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到了霍大貴的心坎上，孫子的前途一直都是他的一塊心病。兒子當兵算是有了鐵飯碗，眼見著寇溪有正式的工作做什么都底氣十足?，F在指望著小兒子不顯示，好好培養一下孫子也許能夠實現他的心愿。

    霍大貴點點頭對這個兒媳婦越發的刮目相看起來。

    “哎，屋里的！”霍大貴在院子里與寇溪說完話，站在窗戶前沖著屋里面喊。

    李翠蓮盤腿坐在炕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撇嘴對女兒說道：“你瞅瞅你爸，就知道跟我厲害。我就不出去，你能把我咋地！”

    “哎，你給我出來！”霍大貴喊了一聲見李翠蓮不搭理他，覺得臉上沒面子用手在窗戶上啪啪啪敲了兩下。

    李翠蓮連忙下地趿拉上鞋，嘀嘀咕咕：“這一天天又犯病了，誰又惹他了，刺毛撅腚的沒個消停的時候！”

    出了屋看見寇溪站在不遠處的井邊，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李翠蓮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想起昨晚吃的那只鴨子，擠出一個笑臉來：“啥事兒？”

    “寇溪放在倉子里送禮的東西，你給擱哪兒了？”霍大貴也不背著點人，張口就問這樣直白讓李翠蓮覺得很不舒服。

    “那么大的人了，東西還能忘了擱哪兒？我上哪兒知道去??？”李翠蓮矢口否認，又看向寇溪：“給誰家送禮??？啥東西??？你自己也不看好了！”

    “我就放在倉房里，一個絲袋子系著口呢。里面是五只鴨子四只小雞，現在找不著了！”寇溪攤攤手：“那是我給各供銷社采購員買的，還指望人家開了春繼續上咱家的掛面呢！”

    李翠蓮心說難道不是給王雅芝的嘛，怎么又成了給采購員了。再說數目上也對不上啊，昨天查分明是四個鴨子四個小雞啊。

    “不是四個鴨子嘛，你咋說五個呢？”李翠蓮一時糊涂脫口而出，卻不想霍大貴在旁邊臊的都要鉆到地縫里去。

    “你還說你不知道，四個五個的你動那玩意兒干啥。家里沒有是不是？”霍大貴了然道：“哦，昨天晚上燉了鴨子，還一燉就燉兩個。我說你咋那么大方啊，感情把人家的吃了?！?/br>
    氣的霍大貴用力捶她的胳膊：“你給我拿出來，把家里的鴨子放進去湊上數！”

    李翠蓮耷拉著一張臉十分的不情愿：“家里也沒有幾只了，嬌嬌回來還得吃呢，要不你讓我用啥招待回門的閨女！”

    “你他媽的是不是腦子里有泡！”霍大貴指著寇溪：“寇溪自己掏錢又買雞又買鴨的，還不是為了咱們家的掛面。你不出力你也不能拖后腿啊，趕緊給人家放回去。我告訴你啊你別給臉不要臉！”

    李翠蓮不情不愿的嘀咕道：“那我昨天看是四個鴨子也沒有五個啊，吃了兩個小的我還一個大的不就得了，咱家的鴨子養的肥?！?/br>
    “你他媽的廢話咋這么多呢！”霍大貴上腳照著她的屁股就踢了一下：“大過年的，你找抽呢！”

    李翠蓮還是有些不情愿：“我養的鴨子可肥了，她買的鴨子一點都不好rou可柴了?！?/br>
    “你還不明白，這個錢是給誰花的是不？”霍大貴瞪眼睛氣的就差跳起來了，嘶吼道：“你他媽的一天不找事兒你就難受是不？”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崩畲渖徸彀途锏睦细叨寄艿魝€醬油瓶子了。

    “小溪，給你裝好了。你媽那個人就是個糊涂蛋，沒見過世面就長了個吃心眼，你別往心里去。咱們家以后不管大情小事，你都跟我說一聲。缺啥你說一聲，你這樣悄悄地干好事兒，她們也不能理解?！被舸筚F說的挺好的，寇溪皮笑rou不笑的接過東西：“爸，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是不是為了這個家送禮不重要，重點是我都不能往倉房里放東西了。咱家的人比黃鼠狼都厲害，你說你讓我心里頭咋想？”

    霍大貴連連點頭：“是是是，她們是有點不像話！”

    寇溪扭身將那一袋子東西放在自行車上：“爸，找個時間你也給他們開個會。別一天沒老沒少稀里糊涂過日子，現在就是幾個鴨子的小事兒。開了春那掙的錢一多了，紛爭可不少呢?！?/br>
    第六十一章 人心變

