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你不怕二次傷害?”在訴訟過程中,可能會一遍遍地將傷口撕開。而且這個社會,愚昧的女受害人有罪言論仍然流行??傆腥藭爸S、恥笑并指責受害人作風或行為不檢點,輕浮放蕩不是好女人。 “怕的?!痹婆Я艘Т?,點頭,抬眸看著對面的男人,眼神不閃不避:“但是錯的不是我?!焙喓唵螁蔚膸讉€字,被她用一如往常的那種輕輕軟軟的調子說出來,只是語氣里多了堅定和倔強。 肖烈一直覺得自己看人還挺準的。這個小女人卻總是出乎他的意料??粗浘d綿的,像個棉花糖般任人揉捏,但其實她從來都自有主張。 莫名的胸中升起一股與有榮焉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肖烈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這件事沒那么簡單,你不覺得奇怪嗎?丁明澤明明已經有了不錯的前途,為什么要這樣自毀前程?他的動機是什么?他喜歡你,可以追求你感動你,為什么偏激得要以身犯法?” 被肖烈一提醒,云暖才察覺到其中的蹊蹺來。她和丁明澤在三個月以前也不過是在公司碰到說個“hello”的普通同事關系,后來才慢慢地能聊上幾句,一直到他公開求愛被拒,這期間她雖然能感受得到他對自己的好感,但確實并沒有強烈到非她不可如癡如狂的地步。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看看他生活和工作中有沒有異常,這一兩天能有消息。正好元旦假期,你好好休息一下。至于昨晚的事……” 他還沒說完,云暖連忙搶過了話頭,“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您放心,我不會到處亂說,更不會纏著你?!北M管兩人都有了肌膚之親,但肖烈那么驕傲的人,被自己強行推倒,不被開除就不錯了,還想就此展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肖烈被她說得一噎。要說昨晚最后是欲望壓過理智,可今早醒來仔細回味一番,他非常明確自己的確是喜歡眼前這個小女人的。 她是目前為止,唯一讓他不覺得排斥,甚至產生了興趣的女人。 他對如何應對女人沒什么經驗,對女人那些敏感的心思更是不怎么了解,所以他很篤定地以為剛醒來時她那些表現是因為害羞。 原本他想說他會負責,兩人可以嘗試交往一下。他不是隨便玩玩或者玩完就扔的渣男,如果以后真的發展到雙方都覺得可以共度一生的地步,那就結婚好了。 可是這女人一副急于與他撇清關系的樣子,說什么不會纏著他?! 怎么有種被白嫖了的感覺? 肖烈目光中透出nongnong的不可置信。 “肖總,我下午要去探望生病的大學老師,就先走了?!痹婆f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沒說話,便側著身,貼著墻撿起四散衣服和包,躲進洗手間。 換好衣服,從洗手間出來,她甚至不敢回頭,就匆匆開門跑了出來。到了酒店前臺,她還不忘把帳結了。 總不能讓那么熱心的肖總失身又貼錢! 肖烈覺得不可思議。 這一系列發展和他想象的很不一樣。他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呆坐了好半天,才離開。他去酒店前臺結賬,卻被告知已經結過了,還把他昨天付的押金全退了回來。 不僅如此,他聽到前臺的兩個小姑娘在他身后悄聲議論。 “這年頭什么渣男都有啊,開房約炮還要女方付賬?” “也許是那個呢?” “對哦,難怪長得人模狗樣的。有手有腳的干什么不好,偏要干這個!” 肖烈要氣死了,緊緊捏著手機的手指骨節泛白。 * 云暖回家換了衣服,直接趴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副作用,她到現在還覺得太陽xue一跳跳地疼。 昨夜后來的一幕一幕在她的腦海里不斷重現。 清晰到她一想起來就臉紅心跳。 暖黃的燈光下,幾縷被汗水打濕的漆黑額發,自然地垂在男人突出的眉峰上。那雙好看的長眸黑沉沉的,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暗黑的情潮,鼻影高而挺直,輪廓分明的唇微啟,溢出曖昧的悶哼。 