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他偶爾看看藺陽鋒，眼神很慈祥。

    藺陽鋒：“……”

    別他媽這么看著他。

    突然后悔讓這玩意一起吃了。

    ·

    一頓飯大家還是吃得很順利的，顏楨雖然還是只是看著，但動作相當殷勤，比如時不時給他家蛋崽倒晚湯啦，時不時用干凈的筷子給人夾菜啦，再比如偶爾推薦哪個菜他花的心思更多啦……可以說吃飯好幾人，就沒人比他更忙了。

    要是平常，藺陽鋒倒是沒什么感覺，但是現在就不同，他居然會為了顏楨對他的特殊待遇而感到有一點高興。

    雖然，他覺得只有一點。

    平靜地吃完飯后，方振邦一見顏楨和藺陽鋒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就順理成章地提出告辭了。倒不是他不想在這多聽點隱秘消息，只是聽了以后未必有什么用處，反而他這么大個外人杵在這多少會令人不滿，還不如識趣點走了更好。

    果然，方振邦走得很順利，只有狀況外的計蒙平和地目送他，而他另外的兩個老熟人？人家都還沉浸在那種特別的氛圍里，壓根注意不到他的。

    等人走后，顏楨坐在藺陽鋒最近的沙發上，磕磕巴巴的，好像想說點什么。

    計蒙去給兩人重新倒了茶。

    藺陽鋒看著顏楨這樣，雖然知道這是對方在意自己的表現，卻不愿意看他這樣。沒多猶豫，他就直接問了：“你想說什么？”

    顏楨癟癟嘴。

    蛋崽好兇。

    藺陽鋒看出顏楨好像又委屈了，熟悉的無奈涌上心頭。

    他呼出口氣，說：“你隨便問都可以?！辈娬{，“真的都可以?！?/br>
    顏楨體會下話里的意思，也聽出他家蛋崽的軟和，露出個笑容來。

    “那我就問啦？”他側著頭，帶點不好意思的意味，“我是想問問，你過去是……”

    藺陽鋒明白了。

    是想問他，過去的那些年是怎么過的。

    也對，顏楨大概早就想問他了，只是以前沒相認不方便問，而現在就可以問了。

    他沒有覺得有什么難堪的，也沒有誤會顏楨要戳他的瘡疤。這么多年他忍饑挨餓活下來，心志早就磨煉得非常剛強，根本不會為這難受。

    其實他心里也懂，之所以他會為顏楨而心情波動，總是不知道怎么對待，輕不得重不得，都只是因為顏楨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而不是因為顏楨那張從沒見過的好看的臉。

    藺陽鋒就平靜地說了。

    “我從一座山上滾下來，殼摔破了一條縫，在淤泥里掙扎了很多年?！?/br>
    顏楨癟癟嘴。

    接著，藺陽鋒就說出了自己經歷的那些事。

    當然他沒有什么事都說，只是把一些大概的、重要的經歷提了提，當然也就提到他混進人類社會，被一個人類老人救助過一次，教導過他很多常識的事。

    顏楨聽著聽著，眼眶就紅了。

    藺陽鋒：“……如果你哭我就不說了?！?/br>
    顏楨連忙抹把臉：“不哭，我不哭的?！?/br>
    藺陽鋒繼續講。

    說到底，那個人類老人真的幫了他很大的忙，如果不是遇見他，即使憑借他的體質，那次不會真的餓死，可要想真“懂事”，也還要掙扎很多年。

    更何況人類老人并不僅僅只是讓他知道常識，還教導他讀書識字，明明知道他是個異類，還是跟對待子侄一樣精心教導。

    雖然，藺陽鋒很敏銳地明白，老人教導他也帶著一絲教化天下的意味，也有希望他懂得道理后不會跟一些蒙昧之輩一樣茹毛飲血，還對人類有食欲，但幫助就是幫助，對他也的確是有真誠之心的。