    “所以，你真的是打算將這些東西送人的？”王雅芝瞠目結舌的看著寇溪：“你現在才送禮是不是太晚了？”

    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寇溪是不是太慢了。

    “這些啊是給你們家的，我知道今年你們家日子過得好了，也不差我這點東西?！笨芟χf道：“這些都是別人送我的，我不想給那些個白眼狼吃?！?/br>
    “你拿回去吧！”王雅芝推脫道：“我婆婆還準備了一大堆的東西讓我給你拿過去呢。知道你最近忙著賣鞭炮春聯，肯定是沒有時間準備的。豬皮凍、炸丸子、炸套環、炸春卷還給你蒸了大花卷?！彼χ鴮芟f道：“我婆婆現在最喜歡你，日日盼著你來家里吃飯。說沒有你，咱家現在不呢給你攢下這么多錢呢！”

    寇溪將那一絲袋子的凍貨扔給王雅芝：“你們家慢慢吃吧，我爸那邊收到的更多。我那個便宜婆婆一直盯著我那屋看呢。那天我回家，看見滿屋子的土，我還尋思我都是是拖了地再睡覺的，怎么整出這么多的土。后來想明白了，那天我單位發東西，把鑰匙給我公公了?？隙ㄊ怯峙芪椅堇锩娣v去了，真是一點自覺性都沒有。就這點東西還丟了兩只鴨子呢，你說他們但凡正常點，我還能差他們什么。非要做出這樣的腔調來，讓人看不起！”

    于婆子從倉房里取出給寇溪準備的東西，聽見姐妹二人坐在炕上說的話。搖了搖頭勸慰寇溪：“閨女，你可不能這么想。管咋地還有你男人在呢，畢竟沒有分家呢。聽姨的一句話，把這東西都帶回去，哄一哄你那婆婆。管是給她閨女坐月子用還是大家伙一起吃，樂樂呵呵過一個年。這可是你結婚之后頭一個年呢?！?/br>
    “按照老規矩啊，你們結婚這第一個年應該去各家長輩那拜年。我們都得個你們錢的，可惜了，霍安不回來，你自己也不好一個人去！”于婆子長嘆一口氣：“這當軍嫂啊就是不容易，一輩子長著呢，別老跟她們一樣的。說句不好聽的，你那婆婆怎么活還能活過你？”

    “話不能這么說，這要是霍安親媽也就那樣了。一個院子里的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也忍了?？墒菦]有三番五次這樣欺負人的，又要錢又要臉還不想出本錢。我直接給她們得了唄！”寇溪撇撇嘴：“我為啥帶著他們一起做？一來我確實缺錢，這樣多少我在中間能拼縫兒。二來有點正經事兒干，也好過天天扯個老婆舌沒完沒了?！?/br>
    寇溪心里是知道的，張瑤的婆婆眼瞅著就要過來。那一位可是一個神人，簡直不要臉到了極致。家里以后的日子簡直要鬧翻天，不早點攢錢買房子搬出去，她還沒跟霍安生孩子呢就得被氣死。

    “你們就拿著吧，萬一我有需要了，來你們家要也是一樣的?！笨芟猿暗溃骸皯摏]有人會來我們家做客，用不著我干活的。反正自打我上班之后，我也沒去那屋幾次，等著我大年三十做好飯伺候一大家子，那真是癡人說夢?！?/br>
    于婆子欲言又止，嘴巴張了張話題一轉：“我煳了豬蹄、豬肝，給你準備了一份，你拿回家吃吧。來個客人切一盤子，也是個好菜。今年咱家里頭有錢了，也敢買點rou吃了?！?/br>
    王雅芝看婆婆就拿了半個豬肝三個豬蹄，太陽xue突突直跳。深吸一口氣擠著笑：“媽，你拿錯了，這是我昨天切的。你不是準備的整個的豬肝么，豬蹄子拿六個唄。那玩意兒也不值錢！”

    于婆子嘴角抽了抽，尷尬一笑對寇溪道：“哎呦，要是你姐沒看一眼，我都不知道我拿錯了。你等著，我給你換一下?！?/br>
    寇溪連忙客氣道：“大姨，不用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那么多?！?/br>
    “哎呀！”王雅芝連忙跟寇溪使眼色：“你忘了我媽說啥了？讓你多分給婆婆一點，你這是做兒媳婦的，別老上綱上線的跟人家置氣?！?/br>
    “??？”寇溪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于婆子出了屋。王雅芝撇撇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還給我家拿這么多東西，拿了也是白拿！”

    寇溪好奇：“這是咋地了？”

