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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余污在線閱讀 - 第221節

第221節

    那個人,屐履風流,藍金色英烈巾飄飛,走近了,能瞧見英挺年輕的容顏,燦爛耀目的微笑,一雙眼睛黑黑的,身上無傷,從湖河的最深處,向他燦笑著走來。

    顧?!?/br>
    原以為自己不會再痛再難受,再有所留戀的墨熄,在這一刻驀地哽咽了。

    是顧?!?/br>
    可這顧茫又好像并不是從湖底走來的,而是像十多年前他們第一次在戰場重逢時,顧師兄從篝火邊向他走近,向孤獨的他伸出了手。

    墨熄紅著眼眶,喑啞道:“師兄……”

    是你嗎?

    是你的幻影,你的魂靈,還是我將死時的錯覺?

    沒有人回答他。這個顧茫只是像多年前一樣,像他們都還年少時做的那樣,一路走到他面前,把手攤開,遞給他,向沉沒在水底的戀人溫柔道:

    “墨熄,我們回家了?!?/br>
    戰火終結了,都結束了。

    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了。

    第196章 大結局

    慕容夢澤負手立在雕繪著百爪游龍的漢白玉石場上, 看著眼前麻衣芒鞋的工匠們敲敲打打,正忙碌地修葺著損毀破敗的王宮。

    大戰已經過去了一月有余, 這些日子的修復監工, 都是她在主理。

    慕容夢澤令匠人與修士們都去幫助城內百姓重建家業, 直到重華的居民大都已經有容身之處了,她才下令,讓工匠們開始恢復王室用度的修建。

    慕容辰曾經擺放在金鑾殿的暖爐已經碎了個徹底,但掛耳耳緣的小金獸仍在奄奄一息地喃喃著:“君上洪福齊天……君上澤披萬世……”

    匠工將暖爐的碎片掃到扁擔里,挑著它們,打算倒去馬車上,連同舊朝的殘磚碎瓦一同棄之荒野。

    “澤披萬世……”

    小金獸哼哼唧唧著,躺在一堆斷木頭破磚頭之間, 不住地重復著昨日的讒言媚語。它到底是個死物, 不知自己將命運如何。

    只是磕碰的時候終究是掉了金漆,露出下面黑黲黲的玄鐵料來,一副頹然之態。

    慕容夢澤側眸看了那拉運的馬車一眼, 未置一詞,只在工匠誠惶誠恐地與她招呼時, 甚是溫柔寬厚地展顏一笑。

    “辛苦你們跑這一趟了?!?/br>
    匠人們紛紛瑟然, 又是惶恐又是驚喜, 與她連聲諾諾。

    慕容夢澤玄衣金帶, 獨自又在原處看了一會兒施工的殿堂——度從簡,式從新,這是她給與他們的要求, 當然,她知道重華百姓都對她的舉措感激良多,大戰之后,哪里都要興土木,她不揚王權,自然更討得贊譽褒獎。

    她心里清楚,與燎一戰,論軍功,姜拂黎最盛。

    因為是他最終擊退了花破暗。

    慕容夢澤沒有直接看到這兩人的最終決斗,但聽聞有目睹全局的小修士說,花破暗失卻了血魔獸的威力后,尚有九目琴可與姜拂黎一戰。當時,花破暗換盡了其中八目,都被姜拂黎一一擊破,最后一目卻遲遲不開。

    有人以為那一目必然藏著什么驚世邪法,不到迫不得已不會祭出。

    可是直到花破暗最終敗于姜拂黎劍下,九目琴的最后一只眼,仍然是閉著的。

    誰也不知道那最后的眼睛里藏著的是什么,花破暗沒有讓它顯于任何人面前,它就像一粒深埋在他心里的種子,永遠發不了芽。

    “花破暗死了嗎?”她這些日子也時常聽到有人在街頭巷陌問這樣一句話。

    而人們的回答,卻也是眾說紛紜的。

    “應當是死了?!?/br>
    “是啊,我親眼看到他敗于姜藥師劍下,元靈散盡,成了灰?!?/br>
    “可是我總覺得說不好……他已經完全像一個魔了不是嗎……”