    所以在老人死之前，藺陽鋒才會問他，有沒有什么愿望。

    在讀書識字后，他對自己的能力也進行了很多摸索，明白自己其實擁有很強大的力量，這些力量也能讓他做到很多事。

    老人似乎明白他的心意，對他笑了笑，說出他的愿望。

    他希望，藺陽鋒可以在人類有難的時候，在不傷及他自己的前提下，幫人類一把。

    沒有挾恩圖報，沒有逼迫，只是提出希望藺陽鋒能跟人類盡量好好相處，而且盡量站在人類的這一邊而已。

    對于藺陽鋒來說，這根本不是什么要求。

    從出生以后，他就是在異獸的追殺中活下來的，而救了他教導他的卻是人類，他如果能活下去，本來就會站在人類的這邊。更何況，人類的群體這么龐大，如果有人類讓他不高興了，他完全可以去幫助另一批人類，對這一點，老人并沒有要求不是嗎？還叮囑他，在不傷及他自己的前提下。

    藺陽鋒對那個老人是敬重的，也明白老人的心思。

    他更知道，老人其實是個類似于一國天師的存在，撿到他的時候，老人已經退下了，換上了年輕而更有能力的人護持國家。但是他為國鞠躬盡瘁很多年，也依舊心懷天下。

    所以，在老人去世后，藺陽鋒接受了老人的遺產，用老人弟子的身份住在那個屋子里，接替老人教導一些貧苦的人，也會小心地積攢一些錢財，如老人一樣接濟窮困。

    同時，他也在默默觀察這個國家，觀察那個接替老人的人到底怎么樣。

    可惜的是，接替老人的那個新國師雖然能力很強，卻憑借自己的手段想要插手國家政事，如果他本身能力高而國家君主昏庸也是好的，可惜實際上君主是英明的，他卻在政事上十分無能，君主被他逼迫，導致國家產生動蕩。

    藺陽鋒當然不能看著新國師禍害老人的國家，于是趁夜潛入國師府，殺死新國師。之后，他開始表現出自己的能力，仍舊是借助老人弟子的身份，成為了新國師。

    有了國師的地位，他不插手政事，卻可以接受國家供奉得到一些有靈氣的食材，再施展手段從異獸、妖物的手中護佑國家，一直到這國家國力衰退，不得不改朝換代。接著，他也會改換身份，繼續成為新國國師，繼續護佑人類，也同樣得到供奉。

    一代代下來，除了少數對子民苛刻的朝代以外，他總是會坐上國師的位子。

    第66章 帶蛋崽回家~

    藺陽鋒跟人類的合作還算愉快,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天地間的靈氣越來越少, 能奉給他的帶靈氣的食物也越來越少。

    最初他在成長期, 需要的靈氣食物很多, 自己獨自生活時找不到，老人供應不了, 人類的朝廷也供應不了，他一直只是兩三分飽地撐著, 好險還是順利成年。而成年后他需要的靈氣食物相對來說不那么迫切了，卻因為靈氣食物的減少，導致反而連兩分飽都沒有，甚至后來只能一分飽, 半分飽……到了那種完全饑餓的狀態時, 為了減少消耗，封建社會他是被人抬著的，后來到了近現代, 他就改為坐輪椅了。

    跟特辦處合作當然也是因為特辦處的成立是得到目前國家應許的，也是官方組織，雖然再沒有朝廷存在, 也沒有皇族，但官方認可就是跟國運相連, 他來做個總隊長，跟以往的國師職位也差不多。只是……他更餓了，幸好必須他出手的事情也不多。

    特辦處的人并不知道他跟人類之間還有淵源, 也不知道他以前一直就是當國師的，所以盡管因為他出手解除過幾次大危難，對他在信任的同時也還有忌憚——這不奇怪，人總是會畏懼自己把握不了的東西，何況是一個要對無數子民負責的國家特殊部門？但他自己也沒提過以前的事，反正人類總是一茬茬地變化，這茬的解釋完了，一茬過后還得解釋，不如就這樣吧。反正再忌憚也弄不死他。

