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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余污在線閱讀 - 第94節

第94節

    “小舅他不會來的?!苯寡┥裆⑽Ⅶ龅氯?,于夕陽沉色里顯得晦暗不清。他指尖輕動,木輪椅便調轉了方向,往船艙內進去,“我們走吧?!?/br>
    艙內也有兩個陶土小人在來回忙碌著布菜倒茶。不過它們倆比起顧茫做的那只可真是好看太多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一男一女,憨態可掬。

    桌上的菜肴確實不算上乘,但清爽可口,茶水也清冽甘甜。顧茫不愛喝茶,江夜雪也備了一壺溫酒。

    墨熄道:“少喝點?!?/br>
    江夜雪溫聲道:“香雪酒,并不易醉,他若喜歡,你便由著他吧?!?/br>
    顧茫舔舔嘴唇,憨然一笑。

    墨熄掃了一眼他伸出來舔舐唇瓣的濕潤舌尖,有些不悅道:“清旭長老,他是戴罪之身,你又何必以昔日之禮待他?!?/br>
    但話雖這么說,還是由著顧茫去了。

    香雪酒確實不易醉,但酒畢竟是酒,顧茫一時貪杯,覺得甜絲絲的非常好喝,多飲了些還是有些上頭,再加上小陶俑做的飯嘗起來別有一番新奇滋味,船艙里添菜添湯也都是由它們來進行。顧茫為了多看幾遍陶俑舀飯時笨手笨腳的有趣模樣,愣是比平時多塞了三碗。

    吃完飯后,他們各自回艙歇息,由于顧茫靈流不穩,在慕容憐手下時曾有靈力暴走的情況,而他們的核舟飛行于高天,不可涉險,墨熄要盡量時刻看著他,所以這天晚上,顧茫和他是睡在同一間船艙內的。

    “好飽……”顧茫捧著肚子哼哼著,一頭栽倒在床上。

    “起來?!蹦ㄓ袧嶑?,拎著他逼他,“去洗了澡再睡?!?/br>
    顧茫不肯:“我不洗?!?/br>
    “你不洗就滾甲板上去打地鋪?!?/br>
    顧茫就真的抱著被子,準備去甲板上吹風入眠。

    墨熄劍眉怒豎,將他拽回來,厲聲道:“誰讓你出去的?躺下?!?/br>
    顧茫睡眼朦朧地,藍眼睛仿佛飄著霧氣的湖面:“我能不能不洗澡???”

    “不能?!?/br>
    “求你了,羲和君……”

    “不可以?!?/br>
    “主人?!?/br>
    “不行?!?/br>
    “公主?!?/br>
    “你在故意惹我生氣嗎?”

    顧茫撇了撇嘴,委屈地:“好師弟……”

    “……”墨熄磨著后槽牙,“顧茫你給我清醒點!”

    顧茫眉毛都要皺成團了,慢慢地縮起來:“真不想洗……我渾身都沒力氣……要不你幫我洗吧?”

    墨熄原本還是嚴師般的厲色,猝不及防被他回了這么一嘴,頓時有些語塞,神情也頗有些尷尬。

    這樣一來,訓斥人的威嚴霎時便減弱了三分。

    “……你想都別想?!?/br>
    顧茫嘆了口氣,往床上一栽,四仰八叉地倒在了被褥里,看樣子就打算這樣安寢了。墨熄左右拿他沒轍,只得自己去梳洗的地方將澡洗了,又換了身干凈的衣服。

    他原以為顧茫是為了不洗澡所以故意耍賴??傻人貋淼臅r候,卻見到顧茫整個人縮在床褥深處,捂著胃皺著眉頭,低聲地哼唧著,柔軟的黑發垂落在蒼白的臉頰邊。

    這時候再裝已經完全沒必要了,墨熄怔了一下,意識到他是真的不舒服。于是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到顧茫床前,低頭問他:“怎么了?還難受?”

    顧茫纖長的睫毛顫動,微微掀開一道縫來,透藍的眼睛帶著些水汽,有氣無力地瞥了墨熄一眼,嘟噥道:“嗯。吃多了……太撐,胃疼?!?/br>
    “…………”墨熄沉默半晌,吐出一個字來,“該?!?/br>
    但還是在顧茫身邊坐下了,沉著臉對顧茫招了招手:“滾過來?!?/br>
    顧茫猶豫一下,心道這人平日里就惹不起,現在自己氣虛體弱就更加惹不起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讓滾那就滾吧。于是在床上打了兩個滾,滾到墨熄手邊,嘆了口氣:“還要接著滾嗎?”

