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這女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你瞎說什么?”裴芄蘭瞇眼捏帕子,自以為掩飾的好,實則神態語氣無一不透著緊張。 阮苓苓無辜的眨了眨眼:“二表姐生氣了?我,我沒說什么呀,只是覺得睡不好只是小事,一點小事傳的家里沸沸揚揚,二表姐還為此專門探望,今日又特意麻煩外祖母換院子……總歸不太好,給街坊四鄰知道家里有我這么個愛挑事的表姑娘,怕是會說裴家治家不嚴,名聲也跟著受影響?!?/br> 這話里重點,別人聽不出來,裴芄蘭聽得真切。 街坊四鄰,名聲…… 這小賤人怕真是知道了什么! 南蓮站在阮苓苓身后,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彎如月牙的笑眼,似得意的小狐貍。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怪不得小姐要讓她打聽街坊四鄰,她一直沒想明白,裴芄蘭為什么對她們院子耿耿于懷,又不敢自己說,非要攛掇別人,原來是這話不好說。 因為鄰居?公主的兒子小郡王?少女懷春? 可真是敢想??! 裴芄蘭不確定阮苓苓知道多少,她心里篤定阮苓苓并不知道,這賤人來的時間太短,不可能清楚,但阮苓苓剛剛話點的太透,她不得不防…… 沒辦法,院子的事,只得按下不提,還笑瞇瞇握住了阮苓苓的手:“原來是這樣,表妹怎的不早同我說清楚?害我在祖母面前丟了好大一個臉!” 話已遞到長輩面前,不是開個玩笑就能抹過的,裴芄蘭眼珠轉了轉,立刻把自己擇出來:“要我說啊,都是刁奴作妖,姑娘家閨閣私事哪是能到處說的?前幾日不也是,不是送錯首飾,就是送錯布料,差當的一點也不經心?!?/br> 說著話,她還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這個事,還真不是換院子就能解決的?!?/br> 她嘴上說著不怪,心里哪會沒意見?從她握手的力度就可觀一二。 阮苓苓忍著疼,適時表態:“我遠來至此,不是只住一兩天,自該努力適應京城氣候,真是住哪里都一樣,不用換院子,也不該打擾外祖母和二舅母,不過二表姐說那院子到了冬日很冷……到時我若畏寒,怕才是真要麻煩外祖母和二舅母了?!?/br> 暗意,我初來乍到,不愿掐尖要強惹麻煩,也不能留下軟弱好欺負形象引的人人都想來踩一腳,你不讓我難做,我自也不在意一個院子,等這段時間過去,你要這個院子也行,只要不給我帶來煩惱。 裴芄蘭哼了一聲,此事算是揭過。 咱們以后再戰! 老太太卻不愿輕易放過。 她輕輕放下茶盞,叫身后徐mama過來:“將苓丫頭院里的管事mama提過來,賞二十板子?!?/br> 房間登時安靜無聲,噤若寒蟬,只能聽到徐mama走出去拿人的腳步聲。 很快,啪啪的板子聲就從遠處傳來。 沉,悶,板板到rou,就像……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束手不言。 阮苓苓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太可怕了…… 這就是宅斗??! 有什么事,能私了就私了,私了不了,鬧到長輩面前,長輩未必各打五十大板,卻會對這些八糟的麻煩不滿,必要下一下你的臉。 這板子打的真是阮苓苓院子里的管事mama,以為訓誡?不,她訓的是裴芄蘭。 若阮苓苓沒猜錯,那個被打的mama,定也不是老太太手底得用的人,要么辦事不利,要么跟裴芄蘭有來往,不然為什么老太太連問都不問,直接按上打? 