    王雅芝氣鼓鼓：“我們好容易掙的這點錢一半讓她借給于大明他大舅了，還有一半前兩天打牌九全他媽的輸出去了?！?/br>
    “啥？”寇溪聲音都拔高了幾度：“耍錢？不要命了，不想過了？這錢掙的多不容易，他不知道么？”

    “哼！”王雅芝恨的咬牙切齒：“人家覺得來錢可容易了，我昨天跟他干了一仗。他媽的我要離婚！”

    寇溪好笑道：“你這人聽風就是雨，不就是輸點錢么，有個教訓就行了還真的能離婚？”

    “你知道啥？”王雅芝特意往外瞅了瞅，見婆婆還沒有過來連忙說道：“等明天我去你家再細說，我跟你說這娘倆現在屬實是飄了。我婆婆以前多穩當一個人啊，看我要離婚還說什么反正她天天在家蒸魚干，以后她們娘倆也能掙錢?！?/br>
    王雅芝啐了一口：“呸，沒有我，你認識她們誰是誰呀。好幾千塊錢說給我借出去就借出去了，起碼你跟我說一聲也行啊。我不是這個家的人啊 ，我還指望著秋天蓋房子呢。這他么的白忙活了半年，一分錢沒攢下?！?/br>
    寇溪安撫：“好了，這回長個記性，以后你自己攥著錢不就行了?！?/br>
    王雅芝氣鼓鼓的別過臉：“你瞅瞅那個摳逼樣兒，就給你半個豬肝。一個豬肝幾個錢，沒有你我們家一共能攢幾個錢。跟誰都不大方，就跟自己娘家人大方。媽的，你孫子有病，你們家親戚都不搭理你?，F在有錢了都過來借錢，擺明了不可能還錢，還*搜往外借。你家趁幾個錢？”

    寇溪這下全明白了，為什么老于婆子話里話外都再勸和自己跟李翠蓮緩和關系。她之前還納悶，心說老太太糊涂了。弄了半天，是說給王雅芝一個人聽的。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沒錢的時候，于大明也沒有耍牌九賭大錢的習慣。家里窮的時候，于婆子把王雅芝當成掌上明珠。

    現在剛賺點錢，一家子的尾巴就翹上了天！

    第六十二章 家書

    寇溪拎著從王雅芝家里帶出來的鹵rou剛到家，就看見霍天一像個小牛犢子似的沖了出來。

    嘴巴里嚷嚷著：“大娘，大娘，我大爺來信了?！?/br>
    寇溪的心情一下子就被點燃起來，高興地問道：“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霍天一這個小子卻沒有回答，他的一雙綠豆眼全部被寇溪手里拎著的袋子吸引住了。

    “大娘，你這里是啥？”霍天一伸手去翻袋子，臉上帶著貪婪之色?？芟綍r下班也會給他帶點小零食，就算是再討厭他的父母寇溪也從不會遷怒到一個孩子身上。

    就算是寇溪平時不給他買東西吃，李翠蓮也從未在吃穿上苛待自己的親孫子。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霍天一特別喜歡翻別人的東西。尤其是家里來了客人，他都會好奇的翻看人家都買了什么過來。一邊看還要一邊念叨，這是什么那是什么。

    按理來說這個壞習慣當家長的應該及時制止，可霍天一這種沒家教的行為在李翠蓮跟高麗曼看來就是‘欠登兒’。小孩子好奇心作祟，自來熟熱情孩子氣罷了。

    寇溪明白，在這家誰都可以對霍天一的行為做教導。唯獨她是不行的，她如果管的太嚴厲只會讓人覺得她寇溪跟孩子過不去，沒有人會認為她做的是正確的事情。

    所以說，一個孩子行為不端都是他身邊長輩的問題。言傳身教出現問題，再好的老師也拯救不了。

    “先進屋看看，這些都是過年吃的！”寇溪將袋子拎高，敷衍了一句霍天一。

    霍天一眼尖的看見了里面的鹵豬蹄，嘴巴里的口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也許是仗著從前寇溪對他的縱容，他對寇溪一丁點的懼怕都沒有。跟在后面哭啼啼：“大娘，我要吃豬蹄，我要吃豬蹄！”

    寇溪進了正屋，發現霍大貴、李翠蓮、高麗曼、霍魯都在。張瑤挺著鍋大的肚子躺在炕里，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寇溪。

    宋建剛坐在鄰窗的椅子上，看見寇溪走進來頭不抬眼不睜連個招呼都沒打。

    “爸，我聽天一說霍安來信了？”寇溪伸手：“在哪兒呢，我看看！”

