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不過現場最讓他感到意外的還不是螞蟻,而是一個縮著脖子站在沈建國身邊,雙手戴著锃亮手銬的紅頭發少年。 那少年個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身材瘦削,脖頸處有紅色的勒痕,上身只穿了一件滿是污漬的保暖襯衫,下·身穿著一條已經洗得沒有顏色的藍色牛仔褲,腳上套著一雙看不出原來是什么顏色的帆布鞋。 因為他一直低著頭,江昭陽看不清他的五官,不過從手腕上套著的手銬來看,他的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江昭陽這下徹底明白了剛才沈建國在對講機里聲音古怪的原因,林染有幫手他早就想到了,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林染的幫手竟然是這么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而且這少年竟然還被反鎖在這樣一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里。 江昭陽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紅頭發少年的身前,卻一直沒有開口,而是表情疑惑地看向了沈建國。 沈建國皺了皺眉,回答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聽到他這么說,江昭陽馬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后忽然伸出手,揪住了少年額前的劉海,把他的頭硬生生地拽了起來。 那少年的肩膀馬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隨后條件反射般后退了一步,那張深埋在胸前的臉終于扛不住壓力露了出來——他的眉毛平直,鼻梁高·挺,眼神猶疑而怯懦地偷瞄著眼前正拽著自己頭發的“警察”的臉。 江昭陽這才注意到,他臉上最引人矚目的不是五官,而是一道刀疤,那道刀疤從左邊的額頭處堪堪劃過眼角,一直延伸到右邊的嘴角,乍看上去有些恐怖。 除此之外,他的五官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就是普通的大眾臉。 江昭陽嘴角微撇,輕輕地笑了笑,同時馬上松了手。 少年再次抽·搐了一下肩膀,又往后退了一步,似乎對江昭陽異常害怕。 不過江昭陽并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又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往前一拉,那少年一個趔趄,身體往前一倒,江昭陽隨即一下把他的頭按在了玻璃展示柜上,他的脖頸處隨即便暴露在了明亮的led燈下。 沈建國還沒反應過來江昭陽到底想干什么,這時站在展示柜附近的顏以冬卻忍不住捂著嘴驚叫了一聲。 沈建國湊上前一看,也不禁被嚇了一跳,那少年的脖子上布滿了密集的針孔,還有……難以數清的牙印。 江昭陽這才完全放過了那個少年,同時站直了身體,長吁了一口氣。 “江隊,怎么回事?”沈建國湊上來問,“他不是林染的同伙嗎,怎么挨了那么多針?” 江昭陽搖了搖頭,“還記得我原來跟你說過,林染很可能有一個實驗體嗎?就是她把毒素注射·到那個人身上,從而得到各項實驗數據……” “你是說……”沈建國恍然大悟,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他就是那個實驗體?!苯殃柪^續說道,“同時,他還被林染長期用神經毒素控制,是林染的幫手,或者說……奴隸?!?/br> 一句話說得沈建國瞪圓了眼,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 “我·草!” 江昭陽用手揉了揉頭,轉著圈看了看四周像珠寶展示柜一樣的螞蟻飼養箱,忍不住抿了下嘴,提議道: “沈隊,你還是先帶他去醫院,做個全面體檢吧?!?/br> 沈建國看了看江昭陽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他看向顏以冬時,眼里難以掩飾的尷尬,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幾分,他也不愿說破,只用手拍了拍身邊的刑警,道: “帶走!先押著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br> 一隊刑警押著那少年走后,江昭陽朝四處又看了一下,整個地下室除了這些飼養螞蟻的培育箱和制造毒素的機器以外,他還在一個墻角發現了一張床和一把木頭椅子。 江昭陽走過去掃了兩眼,與其說那是張床,不如說是地鋪,褥子都已經發黑了,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 床邊的椅子上正凌·亂地堆著一摞打包好的餐盒,有些餐盒邊上都已經發了霉,也不知道多久沒人收過了。 另外,最上面的餐盒空無一物,餐盒底部就沾著一片韭菜,看起來時間也不短了,要不是椅子旁的礦泉水桶里還剩下一點水,江昭陽估計這個少年十有八·九幾天前就已經死了。 這時,他身后的沈建國脫去了身上厚重的防護服,痛快地喘了口氣,忍不住埋怨道: “早知道林染把這些螞蟻照顧得那么好,我也不用穿成這樣了?!?/br> 江昭陽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隨后又把目光集中到了那些似乎是定制的展示柜上。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之后,他發現這些展示柜的中間位置都固定著一個玻璃槽,玻璃槽前后連通,串成一道很窄的水槽,高度從進門的地方開始平行下降,到最后一個展示柜的時候,玻璃槽的高度已經從中間往下移動了七八公分左右。 而且在最后一個展示柜的底部還開了一個小口,小口中間塞著一個玻璃漏斗,用來接收滴落的液體,漏斗的底部放置著一個寬口的玻璃皿。 