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早就下樓做事去了，徐妧這頓晚飯還沒吃上，她想等徐柔一起。

    時間不早了，顧云棲站了起來：“我跟太太說一聲，這就先回去了，聽說二哥受了傷，還得去他那看看?！?/br>
    徐妧應了聲，連忙起身。

    那邊新房的門開著，她往前走了兩步，聽著沒有動靜，喊了一聲媽，很快，徐柔從臥室里走了出來，此時樓上樓下都開了燈，亮堂一片。

    徐妧指了下顧云棲：“云棲哥要走了，說是還要去看看良辰哥哥?！?/br>
    一聽顧云棲要走了，徐柔連忙擺手：“啊，等等，我剛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正好云棲要去良辰那，那妧妧你也跟他過去一趟，給良辰送點東西?！?/br>
    徐妧不想去：“什么東西？讓云棲哥帶過去不行嗎？”

    徐柔返身回到臥室，片刻之后出來了，拿了一個小錦袋掂了掂，遞給了徐妧：“還是親自送過去更好一點，你拿給趙姨娘，告訴她，說是這兩日府上對賬，不能隨意支錢，規矩不能破壞，不過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我個人出些錢，也是一點心意，讓她挑著好藥用，孩子快點好起來是正經?！?/br>
    錦袋里面嘩嘩作響，徐妧聽著聲音，知道是銀元。

    這東西的確還是親自送過去才好，她拿了手里，這就和顧云棲一起下了樓。

    徐柔還不忘在后面喊她：“媽這就讓人準備晚飯，你回來就開飯啊，再忍忍?！?/br>
    徐妧答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出了洋樓了，顧云棲回頭看了眼：“怎么，你們還沒吃晚飯??？”

    少年的聲音帶著些關切，徐妧感激地對他笑笑，跟上了他的腳步，二人漫步在路燈下面，并肩而行。

    和顧云棲說話，就比較舒服。

    其實從一開始，就沒什么真實感，她更像一個旁觀者，徐妧走得不快，隨意和他說著話。

    “沒有，回來之后一直有事，沒顧得上吃飯呢！”

    顧云棲好脾氣，配合著她的腳步：“那這盒甜點我送得還真是時候了，幸好來了?！?/br>
    “對呀，多謝多謝?！?/br>
    路燈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徐妧如今身在書中，唏噓不已：“云棲哥，你相信命運嗎？人的一生，比如說你，如果你的命運是注定的，那么你怎么想，會刻意去改變什么嗎？”

    顧云棲還真的認真想了下，隨后快走兩步，轉過來面對著她倒著走：“想那么多干什么，人的歸途無非都是個死，那誰還不活著了？什么命運不命運的，今天活著，就過好今天，明天死了也不留遺憾?！?/br>
    說著站了她的面前，定定看著她笑：“命運這個事情吧，其實真的很微妙，比如說你，上次陸署長辦慈善晚宴時候看見你，我還和二哥說，我要是有個你這樣的meimei就好了。他還笑我，你看，這才多長時間，你真成我meimei了?！?/br>
    徐妧錯愕之余，這才知道，原來她們從前都見過。

    顧云棲學著唱戲的腔調，還扯了下袖子：“天上掉下個小meimei……”

    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把徐妧逗笑。

    其實他說的話糙理不糙，的確是這樣的，命運這種事情，想多了，反而受束縛，她既然已經身在此中，當然要過好每一天，現在的命運，不是原來那個徐妧的，而是她的。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徐妧，徐妧就是她了。

    徐妧再無心理負擔，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趙姨娘院里，顧云棲和她們比較相熟，先進去招呼了一聲，趙姨娘迎了出來，徐妧趕緊把錢袋送到了她的手里。

    “趙姨，我媽說現在府上正在對賬，所以不好隨意支錢，但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顧良辰現在受傷了，是特殊情況，她個人出些錢，讓我告訴您，挑著好藥用，別耽誤了傷?！?/br>
    趙姨娘當然眉開眼笑，接過了錢袋去。

