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從包里面掏出來賬本：“這就是流水賬，一天干啥了賣啥了進啥貨了?！?/br>
    自打賣小魚干開始，寇溪就吩咐過她一定要記賬?？芟刻於紩浟魉~甚至把一些大事兒記錄下來。因為跟寇溪一起做生意，王雅芝也要記清楚。

    于大明只以為那上面寫著哪天給誰家送了貨，哪天又花了多少錢上貨。從來不過問這些，他腦子里也一直沒有這個概念。

    卻不想，王雅芝把這些都拿出來了：“這些年我掙了多少錢，咱家花了多少錢，買門市用了多少錢，一筆一筆都在這里呢?！?/br>
    第四百四十章 情變（十一）

    “這一仗打的，真他媽的虧??！”老于婆子耷拉著臉，對著送丈母娘出遠門折返回來的兒子道。

    “唉，只要不離婚就好！”于大明悻悻的道：“這錢放在她手里跟放在你手里也是一樣的。以后慢慢的要回來吧！”

    “她可沒打算離婚！鬧得這么大，就是要拿住你！”老于婆子沒好氣的瞪著兒子：“你以為她去了一趟市里就是為了要離婚的？她是找寇溪想招兒去了，真是好算計??！”

    老于婆子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兒子：“就你傻，人家一嚇唬你，你就蒙了吧？這樣的媳婦兒，要她有啥用？”

    “那也不能離??！”于大明耷拉著腦袋：“起碼她還能掙錢呢！”

    “唉，你說你這個沒出息的樣，讓我說你什么好！”老于婆子忍不住道：“看今天這個架勢，王雅芝以后也跟你過不長的。你看她對你那狠噠噠的樣兒，你不留個心眼子，早晚得完！”

    “那咋辦？”于大明挑著眉：“她在她手里，要是真離婚了，咱們連飯都吃不上了！”

    “要是離婚了，有錢一人一半有饑荒也是一人一半。她也別想跑！”老于婆子渾濁的臉珠子一轉，一個計謀涌上心頭。

    “下個禮拜你老舅家二小結婚，我得去一趟！你明天跟她一起做點蛋糕餅干，我拿過去點！”老于婆子望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炕琴，摸著心口啐道：“我這心啊，像是被人挖了一下似的?！?/br>
    她是從來不信銀行的人，家里有錢不敢放在銀行里。她想不通，萬一銀行信用社的倒了，這個錢不給自己咋辦？所以家里的錢就一直放在鐵桶餅干盒子里面，一桶一桶的藏在炕琴里面。

    剛才王雅芝算賬，一筆一筆的說著，大情小事居然全都給說出來了。最后要錢的時候，那是理直氣壯。

    既然王雅芝的態度就是不給錢就離婚，老于婆子剛才那哭得可憐的樣子若是不拿出錢交了大權就是自打臉。倒時候傳出去，就會被人說是她挑撥著兒子離婚，把兒媳婦欺負走的。

    這場矛盾最終以王雅芝跟于大明兩敗俱傷為結尾。表面上兩個人和好了，可王雅芝很清楚他們兩個人的心都冷了，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小半年又過去了。王雅芝從寇記雜貨鋪那里拿了一本新的日歷，掀開封皮上面紅彤彤的數字寫著‘元旦’。1993年，就這么悄無聲息的來了。

    “明天我要領著兜兜去一趟市里，給她買身新棉襖順便去看看寇溪！”收了工，王雅芝對著坐在炕上的于大明道：“明天上二十斤雞蛋回來，趕著過年前咱倆烤出來點餅干。我再去買點專門的酵母跟面包粉回來，烤點大面包。放寒假了，小孩兒都樂意買！”

    “要去，你就自己去唄！扯著閨女干啥？”于大明耷拉著一張臉。

    “兜兜虛歲都六歲了，今年就得送小學上學前班了。我去找寇溪要點牛牛用過的書本啥的?？芟埠瞄L時間沒看見外甥女了！”王雅芝故意把自己說的很勢利眼：“兜兜去了，她大姨一高興說不定把書包鉛筆盒都給了。省錢還能吃頓好的，有啥不能去的！”

    自打上次王雅芝鬧了一頓之后，就直接在不大的小屋里面搭了一個一米五寬的小炕。美其名曰燒炕省著冬天冷，其實干脆就領著孩子住在店里面了。

    老于婆子見她這樣，嘴上不說卻讓于大明也跟著過去：“錢箱子里的錢看住了，別讓她找機會整走。你也跟著多干活，練練手。別哪天她跑了，你還跟現在是的啥啥都拿不起來?！?/br>
    一家四口，三個大人都在各懷心思，這日子是注定不可能過長了。

