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想念他正人君子的假矜持,想念他對她壞壞的樣子,想念他的溫度,想念清晨第一眼就能看見他的感覺。 醒來時,淚流滿面。 阮苓苓很想痛快的哭一場,這個混蛋!裴明榛這個討厭鬼!為什么還不回來! 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肚子輕輕動了一下,像有只小手在里面輕拍她,安慰她。 纖白手掌撫上小腹,阮苓苓閉上眼睛,長長呼了口氣。 “我是他的女人,你是他的孩子,怎么可以不堅強?我們一起等他,好不好?” …… 天牢。 往里走最深的房間是個單間,床榻書案柜子小幾一應俱全,連墻上的窗戶都比別處大些,看起來干凈又整潔。 修長手指握著書卷,手邊一盞清茶飄香,裴明榛還是那個翩翩佳公子,儀表堂堂,氣度非凡,似乎和往日沒有任何區別,只是他手中書頁,久久久久,都沒翻過一頁。 不知坐了多久,外面走道上想起腳步聲,一個披著兜帽長袍的青年由遠及近。 裴明榛放下書卷,起身行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br> 太子擺擺手讓他起來,走到桌邊,看到剛剛被人隨手扣在桌上的書——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是詩經。 現在這個時間,會看這本書…… “想念家中妻子了?” 太子轉過身,掀袍坐在椅子上,樣貌不算特別出挑,眼梢微低,眉目內斂,神色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質,不似這個年齡的威嚴…… 儼然就是之前天牢外看過阮苓苓一整場戲,辦事途中又和阮苓苓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年男子! “殿下見笑,”裴明榛視線掠過書上的字,很自然的就承認了,“內子一向嬌慣,事事要人cao心,眼下臣不在,怕她連釵環都不知怎么選配,確是擔心的很?!?/br> 太子:…… 本是一句寒暄調侃,不想被秀了一臉。 但太子終究是太子,看的多了也就習慣地,放下茶盞,一臉大氣:“那裴卿可要好好努力,快點救自己和孤出去?!?/br> 裴明榛:“敢不從命?!?/br> 第115章 不服氣?憋著! 馬車一路過街穿巷,自裴家東面側門進,停在了二門。 身體隨車輛停住輕輕一晃,阮苓苓揉了揉額角:“到了?” 南蓮已經麻利的跳下車,放好車凳,把手伸進來,扶著她下車:“是啊主子,咱們到家了?!?/br> 扶著小丫鬟的手下了車,阮苓苓仍然覺得有些頭痛,不知道是之前演的太過,還是風有點大車里睡不好,精神比之前更差了。 尤其又聽到院里的嘈雜聲。 “怎么這么吵?”阮苓苓蹙眉,哪里又出事了? 南蓮一臉茫然,剛剛回到家,她也不清楚,沒法回答主子的問題,想著等下就去問,瑪瑙已經快步迎過來,扶住阮苓苓另一只手,聲音壓低:“少奶奶剛剛在天牢外的事……家里已經聽到了?!?/br> 阮苓苓瞬間明白:“二嬸不高興了?!?/br> 所以家里才鬧動靜。 瑪瑙垂著頭:“說是……家里出了這樣的大事,最要緊不要胡鬧,大少奶奶如此有失體統……” 阮苓苓心內冷哼一聲。 話說到這份上,方氏應該不會只是不高興那么簡單,估計有些話太難聽,瑪瑙不好跟她學。 “除了這呢?” 她人還沒回來,方氏就算想鬧也沒有戰場,時機不對,這么大動靜,肯定還有別的事。 瑪瑙看了看左右,低聲道:“二太太還說想給二少爺相一門親,已經有備選人家了,叫二少爺過去商量?!?/br> 阮苓苓視線陡然看向主院方向,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抖起來了?方氏不覺得太快了點? 她剛剛在外面‘丟了人’,方氏沒想趁火打劫順便干點什么,反倒cao心起兒子婚事……這是瞧不起她,還是輕視裴明榛?裴明榛出事,家里怎么都要受連累,方氏就不怕現在選兒媳婦又是情勢不明,又選出一個隴青梅? 瑪瑙似乎明白阮苓苓在想什么,輕哼一聲:“真有人愿意呢,比如那林家……” 姓林的人家,阮苓苓太熟悉了,裴明榛的政敵,一直對著干的那種! 方氏聰明啊,風口浪尖上大家都要躲事,但裴明榛的政敵不一樣,裴明榛倒霉,他們就高興,越倒霉越高興,就算裴明榛過了這一劫,未來的日子里大家還是要繼續杠,怎么樣利益都是一致的。 可真這樣做了,就是一點退路都不留。 一般大家族,沒有私底下半點矛盾沒有的,總會有些小摩擦,但有了事,一向一致對外,方氏出身世家,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完全舍棄了裴明榛,徹底撕破臉了。 阮苓苓皺眉:“二叔和二少爺都答應了?” 瑪瑙扶著她的手轉過廡廊:“沒有,二老爺說事多心煩,沒工夫管,讓二太太自己看著辦,二少爺被叫到主院,沒和二太太說幾句話就瘋笑出聲,嚷著說誰都不要,和二太太大吵了一架,甩門跑出主院后就要了酒,大白天喝的爛醉,主子剛才聽著吵鬧,怕是二少爺耍酒瘋,在院子里砸東西呢?!?/br> 阮苓苓點了點頭,看得出來裴明倫很想反抗方氏了,但這位當娘的一向強硬,如無意外,怕是最后由不得他選。