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他與明讓離得更近,直接在明讓身旁的空位上坐下來,率先開口:“你們看見夏冬蟬了嗎?” 明讓懶洋洋反問:“夏冬蟬哪位?” 林椰面露無言,“我室友,a班的?!?/br> 明讓仔細回憶無果,牽起一邊嘴角沒有接話。 倒是江斂掀眸掃一眼坐在對面的他,問的話卻與夏冬蟬毫無干系:“你的領帶呢?” 林椰說:“在口袋里?!?/br> 江斂點了點頭,淡淡道:“為什么不系?” 林椰神色略有不解,卻還是大大方方地答:“我不會系?!?/br> 江斂聞言輕揚眉尖,從林椰敞開一??圩拥囊r衫領口上收回目光。 明讓卻面露戲謔,“不會打領帶,還是沒長大的小朋友啊?!?/br> 并不反駁他的話,林椰埋頭專心致志地吃飯。 明讓頓覺無趣,丟開手中的筷子起身問餐桌對面的人:“我去打湯,你要不要?” 江斂問:“什么湯?” 明讓蹙眉想了想,并未想出個所以然來。 坐在旁邊的林椰咽下口中米飯,插話道:“今天是玉米排骨湯?!?/br> 江斂說:“要?!?/br> 明讓起身朝卡座外走,背影很快消失在視野內。林椰收回視線,夾起一片鹵rou放入口中。 余光卻瞥見江斂放下手中筷子,指節輕扣桌面,對他道:“起來?!?/br> 林椰詫異抬頭,“怎么了?” 江斂沒有說話,先隔著餐桌起身。 林椰面有疑色,還是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卻見江斂微微傾身,一只手越過桌面伸入他的外套口袋中,從里面摸出一條被疊得有些皺巴巴的領帶,朝他道:“你過來一點?!?/br> 隱約察覺到對方的意圖,林椰抵在桌邊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起來,上半身依言朝江斂所站的方向前傾。 江斂伸長指尖捏住他的襯衫扣子,替他將領口扣好,又替他系領帶。中途手指從林椰脖頸上喉結下方的皮膚上刮過,林椰垂著頭面色如常,喉結卻輕輕一滾。 領帶打好以后,折疊過的部分卻不太服帖。似是不滿意般擰眉,江斂抬手解開自己制服外套上的扣子。 在林椰直勾勾的注視下,取下領帶上那枚銀色的領帶夾,俯身將它夾在了林椰的領帶上。 夾好領帶夾后,江斂抓住他領帶的那只手仍舊未松手。 林椰仍舊神色愣愣,眼中仿佛只剩下江斂那枚銀色的領帶夾。 江斂抓住領帶的指節微微用力,將人拽向他的方向。 林椰猝不及防地朝前彎了彎腰,雙手倉促間撐在桌面保持身體的平衡。 呼吸交織的瞬間,江斂看向他,語氣輕描淡寫:“想好了嗎?” 整個過程時間過于短暫,林椰甚至都沒來得及回答。 身后腳步聲漸近,江斂松開他坐回沙發上。明讓端著兩碗湯走過來,詫異望向林椰,“你站著干嘛?” 林椰聞言回神,扯開唇角敷衍一笑,匆匆坐下來。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江斂,而是掩好面上神色的不自然,扣上制服外套,將領帶上的那枚銀色領帶夾藏起來。 第十四章 臺風眼 晚上七點半,所有練習生在階梯大教室集合。 在宿舍里等了等,不見夏冬蟬回來,林椰才獨自前往階梯教室。教室里的座位區已經人滿為患,夏冬蟬先一步過來占了座位,坐在后排朝他招手。 座位區一側靠墻,另一側靠過道。每排有十個座位,一共十排。夏冬蟬坐在第三排的墻邊,林椰只能從過道這一側繞進去。 坐在外側的人紛紛屈起雙腿讓道。林椰扶著前排的椅背慢吞吞地朝里挪,前排兩個練習生摟抱成團相互打鬧,手肘撞在林椰身上。將他撞得下意識后退一步,鞋底卻 踩在身后人的腳上。 對方二話不說抽出那只被踩的腳,林椰鞋底一空,雙腿膝蓋不由自主地彎了彎,身體就踉蹌著往身后坐了下去,屁股穩穩當當地落在了身后人的大腿上。 一雙手伸過來掐著他的腰將他扶正。 