    于大明鴕鳥的認為，王雅芝是去找寇溪才有了跟他離婚的心思的。要不然之前怎么沒提離婚呢，卻不懂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給兜兜穿戴干凈，千叮嚀萬囑咐過于大明，王雅芝去看寇溪。

    “姐！”去之前，王雅芝給寇溪打了電話?？芟诘昀镅b了電話機，打一次電話一分鐘五毛錢收費。這個時候很多孩子家里都安裝了電話，有什么事情都會給家里打個電話說一聲?？芟恢竿茉谶@上面多賺幾個錢，只是順便多一個任務罷了。就好比她那打印機基本上沒什么太多的生意，為的只是顯示自己的文具店更專業而已。

    大半年的功夫過去了，附近很多孩子都知道這么一家文具店。長庚小學再往北邊，過了一個小橋就是一個學區。那邊高校林立，光是高中就有三所還有兩所初中?？芟恢毕Ｍ约嚎梢栽谀沁呴_一個合適的店面，不過暫時為了牛牛上學，計劃也只能擱置了。日子還長，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寇溪！”王雅芝笑著領著兜兜進去，對女兒說道：“快，看看你小姨。這都快一年沒見到了吧？想不想小姨??？”

    寇溪看見兜兜，一雙 眼睛笑成彎月。走上前彎腰將她抱在懷里，狠狠地在胖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哎呀我的小乖乖??！”

    王雅芝四下望著店里面，一邊往后面走一邊問道：“米樂呢？睡覺呢？”

    “我給送托兒所去了，她天天在家里呆著也沒意思，還不如有小孩兒陪著玩！”寇溪笑著抱著兜兜道：“你怎么這么重了？小姨都抱不動了！”

    “托兒所？才幾歲??？你也放心？在哪兒呢？遠不遠??？”王雅芝吃驚的看著寇溪：“你可真狠心！”

    “自打她會走知道，整天沒個消停。我這中午又忙，她跑出去我都不知道。好幾次都是小學生給抱回來的，跟我說‘阿姨，你家孩子又跑了’。我一狠心就給送托兒所去了，早上中午兩頓飯一個月三十塊錢！”

    “哪兒的托兒所？”王雅芝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長庚里的托兒所??？牛牛的班主任那天看我中午忙不過來，就跟我說了。一般公家單位都有自己的托兒所，他們學校的老師上班就把孩子領來。自己單位不花錢，外面的就得自己花錢了。一天一塊錢，還供兩頓飯，我也認了?！笨芟粗跹胖サ溃骸昂髞硗跣ｉL知道了，說讓我把《革命烈士證明書》拿過去可以免費。我尋思著，眼看著就要放寒假了，也不差這幾天了。等再開學的時候我就拿著！”

    王雅芝點點頭：“嗯，還是好人多啊。這個王校長跟牛牛的班主任真是好人！”

    寇溪點點頭：“為人師表，尊師重道真不是白說的。平時他們學校的老師也沒少照顧我們，當初選在這真是選對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情變（十二）

    “你怎么樣了？上次我爸來，跟我學了一半兒就走了?！笨芟粗跹胖ィ骸按罄涮斓?，怎么領著孩子跑我這來了?！?/br>
    “你看我家閨女，這衣服都疙疤上了。棉襖都小了，我也沒有時間給孩子做棉襖。我買了棉花給她奶送去，十一月就送去了，這都元旦了，還沒做出來呢?！蓖跹胖シ藗€白眼，伸出兩根手指：“兩年了，生生跨了兩年。哼，我看等她做出來都夏天了！”

    “下次你要沒時間，給我二嬸送去，她幫一下也沒啥的！”寇溪不以為然：“看在我的面子上，她能幫你的?！?/br>
    “那可不是，要不是你，她家寇星宇能考上那么好的學校！要不是堅持讓孩子復讀一年，還說你給孩子出補課費，他們就把寇星宇隨便整個學校了。還能考上省醫大的碩士？本碩連讀那，這回連研究生都不用考了。你可是老寇家的功臣！”

    就為了這個，原本還對寇溪做法頗有不滿的唐金枝徹底的服了?？苄怯钌蠈W擺酒的那天，司儀讓寇星宇上臺講話感謝父母?？苄怯钕袷歉兄x了自己的老師的培養，又感謝了父母的養育之恩，同時又大篇幅的感謝了堂姐寇溪。