以后,她不必再擔心院中消息走漏,裴芄蘭來找麻煩,但院子里的消息不可能密不透風,只是拐了方向,報向老太太或二舅母…… 好厲害。 深宅大院,不怕你受委屈不說,只怕你挑事。怪不得林meimei進賈府要小心翼翼,宅斗就是這樣,看起來沒有硝煙,實則處處是機竅,一不小心就會沾上人命。 聽著遠處的板子聲,裴芄蘭似乎察覺不到深意似的,笑著搖劉氏胳膊,一臉孺慕,討巧賣乖加撒嬌:“還是祖母好,哪哪都周到,芄蘭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像祖母這樣本事?” 劉氏也沒推開她,笑瞇瞇:“你會長大的?!?/br> 好一個天倫之樂。 阮苓苓心下搖頭。 裴芄蘭是真沒看出來嗎? 不可能。 她心眼那么多,怎么可能這么淺的局面都看不出來?她看出來了,只是裝沒看出來。 為什么? 因為年紀,性格。 裴芄蘭應該很善于利用自己的年紀和特點,知道自己還小,可以輕易被原諒,她明白長輩的忍耐點在哪里,不會過線,知道在該放低身段的時候低,別的時候不需要…… 比如在她阮苓苓這里這里,就是不需要的。 看到裴芄蘭甩過來的挑釁眼神,阮苓苓更明白,她方才所想,全是對的。 這裴芄蘭,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今日事了沒錯,她四兩撥千斤,很漂亮的應對過去了,暫時不必煩惱換院子的事,但也招了裴芄蘭更大的恨,下回怕是更難解…… 但她也不怕就是了。 她就不信,折騰出這么多事,裴芄蘭真的就能水過無痕,毫發無傷,無事一身輕。 第6章 這就是正妻 給長輩請安,老太太沒發話,房間里誰也沒敢走,直到庭外板子啪啪啪打完,房間里氣氛才輕松了些。 二太太方氏親手伺候老太太吃了塊點心,微笑道:“媳婦剛剛反省,二姐兒說的很對,不能因為媳婦一人生病,連累了家中前程,哥兒們如今正是上進的時候,萬萬不能輕視錯過??上眿D想了想,閣老們位高權重,都是清流,這禮不大好送,貿然重禮,只怕別人不會收,還會疑我們居心,如此,咱們不若辦個小宴……” “這炎夏燥熱,人們大多心中煩悶,正好咱們家水景多,好生準備一番,可做那曲水流觴,年輕文人喜歡,年紀大的老學究也不會覺得太輕浮,再請各府夫人小姐們湊個趣,這場子就能熱鬧起來。咱們裴家先祖配享太廟,家里兩個出息孩子又都入了翰林,雖平日與閣老權貴往來不多,但這般正經去請,一定能請來。媳婦將此宴好好cao辦一番,讓大家親近親近,許這后頭的機會就大了……娘覺得怎么樣?” 方氏面上帶笑,溫溫柔柔的說了許多,竟是片刻間就有了主意,不急不徐,有條不紊,安排的明明白白,讓人信服。連略方的臉仿佛都打上了柔光,端淑明艷,很有種特殊的溫婉之美。 阮苓苓心想,二老爺讓嫡子嫡女先于庶子庶女出生,是有原因的。 這深宅大院里,真是誰都不能小看??! 方氏賢惠敏銳,走的路子正,辦小宴邀人,誰能說出不好?而且辦這件事,最忙最累的就是主母本人,她自己愿意,裴家又不差錢,為什么要反對? 果然,老太太點了點頭,看向方氏的眼神慈愛又滿意:“正好我這把老骨頭整日枯坐閑得發慌,可以趁機會會一會老姐妹們!” 阮苓苓很懂,老太太并不是閑得發慌,也并不是真的想會老姐妹,這話的意思是她要幫忙招待客人。古人重孝道,老太太對兒媳的支持與幫助,帶來的影響力是巨大的。 老太太拉住方氏的手拍了拍:“只是怕辛苦你了?!?/br> 方氏垂頭,笑的更加溫柔懇切:“不辛苦,為裴家榮光,媳婦甘愿付出一切,從不敢藏私,到時也會請娘家人過來,助力一二?!?/br> 老太太臉上笑紋更深,諄諄叮囑:“那到時你可要好生招待,別都顧著照顧客人去了,反倒怠慢了自家人?!?/br> 方氏微笑:“媳婦省得,娘您就放心吧?!?/br> 這一來一去的對話,著重點明了自己的正妻位置,擺明立場,腰板挺得直直,還能擠兌了別人,又讓人無話可說。 