    高麗曼興奮道：“霍安說過年不回來了！”

    寇溪的笑容戛然而止：“不回來了？”

    霍大貴將寇溪的信遞給她：“他寄過來兩封信，我一封你一封。你看看吧，他說部隊回家探親的戰友太多了，他的假期延后了?！?/br>
    張瑤心滿意足的看著寇溪從滿臉興奮瞬間垮了臉，感覺寇溪看著幸福也不過如此。整個人也覺得跟她的距離縮小了，她窮了一點可丈夫天天伺候在身邊?？芟悬c小錢，可丈夫常年不回家就只等著過年那兩天見面?，F在霍安不能回家過年，寇溪一會兒還不回屋哭死。

    她伸手故意一下又一下的摸著肚子，安慰寇溪道：“霍安不回來過年，還有我們這一大家子陪你呢?？芟?，你可不要太傷心，國家大事比咱們老百姓重要多了?！?/br>
    寇溪接過信，發現已經拆封了。原本就不好看的臉，頓時鐵青起來。抬起頭質問霍大貴：“誰把我的信給拆了？這是寫給我的，我都還沒有看呢。誰干的？懂不懂什么叫隱私？”

    李翠蓮頓時不樂意了：“你這話啥意思??？你這是吼誰呢？有你這樣跟老公公說話的??？霍安不回來是我們不讓回來的嗎？你心里有火沖誰使勁??？”

    寇溪怒極反笑：“霍安回不回來跟你們拆不拆我的信封是兩件事?；舭膊换貋磉^年，那是有正經理由是為了工作。你們拆我私人信件觸犯了我的隱私權，這是犯法的你們懂不懂？”

    她又想起李翠蓮動了她的東西，招呼都不打就燉了她的兩只鴨子。本來這件事情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過去了，大過年的她也不愿意跟這些眼皮子淺的東西計較?？缮衔鐒傆羞^一翻口舌，下午就敢拆了自己的信封，一丁點的記性都沒有。

    “昨天剛偷了我的兩只鴨子，今天還想拿我的匯款單唄。你們可別說這是郵遞員送過來的時候就是開著的！”寇溪冷笑：“我自己的丈夫我最清楚了，平時發了工資就會給我匯過來。過年了只可能給我多打錢不可能一分錢都沒有?！?/br>
    寇溪將信封都倒出來，出了一封信之外什么都沒有。不用說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兒，要說空口無憑就指責李翠蓮那是她的不是，可有了前車之鑒他們就應該受著！

    “你說匯錢就匯錢了，你看見了？”李翠蓮嘴硬道：“再說了，你們有啥見不得人的呀?？纯葱胚€不行了，有能耐你告我們去呀！”

    真是沒理辯三分的本事還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呢！

    寇溪若是真的要去報警或者跟她講道理，那就真真證明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索性聳聳肩膀：“這有什么難得，我給他們部隊去個電話，問一問不就知道了。你說沒有匯票，他說給了匯票。到時候報警找公 安，問題出在哪里不就知道了?！?/br>
    李翠蓮沒想到寇溪居然這樣較真，氣的渾身發抖卻再一次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你媽就是跟你鬧著玩，還真的能要你的錢嘛?！被舸筚F和著稀泥，笑著對李翠蓮：“你這個人，沒事兒撩閑干什么？一會兒把她都急眼了，我看你咋整。大過年的，不知道輕重。孩子出去忙活一天了，誰有功夫跟你鬧著玩?！?/br>
    李翠蓮悻悻的嘟囔道：“這不是逗著玩鬧笑話，誰尋思她還當真了?！?/br>
    她不情不愿的從褲兜里掏出匯款單，遞給寇溪。見寇溪瞥了一眼那匯款單，信封看也沒看扭身就要回屋。忍不住喚住她：“哎，你看看信再說啊。人家霍安說了，讓你過年給我們買衣服呢。說讓你多買點rou，好好在家里頭過個年?！?/br>
    寇溪猛地一轉身，怒瞪著李翠蓮：“這么說，你們都看了我的信？”

    張瑤不以為然：“看看怕啥的，又沒說啥見不得人的話。你還指望著霍安跟你說啥甜言蜜語啊，告訴你想也是白想的。切！”

    “撕.....”宋建剛沖著張瑤使眼色：“哪兒都有你！”

    寇溪舉著信封：“有沒有甜言蜜語，跟你們有一毛錢關系沒有？他給你們寫的信我不會偷看，你們以后最好也別拆我的信。不管是我的信還是我的東西，我的就是我的，誰也別再手欠。再敢動我的東西，別怪我翻臉。老的少的，誰的面子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