次都這樣,朕記得和你第一次下棋,就輸在你的示弱上,這么多年,不打算換個打法嗎?” 謝柔抿唇笑道:“打法不重要,結果重要,這也是陛下說的?!?/br> 蕭承啟啞然。一子之后,眼看著女子突圍反攻,蕭承啟皺起眉來,嘴上道:“這招倒是百試靈驗?!?/br> 謝柔微微一笑,手上卻是停了。 “怎么了?”她離勝局不差幾步了。 謝柔道:“若……臣妾此局勝了,能不能求個恩典?” “嗯?”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賞賜,蕭承啟沒適應,滯了一刻才道,“好?!?/br> 他心想,或許是她有了什么想要的東西吧。于是最后幾步棋他也就沒再掙扎,由著她順利贏了。 “說說看,想要什么?”他生出點好奇來,扔了棋子問道。 “無論什么,陛下都會給我?”她眼眸清亮。 這話怎么說,過去那些年,他在偌大的皇宮幾乎一無所有,能給她的他都給了,現在她的話……委實有點古怪,但他還是隨口答了,道:“當然?!?/br> “臣妾與陛下初見時,陛下曾說,待大事落定,臣妾可以自請離宮?” 蕭承啟一愣。 又聽她接著道:“臣妾近日思來想去,見海內清明,宮中風平浪靜,所以想問陛下一句,是否還有用得到臣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