阮苓苓心嘆其手段,再看裴芄蘭——裴芄蘭也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畢竟這對她哥哥來說是大機會,只哼了一聲,悶頭喝茶。 但不作妖她就不是裴芄蘭了。 喝了兩口茶,裴芄蘭眼珠子一轉,又說話了:“既然要宴請貴賓,不若多下些帖子多請些人,京中權貴這么多,咱們下帖子別人有事不來可以,不下帖子怕會讓人覺得輕慢了?!?/br> 比如旁邊的鄰居,安平公主一家! 后面這句話她只能想想,不敢說出來。 方氏仍然溫溫柔柔:“自然。我還想著,這次請宴雖為正事,也不好太正式了,誰都能看出來反倒不好,不若你們幾個姑娘出來幫幫忙,也當歷練了。大姐兒——” 她點到女兒的名字,裴素蘭自然應聲:“娘?!?/br> “娘病著,你又是長女,到處多看著些,到時候還要幫忙待客,可不許有疏漏,”方式給裴素蘭安排完事,看向裴芄蘭,“二姐兒一向心思靈巧,頗懂鑒賞,家里各處的布景搭配,就交給你了?!?/br> 不等裴芄蘭應聲,方氏又看向阮苓苓:“還有苓丫頭?!?/br> 阮苓苓立刻坐正:“我,我也要?” 方氏笑容溫柔慈愛:“我瞧你是個喜歡安靜的,京城人臉又不熟,這認識融入都要慢慢來,直接把你抓上場去認人,記住了自然是好名聲,若是沒記住,下回見面認不出,就尷尬了——” 阮苓苓立刻擺手:“我不要立刻上場,我記不??!” “好好好,那到時宴會起了,讓你大jiejie帶著你先認認同家里親近的人,”方氏笑著,“在之前,你要不要去廚房試個菜?也不用你做決定,幫著提提意見就好?!?/br> 阮苓苓一聽這差事好啊,不用負責任,還可以偷吃好吃的,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呀?!?/br> 方氏摸了摸她的頭:“二舅母知你勤快,懂事,初來乍到,不好意思往外跑,可在家里總會悶,除了jiejie們,跟哥哥們多熟悉熟悉也是使得的,日后總要一起出門做客,互相照顧,你那幾個哥哥啊——” 裴芄蘭登時心生警惕:“三哥最近做學問忙,女兒與姨娘都不敢多做打擾呢?!?/br> 誰知這嫡母起了什么心思,別要把這便宜表妹塞到哥哥屋里吧! 方氏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話音轉沒轉,頓了頓,才柔聲繼續對阮苓苓說:“你那幾個哥哥,我再生病精力不濟,也照顧的過來,只是三哥兒和二哥兒都有meimei疼,就家里老大沒有同胞姐妹,一直要強自立,我瞧著心疼,你這孩子溫軟貼心,得空就幫二舅母看著些,好不好?” 家中三位少爺,老三裴明昕有裴芄蘭,老二裴明倫有裴素蘭,就主角大佬裴明榛什么都沒有,別說同胞的兄弟姐妹,他連父母都沒了。 這話怎么好拒? 阮苓苓心里苦著小臉,點頭應了。 事情都安排好,方氏很是滿意:“你們姐妹幾個要親親睦睦,好好表現啊?!?/br> 老太太端了茶。 今日請安到此為止,大家有眼色的退出。 阮苓苓走在最后面,等方氏母女和裴芄蘭都走了,方才腳步輕輕的轉出月亮門。 南蓮品著剛剛的話,拉了拉阮苓苓袖角:“小姐,剛剛二太太的話是什么意思?讓您多熟悉親近大少爺……是想您嫁進來?給大少爺?” 阮苓苓笑了。 不管別人有什么想法,都沒關系,一則瞧老太太的意思,未必愿意,二則么—— “小蓮蓮放心,大表哥不可能娶我的?!?/br> 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明明白白的,大佬有個非她不娶的白月光啊,別說現在,到全文完結人家都沒娶妻的。 南蓮看著笑容有些奇怪的自家主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