前排扭作一團的人這才發現自己撞到了人,忙放開身側的人扭過頭來朝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br> 林椰說沒關系,抓著椅背要起身,卻察覺腰上力量猛地一沉,自己沒能站起來。身后人那雙手仍舊紋絲不動地鉗在他腰上,林椰不由得詫異偏頭,冷不丁地對上江斂平穩的目光。 林椰神色驚愕,瞬時就覺得大腿下方的皮膚隱隱發燙,整個人比之上一秒前更加坐立難安。江斂握在他腰側的雙手卻往上抬了抬,將林椰從他大腿上推了起來,不緊不慢地拍了拍被林椰坐得有些皺的西裝褲腿。 仿佛前一秒被按在對方大腿上站不起來這件事只是臆想與錯覺。 林椰忍不住回頭望了江斂一眼。 對方卻并沒有看他,面色如常地側過身去與明讓說話,只留給他一個冷淡的側臉。 咽下嘴邊道歉的話,林椰收拾好面上情緒,亦是裝作無事發生般朝夏冬蟬身旁留出的空位走過去。 七點四十整,沈pd準時出現在教室里。先簡單總結過上午主題曲評定的情況,然后向大家宣布第一次公演的準備事宜。 首次公演的形式為小組對決,導師組對決曲目為八首歌,每首歌各有a組和b組。當中七首歌為六人組,剩下一首歌則是八人組。十六個中心位里,前八個中心位由幾位導師選出,剩下八個由全體練習生不記名投票選出。 沈pd先在大屏上公布八位由導師選出的中心位,然后從桌下拿出一疊白紙分發給他們,由他們在紙上寫下那八人以外的任何一個名字。 工作人員唱票的時候,林椰抬頭看一眼大屏幕。江斂、明讓與夏冬蟬的名字赫然在那八人之中,就連栗沅的名字,也并排出現在夏冬蟬名字旁。 唱票結束以后,沈pd報出剩下八位民選中心位的名字。林椰的名字不在其中,他毫不意外。 沈pd在屏幕上放出八首歌的名字,練習生們紛紛勾肩搭背交頭接耳,同時目不暇接地從八首歌上一一掃過,已經開始物色自己心儀的曲目。 夏冬蟬問林椰:“你要不要跟我一組?” 林椰順著對方的目光將視線落在聲樂組下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唱歌不行?!?/br> 夏冬蟬聞言,不以為意地點頭,語氣中卻并未有多少遺憾:“也對,看來我們注定要分開了?!?/br> 夏冬蟬的目的很明確,他來這里不是交朋友的,而是來參加有淘汰規則的比賽的。 林椰在舞蹈組的三首曲目上流連數遍,腦中浮現出江斂下午在錄制大廳中問過他的話,卻不太確定對方是否會選擇舞蹈組。畢竟在他看來,江斂是偏向全能的類型。 五分鐘以后,十六個中心位按照進島時的初排名依次上到臺前挑表演曲目。江斂是第一個上去的,擺在對方眼前的有八個選擇,林椰視線定定地落在江斂的背影上,嘴唇無意識地抿起來。 江斂抬起的指尖滑過說唱組的兩首歌,徘徊與舞蹈組與聲樂組的六首歌之間,冷不丁地側過臉來,遙遙朝練習生們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對上江斂視線的那一刻,林椰右手大拇指緊暗食指指腹,無意識地舔了舔隱隱發干的嘴唇皮。 沈pd見狀笑問道:“你在看誰?是已經和誰商量好一組了嗎?” 明讓言笑晏晏地接話:“看我也沒用,我們這次注定是不能進同一組,只能在舞臺上爭鋒相對了?!?/br> 江斂挑了一下唇角,“我有說是在看你嗎?” 在場眾人哄堂大笑。 江斂回過頭來,修長的食指掠過聲樂組,落在舞蹈組下方的那首《臺風眼》上,指尖輕點兩下道:“我選這個?!?/br> 林椰肩頭微松,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然而進江斂那組,卻比想象中還要難得多。所有中心位挑好曲目后,還要按照排名順序依次挑組員。 一輪接一輪的過去,江斂始終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不僅如此,大概是托前兩次評級中表現不佳的福,除去早先說好的夏冬蟬以外,剩下的中心位也無人點名要他。 