從這個像深口盤子一樣的玻璃皿里,正向外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酸味,那種酸跟酸菜的酸截然不同,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工業氣息。 沈建國這時忽然不解地問: “江隊,你說這林染都把螞蟻密封得這么好了,還在日記中留言告訴自己進門時需要涂抹那個什么蕓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昭陽直起腰來想了想,道: “她應該是怕萬一出現什么紕漏,自己不明不白地死了?!?/br> 沈建國用手捋了捋頭發,緩緩嘆了口氣,“也是!萬一剛才那小伙子餓死之前把這些東西全砸了,那這屋里不就全是螞蟻了?!?/br> 又說: “一開始我還以為兇手是一個人獨立飼養螞蟻,對蟻酸進行提純,沒想到這娘們膽子這么大,竟然還想起了雇人,通過奴役的方式讓人給她干活?!?/br> 說完,他又用手指了指展示柜一側的桌子上整齊擺放著的各種量杯和蒸餾器,還有另外一些不知名的大型設備,忍不住嘆道: “江隊,你還別說,弄得還挺專業,還挺他媽有科學精神!老子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江昭陽笑了笑,剛想搭話,沒想到衣袖卻被顏以冬突然拉住,她指了指展示柜上那兩道玻璃槽,好奇地問: “這是干嘛用的?” 江昭陽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展示柜,講解道: “這個啊……是提取蟻酸用的流水線?!?/br> “流水線……??。?!”顏以冬瞬間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問:“怎么個流水線法?” 江昭陽輕輕一笑,“其實原理很簡單,你真想知道?” “嗯?!鳖佉远嵵仄涫碌孛忘c了幾下頭。 隨后,她便突然被江昭陽捉住了右手。 “張開你的手掌!”江昭陽命令道。 顏以冬馬上打開了手掌,隨后便聽到“啪”的一聲,江昭陽一下把她的手掌拍向了玻璃展示柜。 幾乎同時,顏以冬忽然感受到從展示柜里面隱隱傳來了一絲震動。 當她睜大了眼睛仔細尋找那股震動的來源時,忽然發現了一件神奇的事情——此時展示柜里的大部分螞蟻都停止了活動,像做體cao一樣,身體后仰,用六條細腿支撐起身體,露出了后腹部鋒利的蟄針,這些蟄針的目標非常統一,就是現在正貼在展示柜上的那只巨掌。 一秒鐘后,從那無數根蟄針里射·出了無數條小水柱,這些小水柱在明亮的led燈下交匯,就像無數條微型高壓水槍正在同時噴向顏以冬的手掌一樣。 片刻之后,那無數條小水柱在玻璃槽里匯聚成了一條細流,緩緩向下·流去。 “太神奇了!”顏以冬瞬間忘記了被人捉住手腕的尷尬,像孩子一樣露出了純真無邪的笑容。 不過經過短暫的欣喜之后,她忍不住眉頭一擰,“你是怎么知道這種方法的?” 江昭陽松開了她的手,若無其事地一笑,“原來在南邊的林子里生活過一段時間,那里的很多螞蟻都會用這種方法保護自己的巢xue,這是它們的本能?!?/br> · 江昭陽和顏以冬從地下室出來之后,沈建國又來回確認了幾遍地下室和教堂的情況,在確定現場沒有遺漏重要線索之后,才開車送江昭陽和顏以冬回了酒店。 在酒店門前,沈建國親自下車給顏以冬開了車門: “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我這邊還要回去加緊審訊,你們先休息吧?!?/br> 顏以冬輕輕點了點頭,江昭陽主動跟沈建國握了握手,“沈隊,你也要多注意休息,老是這么熬通宵可不行?!?/br> 沈建國打了個哈哈,馬上上車,馬不停蹄地把車開向了市局方向。 在上升的電梯里,江昭陽還在腦子里想著案情,顏以冬則一臉疲憊地把身體靠在電梯的一側,眼神直直地盯著地上明亮的瓷磚出神。 “?!?/br> 電梯門開了,江昭陽用手捏了捏僵硬的肩膀,先走了出去。 在走了幾步之后,他忽然有些奇怪地回過頭。 因為他后來調整過房間,現在跟顏以冬住在同一層,但是那個跟他住在同一層的女孩卻沒有跟上他的腳步,她兀自停留在電梯里,盯著地上的瓷磚出神。 在電梯門馬上關閉的瞬間,他連忙按下了電梯的上行按鈕。隨著電梯門的再次開啟,他輕輕地喚道: “小冬……?” 顏以冬攸然抬起頭來,眼眶里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你怎么了?”江昭陽奇怪地問。 顏以冬用手抹了抹眼角,忽然表情傷感地一笑: “隊長,都結束了……?” 江昭陽不禁心里一酸,用手為她擋住了電梯的感應器,輕輕把她從里面拉了出來。 他用手揉了揉她溫軟的發絲,直視著她的眼睛,表情無比認真地說道: “嗯,結束了,都結束了!” 聽他說完,顏以冬又愣了愣,最后一下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秋風瑟瑟、哉也、茶葉蛋兒、鹿晗的小仙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桃子小可愛 5瓶;黑眼圈、朝辭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1章 變異 翌日一早,江昭陽和顏以冬剛踏進市局大門,就聽到身后傳來警笛聲,回頭一看,兩輛警車揚起道旁的塵土,飛也似地開了進來。 之后從車上下來六七個刑警,個個頂著黑眼圈,頭發亂糟糟地耷·拉在頭皮上,像是被海浪沖刷過的海藻。 他們看到江昭陽,紛紛揮手打起了招呼,江昭陽則連忙站到樓梯的一側,給這群正同疲勞作戰的人讓開了一條路。 江昭陽上樓之后,發現這群人沒進專案組的辦公室,而是直接走進了市局的大會議室,大會議室里黑壓壓地坐滿了人,江昭陽一瞥,陳權和沈建國都在其中。 江昭陽和顏以冬在大會議室外等了大概四十分鐘,這個會才終于開完了。 陳權和沈建國有說有笑地從里面走了出來,后來還跟著徐秘書和一個西裝革履,滿頭銀發的陌生人。 “鄭教授,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國家安全部的江昭陽隊長和顏以冬調查員?!标悪酂峤j地拍了拍江昭陽的肩膀,夸贊道:“這次的案件能夠順利偵破,多虧了他們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