    “就算沒死,也翻不出什么天來了?!?/br>
    慕容夢澤想,姜拂黎應當是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只是并沒有任何人能夠從他口中得到回答。

    姜拂黎在戰后,便攜著蘇玉柔離開了重華。他說自己從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也覺得自己從前做的每一件事情除了圖財,都沒有太多的意義,如今他終于是做了一件不止與錢帛有關的事情。

    只是姜拂黎做的,而不是沉棠,不是傀儡。

    或許是這一次的際遇,讓他終于想帶著屬于沉棠的記憶,去四海五湖再行走看看,而這一回,蘇玉柔不會再禁錮他的內心與他的回憶,或許他終究能從之后漫長的跋涉中得到一個具體的答案,知道他作為姜拂黎,這一生所求究竟會是什么。

    而除了姜拂黎之外,另有一在戰后民心大漲之人,那便是望舒君慕容憐。

    不過慕容夢澤知道,慕容憐因吸食浮生若夢太久,早已病入膏肓,不得久壽。慕容憐此人又是做事全憑自己痛快,他得了世人之認可,便算了卻心愿,對帝王事他早已說不出的厭倦。昨日她去望舒府看他,見他在泡桐花下對月獨酌,院落里有他變出的幻術蝴蝶,石案上有他擱著的神武胡琴。

    慕容憐終于與自己和解,他所摯愛的幻術,他曾排斥的器樂,最終都能被他召來自己身邊。

    “憐哥,你真的不再考慮留在王都嗎?”

    慕容憐依舊抽著他的水煙,眼波淡淡地:“不留了,左右不過尺寸大的都城,本王嫌此間逼仄,住著氣悶?!?/br>
    “……那你打算……”

    “我打算北上,回我母族封地那邊玩玩?!?/br>
    慕容夢澤斟酌片刻,笑道:“那憐哥要是什么時候玩膩了,隨時記得回來。這望舒府,我便替你一直打理著?!?/br>
    慕容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水波瀲滟的桃花眼似乎把她的心思都看透了??墒菈魸蓞s笑容不墜,仍是坦蕩蕩地回望著他。

    “倒是不用打理了?!蹦饺輵z說,“臨沂樸素之地,久未興盛,哥哥我前半生斗雞走狗玩得開心了,之后的日子想在那里做點事?!?/br>
    “憐哥屬意何事?”

    “我看開個學宮不錯,沉棠當年干的事情挺有意思的,我王爺當膩了,想當宮主,被人喊喊望舒真人什么的,想想都覺得開心?!?/br>
    慕容夢澤微笑著,語氣很是婉轉:“但憐哥你是知道的,重華學宮唯帝都一處,若要再在別處開,恐怕并不利管轄?!?/br>
    慕容憐也沒立刻回駁她,他吸著水煙,過了一會兒,慢慢地呼出來,吐在了慕容夢澤臉上:“那就算了,我還是勵精圖治,看看自己能不能把煙戒了,活得長命百歲,好生打理打理重華吧?!?/br>
    “……”慕容夢澤笑道,“憐哥這又說的是哪里話?你定然是要戒浮生若夢的,也定然會是長命百歲?!?/br>
    慕容憐也沖她笑道:“難了點?!?/br>
    小院中暫時無人說話,幻術凝成的蝴蝶翩然飛至,棲落在慕容夢澤肩頭。夢澤看了它一眼,溫聲道:“既然憐哥有如此心愿,那便去吧。辰哥過世后,算來你便是代君主,你若想破例在臨沂開設學宮……”她笑起來,“其實我也是攔不住的?!?/br>
    “我設的那個學宮,打算不論血統出身,人人皆可入之。這樣才足夠刺激?!蹦饺輵z淡淡的,“你覺得如何?”