    二人進屋，又說了兩句客套話，此時顧云棲已經進了里屋看望顧良辰去了，二人本就一起來的，要走的時候，當然也要和他打聲招呼，徐妧不愿多留，也進來了。

    顧良辰竟然已經下了地，他躺在窗前的躺椅里面，此時身上蓋著個小毛毯，在吊燈下面輕晃著躺椅。

    顧云棲在他一旁坐著，已經習慣了他受傷的事：“既然那么想去軍校，為什么不和爹說，反而成日的胡來，你若真傷到了脾胃，以后別說去軍校了，連這個院子都出不去了?！?/br>
    這話說得很中肯，顧良辰薄唇微揚，卻沒作聲。

    徐妧這時候走進門了，他透過顧云棲的肩膀看見，腳尖一點，躺椅又輕輕搖了起來。

    徐妧上前，剛要說話，顧良辰腿一動，一個小家伙從毯子下面鉆了出來，白絨絨的一團，巴掌大的小白貓！

    這小家伙出來之后，還抖著毛發，一雙玻璃一樣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徐妧，還喵了一聲。

    天哪，太可愛了！

    徐妧眉眼彎彎：“哪里來的小貓啊，好可愛！”

    顧良辰沒動，小貓兒左右張望著，蹭啊蹭的還是趴了他胸口。

    顧云棲也看著這只貓兒：“是很可愛，二哥不是不喜歡貓啊狗的，哪來的？”

    徐妧喜歡！

    她甚至有點激動：“二哥要是不喜歡的話，可以給我養，我很喜歡的！”

    顧良辰抬眸看著她，一手在貓兒身上輕撫，少女漆黑的眸子里，亮閃閃的，就那么對上她的視線，他下意識避開了些，可就這么一低頭，忽然看見了顧云棲腰側的香包。

    目光這就停留了下：“從前怎么不見你愛戴這個，天天聞這味道，不是說厭煩么，哪來的香包??！”

    徐妧就站在顧云棲身邊，還專注逗著貓兒，學著貓叫：“喵~小貓咪，你跟jiejie去好不好？jiejie給你吃甜餅喵喵喵……”

    顧云棲實在沒忍住，笑了。

    回眸時候，見顧良辰還看著他，隨口答了句：“是不愛戴，今天趕上了，人送的?！?/br>
    徐妧有點迫不及待了，站了顧良辰的面前，雙手合十，笑瞇瞇的：“二哥，這只小貓……呃能不能……”

    不等她說完，顧良辰已然將那小小一團按回了毯子下面：“不能?！?/br>
    說得很干脆，毫無商量的余地，徐妧泄氣，看向顧云棲了：“那算了，我先回去了?！?/br>
    連招呼都不想和顧良辰打，她轉身要走，可不等她轉身呢，顧良辰手一揚，不知道從哪里拋過來個小東西，直直撞進了她懷里。

    徐妧接住，定睛一看，是他之前要走的香包。

    顧良辰已經闔上了眼簾：“你送的東西拿走，我這院里什么都有，不缺這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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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拒絕當圣母

    真是莫名其妙！

    香包本來也沒想送給他，徐妧重新掛了腰帶上面，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前院洋樓，吳媽已經把飯菜都送了樓上來，她是真的餓了，趕緊去洗手，路過新房的時候，本來已經走過去的腳步，慢慢又倒退了回來。徐妧在門口往新婚臥房里看了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顧修遠竟然躺在地上！

    地板上鋪著一床被，他抱著枕頭，背對著徐妧，正和床上的女人說著話。

    徐妧背靠墻，調整呼吸，因為他們沒有關房門，所以說的話很輕易就傳了出來。

    “徐柔，你知道我最羨慕你什么嗎？”

    “什么？我還有讓你羨慕的地方？”

    “我最羨慕你有徐妧這么個寶貝女兒，你看我們府上啊，佩華走得早就不用說了，她不能生養，后來把林娘生的則正過了她名下，后來婉容有了身孕，我就盼著有個閨女，一生還兒子。等到小昭了，我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她，給我生個閨女生個閨女，到頭來還是個小子，一連三個小子，我真要被她們氣死了?！?/br>
    “這有什么好氣的，現在你不就有了?！?/br>
    “也是，那你能不能跟她說說，讓她管我叫爹？就和那三小子一樣唄！”

