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席秀猛然從一名陌生男子口中聽聞自己的名諱有些疑惑,于是側身看著他,問道:“你認識我?” 周時生未答,而是將目光落在同樣一臉疑惑的南煙身上,問道:“你可認識她?” 南煙搖頭。 周時生復又看向席秀,問道:“你可知面前這女子是誰?” “能是誰,還不是被你欺壓哄騙的良家女子?!?/br> 席秀對周時生印象不好,她見不得女子受罪,于是打算替一直悶不做聲的南煙出頭。 周時生嘴角稍彎,似乎心情頗好。 他從未想過,五年后,南煙死而復生,席秀亦則主動落進他的掌控中。 這一瞬,似乎五年前在相府門前苦等未果的憋屈突然消失,翌日聽聞南煙去世的空落情緒亦盡數消散。 他微仰著下頜,未看正摩拳擦掌準備痛揍他的席秀,而是將目光落在一臉懵逼,頭發散亂,臉色浮腫顯然未睡好的南煙身上。 “南煙?!?/br> 周時生微斜了頭,懶散的靠在床欄上,開始下達指令,“將這人給我綁起來?!?/br> 南煙:“……” 席秀猛然側身,雙眼瞪的牛似的,警惕道:“你們想干什么?” 南煙不解,周時生也未多解釋,他雙手抱胸,沉聲道:“抓住她!” 南煙雖不甚情愿,但目前只得聽命行事,于是趁席秀未反應過來時,以手為刀劈向席秀后頸。 席秀中招暈了過去,重重砸向地面,幸好地上還鋪著兩床棉被,再怎樣…也應當比直接砸在地面上要好上許多。 南煙將席秀綁在椅子上后,周時生已起床穿好外裳安靜的看著昏睡過去的席秀。 大半夜,他看著倒是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南煙卻一臉浮腫,像大街上的瘋婆子。 “將她綁了做什么?” 南煙蹲在席秀身前,神色不解。 周時生垂下眼瞼,道:“南煙,我一直都記得你?!?/br> 這句話,在兩人初遇時他便說過,但南煙對他并無印象,此時則順勢問道:“那告訴我你是誰?” 周時生沉默半響,還是不想承認自己的身份。 他低聲道:“五年前,我是安仁坊的一名大夫,去馮府看治一名傷者。那一日,你的家仆孟養被馮希臣誤殺?!?/br> 他見南煙面色轉冷,側開臉去,繼續道:“在你趕來之前,孟養一直護著一名少女,而你父親的手下卻在追拿這名女子,隨后,這人傷重落入安仁坊,我認出她來,她告訴我是替你母親炳熙傳話給你,卻不知道為何招惹了南府守衛。我想著既然孟養如此護她,你應當是認識她的,七夕夜便在街上將你攔下?!?/br> 話說到這,南煙亦是記起五年前,那位別扭冷漠的少年。 但她不是傻子,他若真是一名普通大夫,怎會遭到黑衣人有組織預謀的追殺。 只當日那小大夫喚她炳南煙,她的全名知曉的人不多。 她看向周時生,知曉他暫且不會承認,便也未再追問他真實身份,只是以一種老友的關系道:“五年過去,你倒是長高了些?!?/br> 她緩緩站起身來,并未將重心落在席秀身上,反是道:“既是舊識,當年你都想著帶我去見席秀,那么如今看在舊日情誼上可否將解藥交給我?!?/br> 一日沒有解藥,她一日不得安心,她怕死,亦不想忐忑的活著。 周時生卻是未應她的話,反是沉眉看著南煙,一出口,聲音中似帶上不滿,“南煙,當年我在南府外候了你足足兩個時辰?!?/br> 兩人談論的重點不一,南煙見周時生臉色不對,心中亦起了異樣。 那時她應當已經溺水,能出來與他相見才怪!只是想起那時有人在苦等她,醒來后一直無著落的感覺突然消散。 她誠懇道:“那時出了一些事,讓你久等,不好意思?!?/br> 卻是久等,一等便等了五年。 見南煙不在糾著解藥說事,周時生越過他走到席秀身前,沉聲道:“南煙,你不認識席秀,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著,當日孟養既出手護她,那么必定有足夠的理由?!?/br> 南煙沉默,周時生說的話她不盡相信,但卻是肯定席秀必定知道一些有關她母親的消息。 這般想著,她埋怨的看了眼周時生。 方才他命令她將席秀抓住,她因著周世生變來變去的臉色氣著了,為發泄心中怒意,下手極狠,也不知席秀何事才會醒?醒來會不會埋怨她? 她遲疑的上前想將席秀喚醒,周時生見南煙無甚精神,則道:“她既是昏了,又跑不走,不若我們先歇上片刻,待她轉醒后再問?!?/br> 南煙心中亦未想好待席秀轉醒后要如何行事,便頷首應下。 這般約莫過了三個時辰,席秀方才悠悠轉醒。 她睡了一覺好的,正想伸手抻懶腰,突然發覺手腳不能動彈,后腦勺有些痛,再一抬眼,身前坐著之前劈暈她的女子,后面床沿上則坐著那名脾氣不好的男人。 這兩人皆沉默的看著她,她心中一驚,竟是毫不留情的破口大罵起來,“狗男女!” jian夫□□,聯手害她! 第47章 狗男女聞言,皆是眉頭一皺,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嫌棄。 南煙見席秀醒了,上前表明身份,同她談話,朝她打探炳熙的消息。 席秀并不相信南煙,她未曾見過南煙,不知她音容相貌,但當年七夕當夜她親耳聽得南易父子談話,知道南煙已溺水身亡。 