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總歸是“淡妝濃抹總相宜”。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真切地認識到,她確實已經長大了。 “九哥哥……”傅亭蕉見他一直不說話,眨了眨眼睛,怯怯地看著他。 ……她現在不好看么? 左奪熙咳了一聲:“我買的胭脂真好,不愧是鐸都最貴最好的胭脂?!?/br> 鬧了半天,九哥哥只夸了胭脂……傅亭蕉不由得有些失望,抬起步子來便向正廳走去,給姨祖母瞧瞧! 彼時太后正在喝茶,見一身華服一臉嬌色的傅亭蕉進來,宛若見到一朵盛開的牡丹。 已是少女模樣。 太后連茶盞都忘了放下,只連連點頭,笑道:“咱們家的美人蕉!” 傅亭蕉臉上漸紅,顯得越發嬌艷。 這時候,小太監來稟,說皇后與大皇子來給郡主慶賀生辰了。 第28章 保護 太后讓他們進來,傅亭蕉眼珠兒一轉, 退到太后身邊, 裝成小婢女的模樣低垂著頭。 皇后楚卿帶著左孟東進來,齊齊向太后請安。 “臣妾給母后請安?!?/br>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br> 傅亭蕉等他們請安完畢,便向他們福了一禮:“蕉蕉見過皇后娘娘和大表哥?!?/br> 太后淡淡微笑, 她一直將傅亭蕉視為心肝寶貝, 那般偏疼她, 可不僅僅是因為她是秦念凝的女兒, 也不全因一直撫養她長大而產生的感情,還有一點便是因為傅亭蕉本身便惹人疼愛,不單是長得好看心地善良又性格可愛,而且從不恃寵而驕,一向舉止有禮,溫和待人,而今越發有修養了,真真成長為一個大家閨秀了。 聽到傅亭蕉的請安聲, 楚卿與左孟東才抬頭望向她。 因她今日打扮與尋常格外不同, 又垂著頭看不到臉,所以他們剛進來時以為她是哪家進宮請安的貴女, 不曾掠去一眼,這會兒仔細一瞧,竟是愣了一瞬。 楚卿回神,笑道:“這還是我們蕉蕉兒頭一次梳妝吧?” 傅亭蕉微微一笑,略點了點頭。 “真是個美人胚子!”楚卿笑對太后道, “臣妾在蕉蕉小時候便說了,日后這孩子必定出落成大美人?!?/br> 左孟東從怔忪中醒神,目光緊緊鎖著傅亭蕉的臉,對她笑道:“表妹,表哥上個月被父皇調去外地督查,昨晚才回來。沒想到這才一個月不見,我竟是不敢認了?!?/br> 傅亭蕉抿嘴笑了起來,第一次梳妝打扮而讓大家眼前一亮贊賞有加,她自然是掩蓋不住地感到高興。 太后含笑,讓大家都坐下。 楚卿和左孟東應了,依次落座。傅亭蕉等他們都坐定了,才挨著太后坐下。 接下來,給傅亭蕉慶賀生辰的人陸陸續續來到清心宮,都被突然變樣的傅亭蕉所驚艷,皆是夸贊之聲。 傅亭蕉到底還是女孩兒心性,心里不免歡喜,臉上含羞帶笑,顯得越發光彩熠熠。 過了一會兒,江儀和武芫也進宮來了,見到傅亭蕉,都驚訝得目不轉睛了。 三個小姑娘在傅亭蕉的閨房里聊天,傅亭蕉便說起左奪熙送她胭脂之事,又說別人都夸她好看,而九哥哥卻只夸了送她的胭脂好。 江儀笑著推了她一把:“你個小傻子!再好的胭脂也是涂在臉上才能看出效果,你當你九皇子夸的真是胭脂么?怕不是某些話不好意思夸出口,才借夸胭脂這個名頭罷了?!?/br> 傅亭蕉恍然大悟,一時低頭含羞,嘴角止不住輕輕揚起。 江儀與武芫對視一眼,這般嬌態實在不像往常的她。 武芫也是個還未開竅的,只當傅亭蕉突然犯傻了,倒是江儀心里明白了幾分,掩嘴輕笑起來。 沒過多久,便到了吃午膳的時辰。 以往傅亭蕉過生辰,晚膳才是生辰宴,不過今年請了戲班子,因此便將生辰宴挪至中午,吃過生辰宴,眾人便一起看戲。