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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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賀然也沒打算躲,枕頭啪嘰一下砸在臉上,被他給拽下來抱在懷里,然后出去了。 走之前還特別體貼地提醒了聲:“記得鎖門??!” “……” 孟嬰寧抬手捂住了臉。 陳妄看著她露在外面透紅的耳朵,嗤笑:“不就是親親?” “但被你朋友看到了,我又和他不熟,還挺尷尬的,”孟嬰寧小聲說,垂下手,“那我走啦,我回家去給你燒個豬肝粥?!?/br> “我不用喝那玩意兒?!标愅谋砬槭诛L輕云淡。 “知道你體質好,但也得補補血,”孟嬰寧指著他,“病人沒有話語權?!?/br> “你會?” “……我媽燒?!泵蠇雽幐目?。 陳妄點點頭:“叫林賀然找人送你?!?/br> 也不知道是話說的太滿,還是因為幾年以來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下來,當天夜里,陳妄發起了高燒。 本來是林賀然說要晚上留下來,但今天的事兒隊里那邊還沒解決,孟嬰寧又執意無論如何都不肯走,最后還是她留下了。 孟嬰寧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也不敢合眼,拖了把椅子坐在床邊,兩只手托著腦袋,就這么趴在枕邊看了好一會兒。 男人安靜地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從眉骨到鼻梁的輪廓鋒利,濃黑的睫毛刷下來,帶著幾分疲憊和柔和。 下巴上冒出來短短的胡茬。 但怎么看都很好看。 孟嬰寧幾乎沒怎么見到過熟睡的陳妄,她睡得比他早,而一般情況下早上她醒的時候,陳妄都也已經醒了。 他甚至基本上不會讓自己睡得很熟,他好像完全沒有過深眠的狀態,甚至上一秒還睡著,下一秒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半分睡意都不會有,眼神始終都是銳利而警惕的。 這種能安安靜靜看著他熟睡的機會,還是第一次有。 看了一會兒,孟嬰寧換了個姿勢,下巴擱在床上仰著臉,從下往上看到陳妄的眉心微微皺起來。 她以為他又做了什么不好的夢,直起身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 柔軟尖細的指尖輕輕地刮蹭過擰緊的眉,剛碰上去,孟嬰寧一頓,然后掌心貼在他臉上。 男人體溫很高,孟嬰寧趕緊站起來,椅子發出刺啦一聲,她俯身靠過去,用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額頭。 男人體溫平時就要稍高一些,這會兒熱得有點兒嚇人了,guntang的。 陳妄昏昏沉沉地睜開眼來,正對上她的眼睛。 他看著她,好半天,才啞聲說:“干什么?偷親我?” 孟嬰寧抬頭,又用小手貼著他的額頭,皺眉:“你發燒了?!?/br> “嗯?”男人聲音沙啞,不承認自己會生病,“我沒發燒過?!?/br> 孟嬰寧瞪著他,抬手按鈴叫了護士。 體溫一量,四十度。 孟嬰寧長這么大,記憶里病得最重的一次是小時候支原體肺炎住院,那時候她都沒燒成這樣,已經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扔進鍋里煮,然后再丟進冰水里,又冷又熱,特別難受。 吊瓶掛上,護士出了病房,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 陳妄靠坐在床頭,眼睛耷拉著,唇角低垂,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半晌,他懶懶掀了掀眼皮子:“睡一會兒?” 孟嬰寧搖了搖頭,趴在床邊看著他。 陳妄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形象,估計好不到哪兒去,手一抬,往孟嬰寧眼睛上一遮:“別看了,丑不丑?” 孟嬰寧抬手去拽他的手指:“不丑呀?!?/br> “臟的,都沒洗?!彼曇艉艿?,有些含糊,帶著一點兒生病時的脆弱感和奇異的孩子氣。 孟嬰寧把他的手拽下來,湊近了看著他:“沒臟啊,”說著又鼓了一下腮幫子,“誒,你是不是在怪我沒給你擦臉呢?” 陳妄沉沉地笑了起來。 “不用擦的,干凈得發光了,你看這房間都不用點燈,”孟嬰寧眨巴著眼,一本正經的說,“陳妄,你現在光芒萬丈?!?/br> 陳妄一頓,深深地看著她。 孟嬰寧沒注意到他的變化,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還是很燙。 “這個針到底管不管用啊,”她皺巴著小臉兒一邊嘟噥一邊站起身來,拿著旁邊水盆掛著的小毛巾顛顛跑到洗手間。 