家里兩個男人未必沒別的想法,好在膽子都不太大,會需要時間觀望,方氏方法也略極端,估計一時半刻成不了事…… 可見親人之間關系協調,夫妻同心多重要。 想想夫妻同心這四個字,阮苓苓就嘴唇緊抿,心中郁郁。 裴明榛為什么什么都不告訴她? 事出再突然,那心眼賊多的大尾巴狼也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聞到危險氣息定會做出應對準備,不管多少,他心里一定有成算。 可他對她連個提醒警示都沒有! 阮苓苓有小情緒了。 在外面忙了一通,頭又疼的很,方氏那邊暫時出不了什么大事,她干脆放在一邊,回到房里,踢掉鞋躺到床上。 蓋著溫暖的被子,嗅著熟悉的香氣,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才慢慢回想今日經歷的事,遇到的人。 尤其街上偶遇的那個青年男人…… 阮苓苓十分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也從未在裴明榛身邊見過,可他明顯認識裴明榛,還認出了她,不管氣質還是存在感,都相當特殊。 阮苓苓突然想起對方腰間的玉佩,為什么……她會對那塊玉佩這么關注?沒有記憶點,一點都不特殊的東西,她不可能這么在意,她是不是見過?那個人到底是誰? 裴明榛的朋友同僚上司,她都在一定場合見過,小宴上男女分席,別人也會指給她說是誰是誰,成親時間雖不很長,她在裴家住的夠久,要說絕對沒機會,不可能在任何場合見到的…… 只有那一位了。 阮苓苓騰的坐起來,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枚玉佩,她之所以特別關注,還真是因為見過。有次去別人家小宴,裴明榛來接她,回去的路上不知為何,他突然讓馬車停下,出去了一會兒。透過車窗,她看到他在巷子拐角同一個人說了幾句話,因角度遮掩,那個人相貌如何她沒看到,只記得那人腰間有一枚玉佩……宛然就是今日在那青年拴在腰上的那塊! 她記得裴明榛回來,她還順嘴問了一句那人是誰,裴明榛說有機會會帶她見他。 當時不覺得什么,現在回想,裴明榛那時的每個表情每個字都透著非同一般的肅靜之感,那個人定不是與他出身相仿的圈子里的人,而是需要拜見的! 所以是太子? 阮苓苓把前后細節重復過了兩遍,咬著指甲,心里越發肯定,覺得自己不可能有錯,那個人一定是太子! 而上位者,不管什么話都不會是隨便說說。 阮苓苓認真回想,當時路上偶遇,對方面帶驚訝,顯然也很意外,神色里有淡淡的好奇和審視——他應該是立刻認出了她,并且因裴明榛對她好奇。 那幾句話,僅只是隨口的問候和關切么? 不一定。 裴明榛聰敏,必能逢兇化吉……你的努力上天都看得到……以身體為上,生命不可以錯過…… 阮苓苓怎么想,都覺得這些話暗意無窮。 第一句真的是隨口安慰,還是報平安?是不是對方在告訴她裴明榛沒事,不必擔憂太甚?皇權社會,帝王即天子,上天看的到,是否暗意著龍椅上那位都知道,執權者心里都明白,安慰她,甚至鼓勵她做一些事?以身體為上……意思就是說,只要身體沒事,就可以隨便造,支持她的人不會允許她出現意外? 阮苓苓騰的站起來,在房間里轉圈圈。 思緒放飛的有點高,也許并不是別人的正確期許,但方向一定是沒錯的。為什么這么篤定?因為太子根本沒有被軟禁,他行動自由,甚至能出宮??! 白龍魚服,行事謹慎,太子很低調,明顯忌諱提防著一些事,顯然險局是有,但一切盡在預想中。 如若這個偶然碰面,這些模棱兩可的話,她認出來了,聽懂了,努力的去做一些事,沒問題,完全可以;沉浸于傷心之中,猜不出悟不透對方身份,話音又是什么意思,也沒關系,險局早晚都要過去。 現在她知道了,明白了,怎么辦?接下來安靜等著嗎? 阮苓苓搖了搖頭,眼神慢慢變得堅定。 不! 只要帶著一個‘險’字,就不是絕對安全,萬一呢?她不了解具體情況,幫不上大忙,但至少可以做一點小小的努力,哪怕只能縮短這個過程的時間,也是劃算的! 為什么不拼一下? 她可以站在裴明榛身邊,與他并肩!她要讓他看看,她有多厲害! 我都已經這么努力了……裴明榛你這混蛋,倒是給我快點回來??! 阮苓苓站在窗前,看著被風吹動的枝椏,慢慢紅了眼眶。 …… 好好吃過東西,把內宅的事交給瑪瑙,長長睡了一覺補足精神,保證自己身體狀況良好后,阮苓苓才開始認真的想接下來怎么辦。想要幫忙,還不知道怎么幫呢! 她因和裴明榛在一起,知道的信息總歸比別人多些,定南王明顯不對勁,是要反的節奏,兒子趙英就是他扔到京城的試水石,根據朝廷的不同反應,他可能準備有不同的計劃。 隴家看起來避嫌,明面上沒跟定面王府有太多來往,兩邊距離也遠,走趟親戚都不容易,可姻親關系不是假的,兩邊一定有合作,互通消息。 上次小郡主主動為質,反扣住趙英,逼出了趙英部分口供,還成功派人跟蹤趙英的死衛去了定南王的地界,一定有收獲,只是這收獲大概不甚理想,朝廷遲遲沒有下一步。 如果只是簡單小問題,不應該。 隴青梅在這個關鍵時候嫁進了裴家,不為別的,只要裴明榛父親留下的東西,一份名單,可能涉及到它國細作的名單……前后左右一聯想就知道事情并不簡單,恐怕局鋪的很大,想要最小代價,兵不血刃的解決事件,難度非常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