    “不行，她有爹，還是叫叔吧?！?/br>
    “……”

    顧修遠興高采烈地提出了意見，沒想到當時就被拒絕了，他沉默了片刻，抱了枕頭，平躺了地上，看著吊頂出神。

    徐柔不知道拿了什么東西，給他，還帶了幾分笑意。

    “喝兩口解解酒，然后就走吧，該去哪快活就去哪快活，跟我這地上躺著算怎么回事啊，讓人看見不好?！?/br>
    顧修遠的聲音有點悶：“住地上我愿意，我和你才結婚，這時候你讓我去誰那??？”

    徐柔笑笑：“我這不是心疼你么，好好的床不住，非要住地上?！?/br>
    “是，你說好好的床為什么不讓我住，你要是讓我過去我……”

    “打住，結婚之前就說好了的，你愿意在我屋里就住地上，現在想要反悔也來得及，離婚也沒什么，反正我也習慣了?！?/br>
    顧修遠忙說不反悔，徐妧怕站久了被發現一步一步蹭著遠離了，真是沒想到，徐柔和他結婚似乎另有目的，他們之前就說好了的事，不知道還包括哪些，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沒住在一起。

    至少現在沒有。

    她慢慢蹭回了沙發處，然后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媽！吃飯啦！”

    一嗓子就把徐柔喊了出來，整個廳堂當中，只有徐妧坐在餐桌旁邊，桌上擺著幾道菜，飯已經盛好了，吳媽不在。

    徐柔左右看了看，走過來坐下了：“咱們娘倆怎么走到哪里都這么冷清啊，也是剛到這里，等我這兩天忙完了，重新調度兩個靠譜的人過來，這樓上就熱鬧了?！?/br>
    徐妧嗯了聲，把飯碗推了她面前去。

    可徐柔沒有想要吃飯的意思，她給女兒夾著菜：“你說從小到大你都一個人，沒什么朋友，是不是太孤單了？”

    徐妧吃了口飯，沒太在意她的話。

    徐柔把白水也推了女兒面前：“來熏香的那個小姑娘你看見了嗎？叫蕭雅的那個，跟你一樣大的年紀，可她身世還真的蠻可憐的，今天求我去上學的事，你怎么看？要不要讓她跟你一起去國中？我可以花點錢，也可以給她交學費，那你們一起上學，讓她多照顧照顧你，是不是挺好的？”

    徐妧動作稍頓：“媽，我去讀書，不需要人照顧我?！?/br>
    徐柔笑笑，終于拿起了碗筷來。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交幾個朋友，有自己的生活，一日一日多多開心，她要是去了……”

    正是因為太過在意，所以萬般寵愛，什么都想給她安排好，這就是她mama ，徐妧稍微傾身，握住了她手，對她彎了眉眼。

    “媽，我會有很多朋友的，我的生活，也會好的,所以，不用特意找人陪我，真的?！?/br>
    “呃……那好吧?！?/br>
    母女二人相視而笑，一起吃了晚飯，徐柔再沒對她提起過蕭雅的事，徐妧也沒放在心上。一夜無夢，次日一早，徐妧早早起來了，洗漱穿衣看報紙。

    北城一如既往地安寧，報紙上才能看出些許蛛絲馬跡的動蕩，愛民報上刊登了最新國事，說是近日學生們又游街去了，為了民主自由和平以及安寧。

    徐妧很關心時下，現在劇情已經有所改動，她不知道日后故事走向會變成什么樣了，這報紙才剛看完，吳媽就接到了電話，通知說這兩日由于學生鬧事，放假兩天。

    不用去學校了，徐妧百般無聊地吃了早飯，然后下樓。

    天氣漸熱了，妧穿了條修身的窄腿褲，上面短袖的波點白襯衫，上面大荷葉領口，顯得人俏皮又可愛。早上起來時候，她把頭發隨意扎了個馬尾，長長的，一走路都要隨著動作來回輕動的。

    不用上學的話，她就躺了床上看書 ，那本市井故事匯還沒看完，剛好這會沒什么事，有大把的時間。日頭越來越高了，一本書才剛看完，聽著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