待看過了戲,該回的便回了,晚上只開個小小的家宴。 午膳和戲臺都設在御花園,特意等左晟下了朝才開宴。 而左奪熙這會兒也才從鐘秀宮過來。 他不愛熱鬧,早上待傅亭蕉梳妝之后便悄悄回了鐘秀宮,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去之后他便叫人燒水,在大清早的沐浴了一番,換上了一身比較隆重的衣服。 小肅子笑說:“奴才今兒個才知道,不但有‘女為悅己者容’,原來也有‘男為悅己者容’?!?/br> 他剜了小肅子一眼,嘴上想反駁,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哼了一聲便往清心宮去了。 他的各位皇兄們早已到了,每個身著盛裝,儀表堂堂。 他們不像他是臨時起意,而是每年如此。 傅亭蕉自小便千嬌萬寵,她的生辰僅次于皇帝與太后,比皇后的生辰還要盛大。 在多少人眼里,她就代表著皇上與太后。 因此不知道多少人懷著虛情假意對她奉承有加。 當然,以她招人喜愛的性子,從小到大自然也不缺真心實意。 圍繞在她身邊的那些人,左奪熙看得比她更透徹。 譬如那大皇子左孟東,因是皇子中年紀最大的,因此早就知事了,這些年對傅亭蕉的特意討好明顯得很,當年他說過的那句“她還那么小,你可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哪里輪得到你?!弊髪Z熙后來才明白,也因此順便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 三皇子左嵐宸,他是柳嬪唯一的孩子,柳嬪出身低,據說當年是一名制衣局的小宮女,被左晟要了才賜封婕妤,后來生了三皇子便升為柳嬪,之后便再沒升上去,左嵐宸便依附于左孟東,從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當跟班,對于傅亭蕉,也總是一副掩蓋不住的虛偽奉承; 還有七皇子左真凡,他的母妃湯嬪也只是“嬪”位,對傅亭蕉倒也不算太殷勤,只是近兩年來他每次看傅亭蕉的眼神都讓左奪熙頗為不喜,說不出那是什么眼神,總歸叫人看了心生厭惡。 其他的皇子,如二皇子左悠年、四皇子左安午、五皇子左席涯、六皇子左北剎、八皇子左單鋒,對傅亭蕉的疼愛不似弄虛作假,但是,心里懷著的是哪種疼愛,卻是不知了…… 至于其他的外人,與她接觸的機會也不多,左奪熙不曾放在眼里。 很快,便開宴了。左晟坐在主位,左右分別為太后和皇后,傅亭蕉則挨著太后另一邊坐了,叫上武芫和江儀陪著自己同坐一席,其余人各自按規矩坐在了個人的位子上。 這頓飯吃得甚是熱鬧,不過傅亭蕉卻心不在焉。 午膳之后,眾人都不必挪位,直接由宮人撤了殘羹冷炙,換上果蔬茶酒小點心,便開始看戲了。 傅亭蕉戳了戳江儀,朝她眨眼一笑,又看了一眼戲臺,回頭道:“儀jiejie,待會兒那個婁景秀就要上臺了?!?/br> 江儀含羞一笑:“這‘大恩大德’我記下了?!?/br> 傅亭蕉調笑道:“蕉蕉才不是問你討感謝,只是提醒你,別錯開眼睛了?!?/br> 武芫湊近腦袋道:“你可放心吧,我看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br> 江儀頓時紅了臉:“啊呀你們兩個……” 正在這時,婁景秀上臺了,江儀立馬坐直了身子,眼睛向他看了過去。 傅亭蕉與武芫對視而笑,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而后也轉過去看戲了。 