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沒事?!彼鼗卮鸬?。 幾分鐘后,他還是選擇撥打了那個號碼,臉上也隨之掛上了一副慘兮兮的表情: “領導,出大事了,我剛才差點被人砍死!這工作太危險了,您可得給我做主,不漲工資,這個月獎金怎么也得多發點吧?” 電話那頭的藺如峰卻對屬下的哭喊置若罔聞,他語調平靜地問:“小冬沒事吧?” 江昭陽瞥了顏以冬一眼,心虛道:“沒事,她能有啥事!” “你說吧,死了幾個?” “死了一個,六個輕傷?!?/br> “六個輕傷?”藺如峰的語調突然變得森冷而威嚴,“是輕傷嗎?” “死了一個,六個重傷,您剛才肯定聽錯了?!?/br> “哦,你這是……蓄意報復?” “嘖……您這話說的!”江昭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我這明明是正當防衛,怎么到您那就成了蓄意報復了?” “哦?!碧A如峰突然冷笑了一聲,“一個人打七個,一死六傷,是正當防衛?” “我……” “江昭陽,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這件事組織上還會派人再調查的,就這結果你還敢提獎金?” “領導,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 “你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獎金沒有,這個月工資也別想了,檢討至少一萬字,寫清楚案情始末,回局之后馬上交給我!” 江昭陽:“……” “注意,一定要深刻?!鳖I導臨掛電話前還不忘貼心地提醒道。 “嘟……嘟……嘟……嘟……” 顏以冬看著江昭陽哭喪著臉,慢慢把手機放了下來,不禁表情疑惑地問: “你明知道他不會給你發獎金,為什么還要提這事?” 江昭陽咧嘴苦笑了一下,“如果我不說,那檢討可就不止一萬字了?!?/br> 顏以冬愣了一下,沒想到這里竟然還用上了一條三十六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她低頭想了一下,然后大義凜然地說道: “你那份一萬字的檢討我會替你寫的,我寫好你只要再修改一下就行了,算是我用來報答你的……” “呵……我這救命之恩還真是廉價,就值一份檢討錢!” “你愛要不要,我還不愿意寫呢?!?/br> “我要……要……又沒說不要?!?/br> 聽到她馬上要反悔,江昭陽立馬放低了姿態,不過依舊換來了顏以冬的一記白眼。 江昭陽尷尬地一笑,一邊往廁所走,一邊朝她揮了揮手,叮囑道: “注意,一定要深刻!” · 進了廁所,他一邊解腰帶,一邊忍不住又點了一支紅雙喜,他一泡尿還沒尿完,院子里就突然傳來了顏以冬的慘叫聲,嚇得他的手一抖,打火機竟然掉進了便池里。 “板馬日的……”他暗暗罵了一聲,也懶得去管打火機,抖了兩下,就提上褲子沖了出去。 他看到顏以冬此時正捂緊了臉,死命地靠在墻角不停地尖叫著,在她腳邊有一根紅色的繩子,上面串著三個圓圓的東西,紅白相間,個別區域還布滿了黑色的毛發。 因為距離較遠,江昭陽看不清細節,但是憑直覺,他知道此刻能把顏以冬嚇成這樣的只有一個東西——人頭,而且是那種臉上布滿了刀傷,猙獰恐怖的人頭。 至于那到底是誰的人頭,江昭陽就算不細看,心里也早就猜得八·九不離十,他開始快速地朝顏以冬跑去。 佟星河和幾個民警這時也從屋里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不過他們并沒有第一時間把目光聚焦到不斷尖叫的顏以冬身上,而是齊刷刷地看向了對面的房頂,臉上同時流露出了一種呆滯的,不可思議的表情。 江昭陽也瞬間停下了腳步,跟隨著他們的目光緩緩向身后看去。 那一刻,他們同時懷疑起了這個世界。 對面的屋頂上此時正筆直地站立著一個身高兩米多的“怪物”。 它全身長滿了黑色的毛發,眉頭發白,顴骨深邃,眼神銳利,雖然右臂明顯少了一截,但斷口處用紅色的繩子綁著一把明晃晃的柴刀,甚至后背處還披著一抹紅色的披風,那披風此刻正飄揚在浩蕩的山風里,獵獵作響,更加凸顯了它身上那股威風凜凜的氣勢。 如果不是因為它的左臂間還夾著一個麻袋,雙·腿上還裹著幾層滿是泥巴的rou色絲·襪,江昭陽已經忍不住在心里為它這造型打滿分了。 這一瞬間的極端安靜似乎也打斷了顏以冬的恐懼,她緩緩地睜開了眼,從指縫間偷偷往外看著,在看向房頂的剎那,竟然瞬間忘記了恐懼。 此時的村委會大院里陡然消弭了一切雜音,只剩下那件紅色披風的裂空聲。 一陣驚愕之后,顏以冬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下意識地抓緊了江昭陽的手臂,卻聽見他突然喃喃自語道: “臥·槽,本以為只是個史前怪獸,沒想到來了個神話傳說……” 顏以冬聽得一臉懵逼,卻忍不住糾正道:“江隊,這哪是村民說的猴子啊,明明就是猩猩啊,還是只有非洲才有的黑猩猩!” “嘖……”江昭陽一邊四處找煙,一邊忍不住苦笑道,“草,今年是你水逆,還是我水逆,怎么諸事不順,連非洲的老祖宗都要來找我們麻煩?!?/br> 等他找到了煙,叼在嘴里,又開始全身上下翻打火機,最后也沒找到,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打火機剛才掉在了廁所里了,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誰知這時正站在屋頂的毛桃突然把左臂的麻袋丟下,用手指在腰間的一個布袋里摸索了一陣,然后丟給了江昭陽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江昭陽接過一看,那竟然是一個制作精良的金屬打火機,他不禁啞然一笑,點上煙后馬上還給了它,并朝它抱了抱拳,“謝謝拐子!” 