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幾分鐘后,他突然臉色一緊,搬起小曹的尸體往旁邊挪了挪,隨后面色冰冷地微微一笑,“他不光是把手機錢包拿走了,就連彈頭也沒留下?!?/br> “這兇手夠細的??!”王局不禁輕輕嘆道。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江昭陽活動了一下膝關節,有些不太利索地站了起來。 王局趕緊上前扶了他一下,“什么問題?” “我原以為這個被害者只不過遇見或者聽說了跟案子相關的東西,但很顯然,他并不是一個小人物!他知道的遠比我想象得多,多到對方需要出動一個狙擊手馬上處決他,并且還專門帶走了他的手機和錢包,其實這反而說明了他的通話記錄或者身份證里面可能隱藏著對他們不利的線索?!?/br> 聽他說完,王局寬慰似地一笑,“您放心,我馬上讓人查?!?/br> “王局,還有……你們這有沒有能打開凍土層的方法?南面有一具野獸的尸體……” 王局馬上拍了拍胸脯說道:“這個我們有的是辦法,您只要把位置給我,別管多大的東西,我一定能找人給您挖出來?!?/br> 江昭陽看了站在門口表情呆滯的小陳一眼,“陳,你能不能帶王局去剛才的地方?” 突然聽到江昭陽的請求,小陳用了十二萬分的力氣才勉強擠出了那么一兩分的笑意,連連答道:“好……好……” 王局帶著小陳出去之后,剛才的武警也跟過去幫忙了,整個管理房瞬間就只剩下了江昭陽一個人。臥室里的黑白電視還開著,似乎正播放著一部電影。江昭陽凝神聽了一下,雖然電影的聲音很小,但是通過電影的配樂江昭陽還是能分辨出那是一部經典的美國電影,名字叫《勇闖奪命島》。 他朝臥室走去,影片中艾德·哈里斯飾演的漢默將軍正一個人站在雨里彎腰親吻著戰友的墓碑,他的眼神冰冷而犀利,幾乎同落在肩上的冷雨混為一體。 “果然是《勇闖奪命島》?!彼滩蛔≥p輕地嘆道。 艾德·哈里斯是他最喜歡的電影演員,沒有之一,這部電影他也是反復看了多遍。 在看了一分鐘《勇闖奪命島》之后,他突然做了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直接走到了床邊,然后直·挺·挺地躺在了床板上。 他的身下,就是剛才發現的那一撮獸毛的位置。 第47章 漏洞 他閉上了眼睛,細細地感受著四周的氣味和溫度,一連串的疑問隨即進入腦海: 它是誰? 它會是毛桃的族類嗎? 它為什么會在這里睡覺? 它會看電視嗎? 它會想些什么? 然而,床板四周的氣味腥臊,空間逼仄,溫度寒冷,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他發現自己即便是在這里躺上一年,也不可能和一頭野獸進行等量思考。 不過當他睜開眼睛的瞬間,卻忽然愣了一下,因為他發現躺在這里,看外面的星空時特別美。 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了腳步聲,他無暇思考下去,馬上從床·上爬了起來,下床一看,是剛才出去的王局。 王局看到他后,表情神秘地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東西遞到了他的手上,然后解釋道: “這是剛剛讓人送來的,雖然我看不出有什么門道,但覺得可能對你來說很重要……” 江昭陽在入手的瞬間感覺那是一個四四方方像老舊的機器銘牌一樣的東西,有煙盒一半左右的大小,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因為室內沒有光線,他不得不再次打開了手電筒,發現那東西就是一塊銘牌,表面是銀白色的,簡單地刻著一行文字,不過江昭陽一個都看不懂。因為那上面刻的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看起來跟天書一樣。 回想起剛才和馬主任的對話,江昭陽不太確定地問:“王局,這是……俄語?” “應該是俄語?!背鲇谥斏?,和俄羅斯接觸頻繁的王局也不敢一口咬定這就是俄語。 因為那塊銘牌任誰都看得出來是個老物件,不光上方的圓孔斷裂,就連銘牌本身也布滿了各種坑坑洼洼。 “算了,我帶回北京找專家看一下吧?!苯殃栆矐械糜梦镒C袋整理一下,直接把銘牌塞進了羽絨服的內兜里。 