沒一會兒,又跑出來,把水盆也端進去了。 等她端著冷水出來,陳妄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 孟嬰寧輕手輕腳走到床頭,擰了條冷毛巾出來,擦掉他額角滲出的汗,然后又換了一條,折好,墊在額頭上。 就這么折騰了小半宿,冷水了毛巾來來回回地換了不知道多少回,一直到后半夜,陳妄才終于退了燒。 孟嬰寧長長舒了口氣,人終于放松下來,趴在床邊揉了揉困倦的眼。 午夜的山林里,空氣潮濕,蟬鳴聲清絕。 黑色的皮靴踩進柔軟濕潤的泥土里,踩著盤虬交錯的樹根落葉,發出輕微的聲響。 走了一段,陳妄停下腳步。 男人坐在樹下抬起頭來,眉目俊朗,笑容和潤。 他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佛牌,佛祖含笑而坐,在瑩潤的月光下看起來溫柔又慈祥。 “我們家那位信這些,我就帶著了,”易陽笑著說,“也就圖個心安?!?/br> 陳妄側頭,看見了曾經的另一個自己,男人背靠著樹干,懶洋洋地伸著腿:“挺好的,信則靈?!?/br> “別人的靈不靈我不知道,我這個應該還挺靈的,”易陽笑笑,“其實這佛牌她給我的時候,我當時就希望我們能一輩子在一起,以后我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聲,快快樂樂的長大?!?/br> 易陽苦笑了一聲:“我給她寫遺書的時候心里還想著,我命這么大,估計這信得到我老了那天她才能看見,結果她那天偷偷給看了,就哭,她說無論我在哪兒,她都會陪著我,只要是兩個人一起,就在哪兒都不怕?!?/br> “她說她不難過,也不恨,她很驕傲,她就是覺得……對不起長安?!?/br> “陳隊,我是個戰士?!?/br> 靠坐在樹下的陳妄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易陽忽然抬起頭來,遠遠地看著他的方向說:“為了我們頭頂的這片天,腳踩著的這塊地,為了我的孩子能好好的長大,為了我們曾經坐在一起討論過的那個未來,為了所有的這些,無論我最后是什么結果,我也都很驕傲?!?/br> “無論什么人,什么樣的事兒,都不能將我和我們的光輝踐踏?!?/br> 易陽微笑著看著他,平和地說:“陳隊,你也一樣,你應該光芒萬丈?!?/br> …… 陳妄睜開眼睛。 病房里悄然無聲,天邊將將泛起魚肚白,天灰蒙蒙的亮,空氣干燥陰涼,彌漫著一股很淡的藥味混著消毒水味。 陳妄看著空茫茫的雪白天花板,靜了一會兒,側過頭來。 孟嬰寧趴在床邊,歪著腦袋皺著眉,手臂伸過來勾著他的手,看起來睡得不太高興。 陳妄抬了抬手,剛動,手指被緊緊抓住,孟嬰寧眼睛沒睜開,就這么握著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含含糊糊地嘟噥:“不怕,沒事了……” 兩人搬到一起睡最開始的每一晚,她都是這樣。 只要他一動,她就會突然驚醒,或者人明明還在睡著,無意識地就湊過來抱著他的腰,哄小孩兒似的一下一下拍。 陳妄抬手,捏住了孟嬰寧的小鼻尖。 三秒。 小姑娘皺眉,掙扎著睜開眼睛。 “起來好好睡,現在抱不動你?!?/br> 男人的聲音朦朦朧朧地在耳邊響起。 孟嬰寧茫然地直起身來,脖子長時間偏一個方向,嘎嘣一聲。 孟嬰寧疼得嗷的一聲,被痛覺刺激得直接清醒了,捂著脖子哭喪著小臉抬起頭來,哀怨地看著他:“你燒退了嗎?” 陳妄揚眉:“我燒過嗎?” “……” 孟嬰寧無語地看著他,不明白男性生物為什么在這種神奇的事情上總是有一種迷之執著的在乎。 好半天,干巴巴地說:“行吧?!?/br>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又看了眼時間,五點。 孟嬰寧轉過身來,又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地說:“你要吃什么嗎?現在這個點兒醫院里應該有早餐車吧?!?/br> “不用,一會兒讓林賀然買了帶上來,你去睡一會兒,等他來了讓他送你回家?!标愅f。 “那你現在不餓嗎?”孟嬰寧抹著眼淚說。 “餓啊,”陳妄仰頭往墻上一靠,懶洋洋說,“那你過來讓我咬一口?” “……” 孟嬰寧走過去,俯身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熱的。 又湊過去用腦袋抵著貼了貼,確認了一下:“好像不燒了?!?/br> 陳妄沒動,兩個人額頭抵著額頭,和昨晚一樣的姿勢,完全不一樣的氛圍。 孟嬰寧望進男人深黑清亮的眼底。 “你今天好像心情還挺好的?!彼鋈徽f。 “嗯?”陳妄鼻音淡淡,勾唇,“是嗎?” “你中彩票了?” “寧寧,賭博不好?!标愅唤浶牡?。 孟嬰寧歪了下腦袋:“趁我睡覺的時候和哪個漂亮小姑娘聊上了?” 陳妄笑了起來,神情松松懶懶:“是啊,正在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