    聽完藺陽鋒的話，顏楨輕輕地嘆氣：“原來阿赟以前一直都跟人類在一起?！?/br>
    難怪即使蛋崽餓得暴躁，被煩得要死，人類請求的時候還是會出手。

    藺陽鋒“嗯”了一聲，說：“還算習慣?！?/br>
    顏楨有點沮喪，點了點頭。

    也是，蛋崽很多東西都是人類教的，跟人類在一起才會這么習慣。不過也好，人類這個種族是窮了點，沒有多少帶靈氣的東西，但是很聰明，會的東西好多，所以蛋崽也這么聰明。

    想到這，顏楨又高興起來：“既然阿赟喜歡人類，我也喜歡好了?！?/br>
    藺陽鋒：“……”

    不知道該感動還是無奈，他哪喜歡人類了？最多就是沒那么煩。

    顏楨過去扯了扯他：“以后我再賣便宜點？”

    藺陽鋒果斷阻止：“那倒不用?！币呀泬虮阋肆?。

    計蒙在一旁看著兩人，眼神很欣慰。

    瑞獸就是瑞獸，最終還是做了守護獸，脾氣差點就差點，也是很可愛的。

    藺陽鋒只覺得頭皮一麻，往計蒙那邊看了一眼，又立刻轉回頭。

    計蒙一看他茶沒了，以為是想續茶，就沏了一壺滿上。

    藺陽鋒默然。

    他已經不想喝茶了。

    眼見藺陽鋒還是照舊吃飯，顏楨安心了很多，現在聊天也聊了，茶也喝了，他悄摸摸小聲問：“我們回去嗎？”

    藺陽鋒點點頭。

    顏楨進一步說：“回我那?！?/br>
    自從寒假開始，顏楨硬是跟去了藺陽鋒住的那屋子蹭住，但實際上他內心還是覺得，蛋崽應該跟他住。以前他倆沒相認，他怕蛋崽不原諒他，沒敢請?？涩F在他們相認了，他就想讓蛋崽跟著他去。

    藺陽鋒本來想拒絕，然而一對上顏楨那眼睛，他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好?！?/br>
    回過神后，他也沒后悔。

    因為他現在的想法，和以前根本就不一樣。

    ·

    離開的時候，計蒙很平靜地送他們到門口。

    顏楨的心情已經好很多，高高興興地跟他告別。

    計蒙只說了一句話：“下次要抓水產還來找我?！?/br>
    顏楨：“好呀！”

    藺陽鋒：“……”

    ·

    藺陽鋒真的跟顏楨住進了特辦處給顏楨準備的住處里。

    也是四合院，也還是個二進，但不管是前面的倒座房還是后面的房間，都比之前的那個院子要好很多。雖然還是把前面的倒座房改成店鋪，不過里面的面積也要大上很多的。

    當然也有不太好的地方，那就是這個二進四合院是新建立的，并沒有那種祖傳的歷史感，可對于顏楨來說也沒多大關系，畢竟即使是很“歷史”的東西，都比他年紀小得多了。

    藺陽鋒跟著顏楨走到內院，一眼就看到了那座小山，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之前的那個四合院里也有這么一座?？雌饋硇螒B沒多大區別，唯一的不同，大概是這一座比先前那座要大一點？恰合這個院子的尺寸。

    倏然間，藺陽鋒就明白了，開口說道：“是你的本體？”

    顏楨沒什么好隱瞞他的，點點頭：“對呀?！?/br>
    藺陽鋒嘴角微抽：“你本體就這么隨便放著？”

    顏楨眨眨眼：“對呀?！彼蝗欢怂业搬毯谀樝码[藏的關心，頓時一笑，好像桃花綻放，好看極了，“不用擔心我呀，誰也搬不動它的?！?/br>
    藺陽鋒：“……哦?！?/br>
    那句已經到了嘴邊的“誰會擔心你”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今時不同往日，他得對顏楨好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