    出乎意料的,慕容夢澤對這個提議倒是一點抵觸的意思也沒有。

    她說:“都聽憐哥的?!?/br>
    離別時,慕容憐未起身送她,只是她即將消失在花廊轉角時,他忽然磕落了煙鍋里的殘灰,心平氣和地說了句:“夢澤,什么時候該恢復真身,就恢復吧?!?/br>
    慕容夢澤驟然站住。

    “你恢復身份,我也就是第二順位了,離王座最近的人從來都不是我?!蹦饺輵z說道,“是你?!?/br>
    “……”

    慕容夢澤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

    她面上神情變了無數,她有些想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的秘密的,又有些想問,你既然知道,又何不早說——但諸般念頭攏在心里,敵不過慕容憐此刻的從容放棄。

    是,對她而言,慕容憐棄牌才是最重要的。

    別的一切她都可以不過問。

    所以最后她只是輕輕說了句:“多謝,臨沂學宮若需襄助,隨時可來帝都尋我?!?/br>
    轉身離去。

    去掉姜拂黎,慕容憐,重華威望高于她者,再無旁人。

    倒是幾乎所有的士卒都不死心,他們覺得他們的墨帥這么了不得,怎么可能就這樣戰死了。岳辰晴領著北境軍的修士在大河中幾番打撈,未見墨熄與顧茫尸身。

    尸身不見,極有可能是灰飛煙滅了,可他們卻怎么也不愿意往那一層去想,而是更愿意相信北境軍的墨帥與顧帥是并沒有犧牲,心里總揣著一線希望。

    三日前,終有一人于河水中撈到了一樣物件,竟是用率然鞭化作的一張玉簡。

    簡上未著只言片語,但已讓北境軍翻沸。

    他們更認為墨熄一定還活著,否則率然怎可能光華流淌?

    彼時慕容夢澤在宮中批閱宗卷,伴于她身邊的依然是侍女月娘,只是月娘看她時眼神已然有了些猶豫和怖懼。

    旁人不知道,她卻很清楚,慕容夢澤不久前邀好友周鶴前去酒肆小酌。周鶴從前雖為君上的人,但卻暗慕夢澤已久,如今墨熄已死,他便覺得自己終于有了機會——夜邀公主對飲,這說是一場約,不如說是一次試探。

    月娘當時沒有想到慕容夢澤會欣然應允。

    但她更沒有想到自己會無意中看見,夢澤會在宴飲之間,面無表情且毫不猶豫地往周鶴杯中悄悄投了一枚暗紅色的藥丸。

    那是催命的毒藥,蟄伏兩月,服用者必然暴亡。

    月娘自目睹夢澤此舉后便終日心亂如麻,她怎么也想不到周鶴與夢澤如此交好,為夢澤做了那么多事情,哪怕夢澤并不喜歡他,又何至于要偷偷鴆殺他?這還是她所認識的公主嗎?

    “月娘?!?/br>
    忐忑間忽聽得夢澤喚她,月娘如夢初醒,啊了一聲,惶惶然道:“主上?!?/br>
    夢澤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直將她瞧得兩腿微微打擺了,夢澤才笑道:“你最近怎么總是神思不屬的,是有什么心事嗎?”

    “沒、沒有……”

    “沒有就好,若是有哪里不舒服,你千萬要早點告訴我,莫要叫我擔心?!?/br>
    “是……”

    “另外,我有件事勞煩你去做?!眽魸山庀屡淞?,遞給她:“你拿著這塊令牌去找岳辰晴,就對他說,我請借羲和君留下的玉簡一觀?!?/br>
    月娘應了,她便笑著目送她出去。

    只是在月娘身影消失于天光中時,她的眼神慢慢地黯下來,嘆息地喃喃道:“月兒,想不到最后,我竟連你也不能再留……”

    宮室內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夢澤抬手,從乾坤囊里取出一捆極精致的載史玉簡。這玉簡是江夜雪生前曾為慕容辰打造的,他是頂級的煉器大師,手法高明,哪怕是最了不起的術士也無法一眼分辨出這玉簡是偽造的。夢澤伸出未施任何丹蔻,修得勻整的指甲,摩挲著玉簡側面的金扣。

    她了解這捆贗品卷軸里藏著的是怎樣黑暗的密謀。

    慕容辰在里面誣造了許多與墨熄有關的丑聞,皆以真實的卷軸拼湊而成,難辨真假。她已經準備好了——她知道,墨熄是用了逆轉石回到了過去,他極有可能知道了她從前干的那些權謀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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