前四輪過后,林椰與其他d班和f班的人一道被剩了下來。 他在心中逐漸動搖起來,或許江斂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愿意拉他進組,下午心血來潮開過的玩笑話,轉過身去后并沒有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對方或許是真的看上了他的舞蹈能力,卻因為沒有等來他的回答,理所當然地以為,林椰已經另有選擇。 無論事實偏向哪一種,林椰心中情緒皆不高。 理智上來看,江斂組里其他四人等級評定都在a與b班,即便下一輪時江斂只能在剩下三個等級中做出選擇,對方沒有必要拉他這么個在唱歌上拖后腿的人進組。c班能夠在唱歌跳舞上兼顧的練習生并不是沒有。 感情上來看,他與江斂的關系似乎還沒有好到,能夠讓對方像夏冬蟬那般,不看實力直接拉他進組。 他抬起頭來,對上夏冬蟬挑眉望來的視線。 事實上,在走下座位區以前,夏冬蟬曾開玩笑般對他說過:“假如到最后一輪還沒有人要選你的話,你就進我這組吧。與陰差陽錯進了其他聲樂組或是說唱組,還不如到我這里來?!?/br> 林椰聞言擺擺手,毫不在意地道:“總不至于我這么慘吧?!?/br> 沒曾想到,還真就有這么慘。林椰輕嘆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彎起嘴角來。 第五輪開始時,江斂沒有像前幾輪那樣直接點人。 他掃一眼稀稀落落坐了人的座位區,“我們隊里現在有兩個vocal,一個rapper,一個dancer,你們誰對自己的定位是dancer?” 坐在林椰前面的趙一聲堪稱急切地舉起手來,林椰亦是直勾勾看向江斂,舉起手來。末了余光掃向四周,幾個舉手的人里,唯有他和趙一聲穿著綠色的班服。 競爭似乎并不大,林椰稍稍放松。 江斂淡淡收回視線,轉身與站在身后的另四位隊員討論起來。片刻以后,林椰看見對方微微點頭,抬眼看向自己與趙一聲所坐的位置。 小組對決的賽制中,最終的獎勵是加給整組而不是個人。顯而易見的是,加入第一名那組對所有練習生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將當中利與害想得清楚,趙一聲噌然站起身來,語氣中裹著幾分殷切:“我舞蹈和唱歌都學過好幾年,之前也有過舞臺打歌的經歷,對舞臺并不生疏?!?/br> 林椰瞇了瞇眼眸,亦在趙一聲落音落地后站起身來,欲要開口替自己說幾句,卻見江斂朝趙一聲點了點頭,出聲打斷他:“可以了?!?/br> 在趙一聲志得意滿的笑容里閉緊嘴巴,林椰的心微微一沉。 他坐回座位上,壓下心中的一團郁氣,忍不住暗罵一句兩秒前還在江斂那里仍心存僥幸的自己。 反省過后又難免有些生怒,難道憑著此前那些交情,自己還不能在江斂面前說上一句話嗎? 林椰不再看江斂。 卻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繃著面色抬頭,在趙一聲逐漸難看的面色中,看見江斂朝自己攤開掌心,“過來吧?!?/br> 林椰一頓,心中怒氣與憋悶瞬時轉為驚愕,片刻后起身朝對方走去時,已經是面色平靜。 如同接納迎接其他隊員那般,江斂朝他張開手臂,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 林椰同樣伸開手臂回抱對方,卻察覺到江斂的手掌落在他的后腦勺上,將林椰的頭朝他肩頭輕輕一按。 周身皆是其他人投來的灼灼目光,林椰身體微微緊繃,雖然不知道江斂打算在眾目睽睽下做出什么事來,卻不得不跟隨江斂掌心的力道,讓自己的下巴抵在對方肩頭。 幸而江斂也沒有做什么,只是嘴唇貼著他的耳垂,嗓音低低地問他:“你看夏冬蟬做什么?怕我不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