毛桃伸出左手,敏捷地握住了打火機,放回了布袋里。 突然,它剛才扔在地上的麻袋竟然在此刻自己蠕動了起來,很快,一對胖腿首先從袋口掙脫了出來,然后是肥大的屁·股,最后出來的是一個大腦袋。 麻袋里面裝的竟然是楊二狗的兒子——楊虎。 楊虎從麻袋里掙脫出來后,首先仰頭看了毛桃一眼,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江昭陽這才發現,身材并不算矮的楊虎竟然才只到毛桃的胸口。面對這樣一個只有電影里才有的“怪物”,楊虎是既不敢逃跑,也不敢反抗,只能哆哆嗦嗦地站在它的跟前,一邊尿著褲子一邊朝會議室大聲哭喊了起來: “老特,老特,救……我……” 他的聲音又尖又細,充滿了徹骨的恐懼,這聲音就像一把錐子,扎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虎子,虎子……”楊二狗突然發了瘋一樣爬到了審訊室的門口,最后被兩個刑警拽著領子硬拖了回去。 “那是我兒子……我兒子……”他拼命地解釋道。 江昭陽朝那兩個刑警擺了擺手,示意不用攔著他。 兩個刑警對視了一眼,雖然明知道江昭陽不是公安系統的人,不過也不敢得罪他,就直接松開了手,任由楊二狗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朝門口爬去。 江昭陽剛轉過頭,卻聽到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聲輕柔的呼喚: “毛桃……” 這聲呼喚輕輕的、細細的,里面似乎夾雜著一絲意外,卻又像夢囈一樣溫柔。 江昭陽和顏以冬忍不住同時回了下頭,發現秦玉不知何時已經從屋里跑了出來。 她的眼睛里含滿了淚水,用兩手死死地抓著裙子的兩邊,就連指關節都攥成了青白色。 她的一聲呼喚過后,屋頂的毛桃突然有了反應。 它轉過頭,把全部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秦玉的身上,同時,緩緩舉起了右手上綁著的柴刀。 深秋的山風突然從所有人的身前掠過,風里夾雜的似乎不再是料峭的微寒,而是數九的寒冰,讓所有人都瞬間屏住了呼吸,但幾秒鐘過后,那把懸在楊虎頭頂的明晃晃的柴刀卻始終沒有落下。 江昭陽忽然明白了過來——它不是在猶豫,而是在等待! 等待著一聲吩咐,或者一個眼神。 道德? 法律? 倫理? 這些它通通都不在乎!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它唯一在乎的,恰恰是所有人最不在乎的那個“東西”。 第24章 溶洞 “小玉……”江昭陽使勁朝她搖了搖頭。 秦玉看了他一眼,神色凄然地一笑,“哥,如果一個女孩被一個傻·子欺負了,法律會怎么判?” 江昭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傻·子之所以是傻·子,就是因為他們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他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錯的?!?/br> “哦,是嗎?”秦玉緩緩地低下了頭,眼淚如珍珠般掉落,“那是怪我了?都是我活該,我就活該被一個傻·子欺負,是嗎?” “小玉,你一定要冷靜,千萬不能糊涂!”在這種時候,連江昭陽都忍不住亂了分寸。 陳雷和劉隊這時也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突然掏出了手·槍,對準了毛桃。 “劉隊!”江昭陽馬上著急地喊了起來,同時還做了個下壓的手勢,示意他們把槍放下。 劉隊和陳雷對視了一眼,馬上會過意來,把手·槍重新插回了腰間。 江昭陽輕輕地吁了口氣,努力讓心情平復了一下,看著秦玉的眼睛勸道: “或許我現在沒有說這種話的資格,但是小玉,就算楊虎死了,就算這個村里的所有人都死·光了,你就能開心了嗎?” 秦玉突然低下了頭,長發遮住了她的臉,誰也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小玉,只要你讓它把刀放下,我就帶你回北京,好不好?我一定會照顧你的,給你買很多好吃的,陪你去看好看的電影,如果你愿意,我還可以送你去上大學,好不好?” 秦玉突然停止了哭泣,緩緩地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看向了江昭陽。 幾秒鐘后,她忽然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臉。 “哥,其實我早就放下了,早就從心里原諒他們了?!彼f。 在正午的陽光下,她流著淚嫣然一笑,精致的五官如花朵般綻放。 江昭陽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她會突然在這個時候主動親吻自己,他更沒想到的是——面對如此殘忍的欺凌,她竟然已經學會了原諒。 “那你快讓毛桃放了他吧?”他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