一滴guntang的汗水,從他的前額滾落,“啪”地一聲濺落在她的白皙的胸口。 最后,在她迷迷糊糊之際,似乎還聽到了他喚了自己的名字。 “云暖?!?/br> 不是云秘書,而是云暖。 他的聲音有別于平時的鏗鏘硬朗,帶著一種罕見的慵懶、性感、繾綣。 …… 云暖是被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吵醒的,她心口跳得厲害,腦子里亂糟糟的,緩了一會兒,才爬起來接了手機。 “暖暖,我已經出門了,大概二十分鐘就到你家樓下?!笔橇嘱?,她們和幾個同學約好,今天一起去看盧老師。 掛斷電話,云暖忙翻身下床。 脫掉睡衣,從大大的化妝鏡里看到自己昨夜之前還是無暇的胸前,密布了一層點點紅痕,鎖骨下有幾處還有明顯的青色牙印。云暖又是一陣臉熱,從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件運動款內衣和高領毛衣往身上套,將曖昧的痕跡全部遮了去。 盧老師住在a大教職工家屬院,從她家出來不遠正好是學校的情侶約會圣地——鏡湖。 現在正值元旦小長假,學生們回家的回家,游玩的游玩,沒什么人。 今天江城的天氣一改連日來的陰沉,格外晴朗。云暖和林霏霏坐在鏡湖邊的長椅上曬太陽。 林霏霏舒服地喟嘆一聲:“這還是畢業后我第一次回來,重游故地,物是人非。想想我們畢業還不到三年,怎么感覺自己老了呢?” 云暖雙手撐在腿上,托腮,望著平滑如鏡的湖面發呆。 林霏霏拍了拍她:“你怎么了?剛在老師家,我就覺得你不對勁?!?/br> 今天見到盧老師的時候,大家都有點意外。盧老師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非常好,也沒有消瘦,反而比從前還圓潤了一些。 她的愛人也是a大老師,物理系的副教授,個子中等,斯文有禮,典型的知識分子模樣。 兩人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剛一歲,因為盧老師生病,所以這段時間暫時由爺爺奶奶照顧。 聽盧老師說,她生病以來,丈夫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像伺候月子一樣,害得她長胖了五六斤。 云暖直起身子,“霏霏,我想談戀愛了,想和盧老師一樣,嫁給愛情?!彼穆曇魩е鴾\淺的無奈和悲切,聽在耳朵里,竟是那樣的傷感。 林霏霏嚇了一跳。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云暖的情景。林霏霏是江城本地人,她最后一天才來學校報道,推開宿舍門,就見一個個子頗為高挑的女孩,逆光站在窗邊,明媚的陽光給她整個人暈了一層薄薄的金色。女孩手里拿著一支大大的波板糖,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聲音軟軟甜甜地說:“你好呀,我叫云暖,你吃不吃糖?” 一看就是被家里保護得很好,無憂無慮地長大,沒受過什么挫折。在林霏霏看來,她就應該一直這樣。 云暖暗戀肖烈的事情,林霏霏是知道的。所以,見云暖這樣,林霏霏這個耿直girl心里難受得不行,瞬間就炸了:“是不是因為你老板?他欺負你了?!他對你做了什么?” 那模樣就好像云暖只要點頭,她就能直接沖到恒泰把肖烈揍一頓。 云暖趕緊拉住她:“不是,沒有?!?/br> * 元旦假期結束后,大家還沒從假期綜合癥里緩過來,剛打開電腦就被一封郵件給霹地暈頭轉向,面面相覷。 這封郵件是人事部發的。 內容是房地產公司銷售副總監丁明澤涉嫌挪用公司資金70.9萬余元,并將其轉至個人銀行賬戶。公司已就相關事宜向公安機關報案。受此影響,公司罷免丁明澤的相關職務,立即生效。 第23章 丁明澤的涉案金額雖然還不足以影響公司的日常運營,但集團十分看重此事,迅速成立特別工作組,并外聘專業人士對公司現金流動及使用情況自上而下進行調查。同時也著手對如何改善公司內部監控制度制定新的章程。 元旦前那場公開示愛,把云暖一下推上了風口浪尖,早上從進公司大門開始,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別的,她總覺得大家都在看她。誰也沒料到,僅僅三天后,丁明澤就出了事。 消息來得太過突然,炸得大家暈頭轉向,吃午飯的時候不禁都在小聲議論。 “還好,你那天沒答應他的求愛,真沒想到他膽子竟然這樣大?!编嚳尚篮攘艘豢谀滩?,一邊替云暖慶幸,“云姐,你想什么呢?” 云暖垂著眼瞼,搖搖頭。 這一整天肖烈都在集團開會,直到第二天,云暖才在辦公室見到他。 隔著一道厚重的木門,云暖仍然能聽到里面肖烈對著電話大發雷霆的聲音。男人今天就像個火.藥桶,時不時就炸一下,即使是大風大浪見得多了的曹特助,也有點扛不住。整個總裁辦的上空都被烏云籠罩著。 肖烈撂下電話,伸出左手食指扯了扯領帶。這兩天總有種莫名的煩躁,也說不上來具體在煩什么,就是覺得哪哪都不舒坦。 他偏頭,從圓形玻璃望出去,正看見忙忙碌碌的云暖。 不就是被女人強上了嗎?他到底在煩什么?看看人家云秘書,該干嘛還干嘛,比他還淡定。 肖烈哼了一聲,低下頭重新看向手里的文件。 中午大家都去吃飯了,云暖拖拖拉拉走在最后。在等電梯時,又借口忘帶手機返回辦公室,拿到手機后,她敲響了肖烈的辦公室門。 他的視線離開電腦屏幕,看了眼云暖。 似乎知道她要問什么,沒等她開口,就直接道:“丁明澤生活奢侈,和銀行、網貸借了不少錢,還不上了才動了侵占公司財產的念頭?!?/br> 肖烈靠在椅背上,微微別開臉,視線落在云暖身后的那扇門上,“他的犯罪金額巨大,而且事實清楚,只要公司不撤訴,他逃不脫?!闭f到這里,他頓了一下,“你說過你爸爸是醫生,那你mama呢?” “我mama是做服裝生意的?!?/br> 肖烈點點頭,沒深問,這樣看來,云暖就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女孩兒呀,他也不知道丁明澤到底怎么想的,為什么要用這樣激烈的手段。 大概是個瘋子。 “那件事你就忘了吧,畢竟女孩子的名聲要緊,總之讓他受到法律制裁這個目的也算是達到了?!?/br> 云暖明白了。 她看著根本不用正眼看自己的男人,柔聲說:“肖總,你不去吃飯嗎,需不需要我訂外賣?” 肖烈用眼角余光看見她晶亮的眼睛里透著關切,說話的聲音也是柔得能滴出水來。 他突然覺得渾身的筋骨都舒服了。肖烈終于將視線定在她臉上,看了一會兒,慢吞吞地站起來,拿著外套,走到云暖面前,“今天我在公司餐廳吃?!?/br> 肖烈出現在餐廳,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無數或明或暗的視線從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 云暖快走幾步,先去打飯。 肖烈從小被人看大,沒反應似的跟在她身后,隨便買了碗紅燒牛rou面,坐在了她身后不遠的一張桌上。 耿旭吃完飯,走到云暖對面坐下,邀請她晚上參加自己的生日會。他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解釋,“來的都是我們部門的同事和幾個大學同學,你都認識的。其實今晚只是借這個名頭,介紹我女朋友給大家認識認識?!?/br> “學長,你有女朋友了?” 耿旭笑著嗯了一聲,“我們是鄰居,她也在cbd上班,人挺好的?!?/br> 云暖聽了,很是替他高興。雖然她現在對ktv那種地方有點陰影,不過還是應了下來,約好晚上下班一起走。 六點十分,云暖站在了辦公樓前,耿旭和另外兩個同事去開車了,她和幾個技術小哥一起等他們開車過來。她穿著霧霾藍的羊絨大衣,黑色長靴顯出她修長的小腿腿型,馬尾發梢被風吹著輕揚起來,面上帶著淺淺的笑容。她的美是那種毫無攻擊性的美,十分耐看,也極易讓人心生親近。 大家都是年輕人,說說笑笑等候的時間倒也不無聊。 肖烈看到的就是這樣令人刺目的場景。 晚上八點多,ktv對面的停車場,停著輛非常打眼的布加迪威龍。駕駛位的車窗半降下來,遠遠可以看到里面坐著個非常年輕英俊的男人。他額頭飽滿、眼窩深邃、鼻梁挺直,側面輪廓線極其漂亮干凈,修長的手指間一點紅光閃閃爍爍。 肖烈就像個發光源,吸引了周圍經過的人們的視線。其中不乏來自年輕女孩們的驚艷又羞澀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流連不去,但他眼中明顯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之感,讓想上前搭訕的女孩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