    “說真的，平時看那孩子不言不語像個悶葫蘆似的。說起話來真是不一樣，把我說哭了都?！币幌氲侥翘熳约旱氖B，王雅芝不好意思笑起來：“以后你這個弟弟可有出息了，能借到力！”

    “我也是不忍心看著星宇與夢想失之交臂，家里不差那點錢。要是星宇真的上了之前那所學校，畢業了分配到了不喜歡的單位，豈不是耽誤孩子一輩子。一輩子那么長，這一年兩年的復讀時間還算什么呀！”最重要的是，寇溪知道再有幾年國家會取消大學畢業包分配政策。

    寇星宇若是上了普通的大學學了普通的專業，將來的前途也不一定太好。而學醫本身是他的志愿，將來考了一個好的醫科大學再讀個碩士，前途無量。只不過這種事情沒有辦法跟二叔二嬸說，就算她說國家不會再包分配，他們也是不信的。

    不如鼓勵寇星宇堅持自己的夢想，而這個追求夢想的代價由她來承擔。這樣能夠堅定孩子的信心，也給了二叔二嬸一個定心丸。

    欣慰的是寇星宇是個要強的孩子，他高分考入省醫科大學并且第一志愿就是填寫的七年制專業。當時選擇專業的時候，寇德友兩口子還不明白為什么人家讀的都是四年制大學到了寇星宇那里偏偏是七年。

    “要是你不說，我也不知道原來學醫的得學五年，連著研究生一起念得有的得七年有的得八年?！蓖跹胖ビ行┦洌骸澳阏f我是不是在農村呆傻了？下了學就結婚，一輩子也沒啥出息了！”

    “活到老學到老，你看我以前連電腦都沒摸過?！笨芟嬖V王雅芝：“我現在也是與時俱進，星期六托兒所不放假，牛牛去學滑冰的時候。我就關了門去學電腦，學一天?！?/br>
    王雅芝聞言露出興奮地神色來：“你還學電腦？我的媽呀，寇溪，你行??！微機那玩意好學么？我只在電視上看見過！”

    “這是將來的趨勢啊，肯定得學的。要不然就得被淘汰了！”寇溪伸手摸著兜兜的頭，溫柔的說道：“跟著小姨去接meimei放學好不好？”

    兜兜是個安靜的孩子，不像兜兜那樣活潑。整個人乖巧的窩在寇溪的懷里面，軟軟的答了一句：“好！”

    寇溪與王雅芝關了店，兩個人一人牽著兜兜的手去托兒所接米樂。站在托兒所外面，就能聽見里面的音樂聲。

    她們站在窗外往里面看，發現米樂跟著一群豆丁大的孩子隨著音樂跟著老師左右扭動。

    “媽呀，不是看孩子么？這咋跟幼兒園似的？”王雅芝驚訝的看著里面：“我以為就是看著小孩子不哭讓她們玩，到點給吃飯就行了呢?！?/br>
    “那還花那三十塊錢干啥！”寇溪好笑道：“講故事，教禮貌，數數字，簡單的認字，看彩色卡片認動物，唱歌跳舞畫畫，都教。要不然孩子膩歪了，還不哭鬧??！”

    寇溪推開門走進去，米樂看見來人，扭著小碎步撲過來：“mama！”

    小朋友們都停下動嘴，好奇的看著陌生的阿姨們。

    “哎呀，小朋友們真棒！”寇溪拍著手夸他們：“你們跳的真好呀，真棒呀！”

    那托兒所的小花老師走過來，笑著對寇溪道：“這么早就接米樂回家啦？”

    “是呀，米樂的jiejie來看她啦！”寇溪蹲下身體拉著米樂的手，又拉著兜兜的手：“你看，jiejie來找你了。記得不記得？這是你最喜歡的兜兜jiejie！”

    兜兜卻沒有對米樂表現出很大的興致，她的一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小花老師。見到小花老師跟寇溪打了招呼之后，又繼續帶著孩子們跳舞。忍不住在旁邊學著小花老師的動作，輕盈的跳起來。

    “走吧，兜兜，別玩了！”王雅芝等寇溪給孩子穿好衣服，便拉著兜兜要走。

    寇溪見狀一把拉住她：“等會兒！”

    “咋地了？”王雅芝粗枝大葉，一臉迷糊的看著寇溪。

    “你看！”寇溪指著兜兜對王雅芝道：“這孩子，手腳協調性多好。跳的多好看！”