而從左奪熙這個角度看過去,只看見傅亭蕉時而看著戲臺,時而與閨友們含羞帶怯地低語輕笑,好似迫不及待等那戲子上臺了。而當那個戲子上臺時,她便立刻轉過去的目光,也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今日的盛裝打扮,果然是為了那個戲子么? 左奪熙瞇起了眼睛,一時沒注意便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小肅子見了,嚇得連忙拿來帕子給他擦手,好在沒受傷,也沒引起周圍的注意。 “殿下您怎么了?”小肅子不解地問,一邊換上了一個新酒杯。 左奪熙卻似沒聽到,他的目光在傅亭蕉與戲臺兩邊逡巡。 少頃,婁景秀終于唱完了這出戲,在臺上行了一禮,便待退場。 這時候,誰也沒想到,婁景秀突然一把脫了外面那層厚重的戲服,戲服之下,竟藏了一把匕首! 電光火石之間,場面大亂,受過訓練的侍衛們最快反應過來,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在了左晟身邊:“保護皇上!” 其余人也反應了過來,左孟東一把沖到侍衛與左晟之間,擋住左晟,厲聲道:“保護父皇!” 一切皆在剎那之間,所有人都以為婁景秀的目的是刺殺左晟,雖也有人嘴里喊著“保護太后”“保護皇后”“保護郡主”,不過注意力都在左晟身上。 誰知道,婁景秀脫了戲服持著匕首,卻是沖向了傅亭蕉! “呃——”在他的刀尖逼近傅亭蕉時,卻被半路殺出的左奪熙一腳踹飛。 左奪熙回轉立身,護在了傅亭蕉身前,冷眼看著被他踹飛撞柱而吐了一臉血的婁景秀。 只有他從頭至尾目光都在傅亭蕉與婁景秀身上,所以當婁景秀突然行刺的時候,他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九哥哥……”傅亭蕉心有余悸地挪到了左奪熙身后,揪他的衣服。 她怎么也沒想到,她和婁景秀無冤無仇,婁景秀居然會刺殺她。 左奪熙料定她嚇壞了:“你先回——” 話音未落,便見江儀突然沖了上去:“婁公子……你利用我!” 被踹出內傷的婁景秀心知自己一擊未中便無翻身余地,看著四面準備上前擒拿他的侍衛,原本已經心灰意冷,不料竟見江儀沖了上來,這對他而言絕對是千載難逢之機。 他嘴角一笑,立刻握緊了匕首,迎面撲了上去。 “儀jiejie小心!”江儀就坐在自己左側,傅亭蕉立時便發現了,她無暇多想,下意識便追了上去,想拉回江儀。 婁景秀一看,刀鋒立轉,直對傅亭蕉。 左奪熙身形一動,便從旁邊的侍衛身上抽.出一把劍,向婁景秀直接刺去。 這是一場勝負已分、毫無懸念的比拼,婁景秀的匕首來不及觸碰傅亭蕉與江儀分毫,就會被左奪熙一劍穿心。 只是,眾人都沒料到,在江儀和傅亭蕉雙雙沖出去之后,武芫也沒閑著,她武將世家出身,只是這么大了還未真正遇到過實戰,此時就在她面前發生了行刺事件,對方的目的還是她的閨友,她又怎會坐視不理,所以,她也立刻施展輕功,從她們兩人身后躍出,直接躍到兩人身前去—— 這么一來,在左奪熙意欲一劍擊殺婁景秀的時候,武芫便恰好躍到了兩者之間。 左奪熙眉頭一蹙,只好趕緊收劍。 婁景秀趁著這空隙,一鼓作氣朝傅亭蕉刺去! 左奪熙及時旋身,直接伸出左手握住了凌厲的匕首,隨后腕間一轉,便將匕首從婁景秀的手里抽.走,而后一劍刺去,直取了他的要害。 毫不猶豫,干凈利落,以一己之力在片刻之間完結了這次行刺。 婁景秀口吐鮮血,沉重的身子轟然倒地,粗聲喘息著,已然只剩出的氣沒了進的氣。 而左奪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