王局點了點頭,“噯,對了,江隊,還有一個事,這里交通不太方便,我短時間內可能沒辦法把專門挖凍土層的挖掘機弄到這來,目前只能先用一些土法子試一試,您等得了嗎?” 江昭陽朝他擺了擺手,“不急,你慢慢挖!” 王局長如釋重負地一笑,“那行,我抓緊時間再找人想想辦法?!?/br> 說完,他又走了出去,整個房間重歸寂靜。 江昭陽打著手機閃光燈在屋內又轉悠了幾圈,把整個管理房的客廳部分的角角落落都細細搜查了一遍,結果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發現。 之后他又搜查了臥室,甚至把鐵爐子里面的木灰都掏了出來,一一篩查,結果從中發現了幾截很硬的東西,一開始裹著木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后來他一手打著閃光燈,用另一只手拿起一把生了銹的柴刀,把那幾截東西攔腰砍斷后又舉到鼻孔處嗅了一下,才最終分辨了出來——那竟然是干燥已久的大便。 “板馬日的,真他娘的不講究……”他忍不住對著漆黑的床板罵道,最后沒忍住,在地上連吐了幾口唾沫。 扔掉手里的大便后,他沿著順時針方向再次把這個不足十平的房間重新勘察了一遍,不過除了中間有一個地方短暫地引起過他的注意以外,還是沒有任何令人驚喜的發現。 中間引起他注意的地方就在房頂坍塌的大洞下邊,他在地上一片狼藉的腐朽木料里發現了一些碎玻璃,因為窗戶是完整的,并沒有玻璃落下來,所以這些平白無故突然出現的碎玻璃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馬上動手,快速清理了那片區域,很快便發現在木頭下面有一個被砸碎的像玻璃缸之類的東西。 說是玻璃缸,其實不過是五塊玻璃用膠水粘合成了一個頂部開口的長方體的形狀,所以在看清那東西構造的瞬間,江昭陽不禁大失所望。因為這樣的玻璃缸實在太普通了,養魚、養兔子、盛水、洗臉,甚至連種菜都沒問題,就是跟案子沒半點關系。 檢查完屋里的所有東西之后,他站在原地默默沉思了一會。 雖然他很想王局能馬上把那具野獸的尸體從凍土層里挖出來,但同時他也明白——從一具死了十幾年的野獸遺體上能獲得的線索少之又少,他想要的,頂多也就是再確認一些猜想罷了。所以,與其在這里干等著,還不如帶著銘牌返回北京,盡快找專家確認銘牌上的信息和成分要緊。 他剛想出門找王局商量一下,卻忽然看到從背面的山坡上跑下來幾個打著手電筒的身影。 “找到線索了嗎?”等幾名武警走近,他連忙確認道。 一個隊長模樣的人點了點頭,“狙擊位置我們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就在這房子北面大約200米左右的一棵樹的后面?!?/br> “嗯?!?/br> “另外還發現了幾組腳印,看鞋碼應該是同一個人的?!?/br> “除了腳印呢?煙頭、彈殼、發絲、口香糖……”江昭陽幾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痕跡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然而,他等來的只是幾名武警戰士的搖頭嘆息。 “他連彈殼都撿走了……”那名隊長模樣的人神色懊惱地嘆道。 江昭陽理了理額前的亂發,安慰似地拍了拍那位隊長的肩膀,“沒關系,大家辛苦了?!?/br> · 天亮后,江昭陽繞過幾位靠在墻角昏昏欲睡的武警戰士,再次朝昨天的怪獸墳墓走去。 他用手揉了揉酸脹的頸椎,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王局還在指揮人挖掘那具尸體,不過進展似乎不太順利,站在門口都能清晰地聽到王局不耐煩地咆哮。 江昭陽用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朝遠方喊道:“王局……” 王局長聽到后馬上跑了過來,“怎么了,江隊?” “我想今天趕回北京去,先跟你道個別!” “這么急?那這邊怎么辦?” “你主持就行!”江昭陽表情輕松地笑了笑。 “我這高粱酒還沒請你喝一頓呢……” “沒事,過幾天我可能還會再過來,你這邊還有未結的命案不是……”說完,江昭陽別有深意地回頭看了一眼。 王局的視線也隨之在小曹的遺體上匆匆一瞥,知道江昭陽這是在給自己施壓,他皺了皺眉頭,“那行,我讓直升機把您送出去。