她將那夜偷聽的對話告之,警惕的看著南煙,譏笑道:“南煙于五年前溺水身亡,且她若真活著,如今二十有三,你看著可不太像啊?!?/br> 她這話一出,南煙沉默下來,周時生眉眼驟沉,他不知,當年還有這么一回事? 觀那南易父子二人談話…… 周時生看向南煙,南煙卻避開他的目光。 當年她溺水,再次醒來是五年后,她不想這兩人將她看作異類,則撒謊道:“那時我卻是落水,卻未溺斃,只因父親想將我送入皇宮,我不愿,便趁機逃離長安城?!?/br> 席秀仍舊不信,當年她不過得了炳熙一點恩惠,初至長安卻吃夠了苦頭。 如今五年過去,在這遠離長安城的淮縣,卻有人自稱是炳熙之女,她警惕道:“我可不好騙,你們這兩個狗男女,一看便是沒安好心?!?/br> 南煙磨牙,將椅子挪了挪,靠近席秀,開口先糾正道:“你別一口一個狗男女,我同他清清白白,什么關系也沒?” 她見席秀不信,解釋道:“你也看見了,我同他宿在一屋都是分床睡,我還是睡在地上那個,你說一個男的這樣對你,你能同他鬼混到一處?” 席秀眉眼微動,眼神糾結。 周時生聽著南煙的粗言鄙語,看了眼地上方才掉落的枕頭,上前將枕頭撿起拍了拍上面的灰。 只他一邊拍著一邊想,南煙方才那話,顯然是未瞧上他。 席秀看向南煙,仰著下頜,“口說無憑,我如何才知道你真是南煙?!?/br> 南煙屆時只要入了長安城,過往識得她的人自會證明,只南府確實已為她舉辦葬禮,到時候她要如何自處?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回南家?但對于此時的南煙來說,自證身份是十分必要的,只有這樣,席秀才會開口。 南煙垂眸思索,身后,周時生則開口問道:“南煙母親炳熙于永安二年身故,南府對外稱作病逝?!?/br> 席秀瞪了他一眼,沒理會。 南煙卻忽然有了思緒,她道:“永安二年,母親南下未歸,父親不久對外稱作病故,我未見得她尸身,多年來一直尋找。她是北燕孤女,少時與我父親相識,而后嫁做人婦,你與她是在何處相識,那時是多少年?” 席秀依舊不信面前這二人,但南煙身后,周時生目光冷意十足,,她有些怕這人,于是遲疑片刻,還是應道:“是永安二年、夏初,那時我十一歲,在盛京附近一處村落遇見的她?!?/br> 說到這里,席秀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周時生與南煙卻同時陷入沉思,盛京離長安城數百里之遙,太遠了。 “我父母早亡,幼時被姑母賣入戲院學戲,因著吃不得那苦楚,趁機跑了?!?/br> 她抬頭看了眼南煙,眼神閃爍,“你也知道,那時我還小,沒什么本事。在街上流竄,最后實在餓得受不住,開始偷包子吃?!?/br> 從最開始偷包子到后來膽子大了開始偷錢,結果一次失手,被炳熙抓住了。 炳熙收養了席秀一段時日,那時候,炳熙時常消失不見,但離去時總會留給席秀一筆銀子讓她可以借此生活一段時間。 那一年夏末,炳熙突然說她有事走不開,拜托席秀去長安城找她的女兒炳南煙,替她稍一句話給她。 她當時應了下來,但在去長安城的路上被此前戲院的人抓住,席秀是他們從她姑母手上買下來的,花了銀子,自然不能白白讓她跑了。 席秀在戲院里干了三年雜活,待年長后手腳利落,趁機離開了戲院。 那時她想著去找炳熙,卻再未發現她的消息,她無處可去,想起炳熙三年前拜托的事,便去了長安。 南煙聽完這番話,天已大亮,她默不作聲的出門,去找小二要了吃食與筆墨,自行拿進房,交給周時生與席秀二人后,去了書桌前畫像。 席秀手被綁著,自然無法進食,她看向周時生,卻只見周時生正側目安靜的看著南煙。 她也倔,沒開口求情,依舊被綁在椅子上餓著。 南煙將畫像畫好后,再次來到席秀身前。 她見席秀身前的飯菜未動,突然醒悟。這人手被綁著,如何進食。她心中有了歉意,忙替她松綁,只是她也未多話,將炳熙的畫像攤開在席秀身前,問道:“這是我母親的畫像,你應當是認得的?!?/br> 席秀看了看,隨即眉頭一撇,警惕道:“是有些像,但炳熙面相要柔和一些,且她嘴角右下方有一顆黑痣,” 話落,南煙重新取來另一幅炳熙肖像,這一副人的面相確實要柔和一些,嘴角右下方一顆黑痣甚是明顯。 席秀不信南煙,南煙同時亦在試探她,此時,方才笑著道:“雖然我與母親已八年未見,但她的模樣刻在我心里,我怎會畫錯?” 周時生聞言看了眼南煙,一直記得炳熙,卻是無論如何也認不出他來? 南煙不知周時生心中誹腹,將畫卷燒毀后,低聲道:“我母親讓你傳的什么話,你能告訴我嗎?” 見席秀不言語,她體貼道:“我如今是無法自證身份,但你同我到了長安城便會信我的?!?/br> 席秀搖頭,“我才不去長安城!” 當年才去第一天,就發生了那么多事,她再不想去了。 “那你就將我母親說的話告之我?!?/br> 席秀不應,良久,才妥協道:“我同你去長安城,那時候若你真是南煙,那可一定得護我安穩啊,這幾年我東躲西藏就怕被抓,早還清了你母親恩情?!?/br> 南煙頷首,回首時,發現周時生正安靜的看著她。 南煙遲疑,警惕道:“你一直看著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