    “嗯，她在家里 也愿意跳舞，原來幼兒園的時候就愿意表演?！蓖跹胖ス笮?，臉上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瞎嘚瑟唄！”

    王雅芝看著寇溪一副古怪的表情，忍不住用手肘推了她一下：“這么看我干啥，你這啥狗臉？”

    “你閨女喜歡跳舞，也很有天賦吧?！笨芟獩_這孩子努了努嘴：“你不打算好好培養培養？”

    “培養個屁??！”王雅芝冷笑一聲：“就她奶？還培養！連個棉襖都不給做，培養個屁！”說完粗暴的拉著兜兜的胳膊：“行了行了，回家了?！?/br>
    回去的路上姐妹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到了家被裹得嚴嚴實實的米樂拽下口罩，對寇溪說道：“jiejie來了，我們去接哥哥放學吧！”

    “哥哥滑冰呢，教練不讓他早放學！”寇溪笑著點了點米樂的小鼻子：“你跟jiejie玩還不行么？哥哥那么忙，今天會很累的，一會兒他回家了，不要煩他?！?/br>
    “我不煩哥哥~~”米樂奶聲奶氣的答應著：“哥哥，累！”

    第四百四十二章 情變（十三）

    “你還讓他學滑冰？”王雅芝大驚失色：“那得多少錢??？這么上心干啥??！”

    “我是他媽，肯定得好好的考慮他的前途了。趁著現在學習不緊張，他喜歡滑冰就讓他玩去。運動也有運動的好處，你以為光是穿個冰刀傻玩呢？每次上去去都是練體能，下午才能上冰。那個教練對他挺好的！運動能夠培養人的意志！”寇溪笑容漸漸便淡：“這個孩子經歷的太多了，心里太苦，需要發泄。而且心思很重，對我跟meimei都有種負罪感。我不希望他這樣。有一項運動發泄一下心情，總是好的?！?/br>
    而且運動能鍛煉一個人的意志，增強克服失敗的勇氣。那些職業運動員，往往都是意志力驚人。很少會有那種面對人生重大變故，心態崩潰而抑郁的人?？芟也坏侥欠N兒童心理專家，自己也做不到安撫牛牛心理創傷。她希望牛牛有一個開朗的性格，希望以后的日子都是陽光的。

    只能借著他的愛好，讓運動幫助他治愈心理的傷。

    “等下快放學的時候，我們去接牛牛。我讓你看看那個環境，說真的，現在城里的孩子稍微有點條件的都這樣。要么學個畫畫圍棋，要么學個鋼琴舞蹈的。這一代都是一家一個孩子，雖然是工薪家庭但是只要是父母有那個覺悟都會舍得的。我跟你說，牛牛的班級有好幾個小女孩學跳舞的?！?/br>
    寇溪看了眼兜兜：“就是農村沒有那個條件！”

    “有也不學！”王雅芝固執的別過臉：“好好學習就行了，我就盼著她能跟寇星宇一樣給我長臉。也不枉費我這些年對她的付出?！?/br>
    “要不是為了她，我也不能跟她爸這么過下去！”這種話，寇溪不知道聽了多少人說過?？捎行┦虑椴皇撬_口就能勸動的，上次寇德旺氣急敗壞的將那日發生的事情說給她聽?？芟@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有任性的資本的。王雅芝有自己的想法，她身后沒人身上沒錢，只能忍耐下去。

    下午寇溪領著王雅芝帶著兩個孩子去接牛牛放學，在業余體校的大院子里看見了正在滑冰的牛牛。見他小小年紀已經可以在冰上跳躍起來，甚至還可以在原地旋轉。

    王雅芝倒吸一口氣，寇溪看著她吃驚的樣子忍不住得意起來：“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這孩子現在長高了不少，人也壯了很多，氣質都不一樣了。關鍵是他確實在這方面有天賦，我跟教練談的時候教練也說他很有天賦?！?/br>
    “滑冰能干啥??？”王雅芝還是不同意。

    “就算是當不了運動員，將來作為體育生考大學也行啊?？紓€體校當個體育老師什么的，或者你看看這些教練，不都是一個好工作么。條條大路通羅馬！”寇溪沖著牛牛擺手：“兒砸！”

    牛?？匆娍芟?，高興地沖過來。還特意炫技似的倒著滑到寇溪面前，一個帥氣的轉身正正好好的停在寇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