您看……別的還有什么指示沒有?” “指示我可不敢當?!苯殃栃χ线叺囊矮F埋骨處指了指,“一個是這東西的死因,你這邊要調查清楚;還有一個,就是dna樣本。你這邊最好能派人給我送一份尸體的毛發或者身體組織過來,我需要做比對?!?/br> “好的,沒問題!”王局寬大的手掌隨即伸出,有力地同江昭陽握在了一起。 同王局道別后,江昭陽馬上回屋背起了背包,臨行前,他匆匆往身后瞥了一眼,昨天角落里的那個玻璃缸正好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反射著一縷晶晶亮亮的光。那光正好飛入他的眼中,像一枚流光曳彩的子彈一樣,江昭陽忍不住用手擋了一下,之后,他便扭過頭,向直升機走去。 · 在林都機場,江昭陽點了一碗面,一個人慢慢吃著。他訂的是下午四點的機票,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不少時間。 一碗牛rou面還沒吃完,他抬頭一看,外面剛才有些淡灰色的天空突然飄起雪來。那雪洋洋灑灑,沒過多久便把林都機場為數不多的幾條跑道全占了?,F在應該是有一個航班馬上要到起飛時間了,幾輛除雪車突然開了出來,緊張有序地進行起了除雪作業。 “如果這雪下得再大一點,飛機能不能起飛都是問題?!苯殃柾蝗环畔峦?,把后背靠在椅子上,忍不住擔心起來。 對著窗外的除雪場景出神地看了幾分鐘后,他隨手拿起了桌面上的牙簽盒,在取出一支牙簽后,他卻忘了把牙簽叼在嘴里,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部被手里的透明盒子吸引了過去。 他忽然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 那個管理房角落里的破碎玻璃缸無論出現在哪座城市都不過分,可那里是小興安嶺啊,而且是小興安嶺深處一個人跡罕至的護林房,在將近二十年前,一個年輕人會為了盛水或者種菜,專門花不少錢做一個玻璃缸出來嗎? 如果說他是為了養魚或者養兔子而專門制作的,從情理上講,也能說得過去。不過,江昭陽總覺得這些推測都有些怪異,在一番思索之后,他馬上掏出手機,直接打給了馬主任。 “馬主任,你好,我想再跟你確認一件事,你現在方便嗎?” “方便,您說?!瘪R主任沉穩而略顯老態的聲音隨之傳來。 “昨天我在檢查管理房的時候,在床的附近發現了一個玻璃缸,那是秦朗的東西嗎?你知道他是用來干嘛的嗎?” “玻璃缸……” “玻璃缸……” “玻璃缸……” 馬主任把這三個字無意識地重復了好幾遍,語氣里滿是迷茫。 不過在連續念了三遍之后,他突然一掃先前的迷茫,用略帶興奮的嗓音回答道: “我想起來了,那是他養螞蟻用的?!?/br> 第48章 寒夜 “螞蟻?”這下換到江昭陽迷茫了。 “對,就是螞蟻。那小子平時也沒什么愛好,就在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辭職的半年前吧,他突然迷上了養螞蟻,還為他那窩螞蟻專門弄了個巢,就是那個玻璃缸。你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這事了。噯,對了,他走的時候好像也把那窩螞蟻帶走了,反正我后來再去的時候就沒再看見過……” 馬主任還在電話這頭深陷在對陳年往事的回憶中,電話那頭的江昭陽卻在短暫的迷茫之后,在心底間陡然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突然有了一個驚人的假設! “您剛才說他是在離職的半年前突然喜歡上養螞蟻的,那也就是說——他養的那窩螞蟻也是在差不多那個時候突然被他從某個地方挖出來的,對吧?” “是啊?!?/br> “那在那窩螞蟻出現之前或者之后,有沒有發生過什么事情?” “事情……事情……事情……”馬主任又開始喃喃自語起來,不知這是因為他年老健忘,還是回憶時的特殊習慣。 江昭陽卻沒有催促他,安靜地在電話這頭等待著,不過他又再度把那個透明的牙簽盒握在了手里,他握得很死,右手的關節部分已經完全褪去了血色,連手上青色的血管都顯露了出來。 “對了?!瘪R主任突然喊道,“是有那么一件事,大概是在他把螞蟻弄來的一個多月前,他旁邊林區的一個護林員工作的時候突然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