    墨熄道:“躺著別動?!?/br>
    顧茫就躺平如咸魚。

    但他這時候衣衫已經很凌亂了,襟口大敞著,露出下面大片緊實的、帶著舊疤的皮膚。墨熄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暗,他抬手先將顧茫的衣領重新攏好,然后才把手貼在顧茫的胃部,慢慢地揉起來。

    顧茫嘴唇吧唧了兩下:“公主,你這是在懲罰我吃多了嗎?”

    墨熄沒好氣道:“你說呢?”

    這也真不怪顧茫小人之心,主要墨熄這人性子太擰巴,之前來來回回為難過顧茫太多次,所以顧茫覺得他這微有些用力的揉按也是懲罰方式的一種,只是這種方式并不太難過,雖然被揉的時候感覺怪怪的,不過胃部的不適居然也在這一下一下的按揉中變得和緩。

    顧茫躺在床上,漸漸的目光就有些朦朧。最后終于頭一歪,臉靠著墨熄的手臂,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夜,他又做夢了,那些失去的記憶又在他銹蝕的腦海中散發出朦朧光亮。

    他夢到了低矮的帳篷,帳篷外呼嘯的風,鼻腔里是梨花白的氣息,還有墨熄身上那種蜜一般的味道。

    是弱冠之夜。

    之前他只夢到墨熄吻了他,然后記憶就中斷了,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顧茫都在迷惑于接下去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們兩人當時的狀態都讓他覺得燥熱不安。而此時此刻,或許是因為酒力的催熏,再加上墨熄此刻正在他床邊幫他按揉著抽痛的胃,那一下一下有力的節奏似乎與記憶里的另一種律動就此重合。

    就像云開霧散,他忽然就想起來了。

    就是在這天晚上,他揣了一本舊書攤淘來的春圖,滿腹壞水地打算給墨師弟一份成人之禮,卻沒想到引火燒身,最后被墨熄拽著倒在了行軍榻上……

    并不結實的木板在他們身下發出吱呀的異響,他被墨熄整個籠在壓在困在身下,鼻腔里充斥的都是對方的氣息,他無路可去。

    他不記得墨熄那時候對他說了些什么,只知道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墨熄的手已經在解他的腰封——那雙手是緊張的,猶如一個男孩在拆他渴望了許久的賀禮。

    而顧茫自己,當時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他甚至覺得自己比墨熄更緊張,因為一直以來,他在墨熄面前都是游刃有余的,是一個包容者與守護者,他是墨熄的“哥哥”。

    可是當他被這個青年沉重的身子密實地壓迫裹挾時,他忽然覺得這長久以來的地位顛倒了。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寵愛的、保護的、唯恐別人傷害的小公子其實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乖順又守禮。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肩背寬挺,力道驚人的男人,而他在此之前居然覺得這個男人需要且只需要他一個人的引導與保護。

    他喉結攢動,舔了舔濕潤的嘴唇,眼睛左右不安地移動著,他想試圖找回自己熟悉的兄長感,可他找不回來。

    映在他眸中的,是墨熄那時候情動的臉。

    那張英俊的、年輕的、禁欲的臉龐上,有愛欲的霧靄籠罩著,以至于讓墨熄那雙平日里冷冽克制的黑眸顯得有些迷茫,猶如誤墜了欲望陷阱的雛獸。

    雛意味著青澀、莽撞、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要破發。

    獸意味著本性、野心、蓄著無邊無際的欲望要宣泄。

    顧茫被那雙眼睛盯著,直兀兀地盯著,絲帛落了,像是貝殼被撬開,露出顫抖的鮮蚌與隱秘的深海的氣息。

    柔軟的蚌rou被燙熱的指掌握住,那種感受讓他忍不住閉氣眼睛發出一聲低喘,他喉頭吞咽著,然后慢慢睜開濕潤的眸……他看到了墨熄此刻的樣子——那真是……那真是極刺激又極可怖的。

    年輕男人的胸膛寬闊,腰身細瘦卻肌rou勻實,那時候的墨熄身上還沒有太多疤痕。尤其是心口。那時候的墨熄心口還是完好無損的,沒有顧茫后來親手捅下的那一道傷。

    顧??粗@具強悍的軀體,周圍的空氣都好像凝滯了,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的。

    明明是他要保護的人,卻以占有者的姿態強硬而不容置否地索取了他。他當時的酒喝多了,無法承接太多的細節,但他能輕易拾回被師弟剖開時的那種滋味。

    很痛。非常痛。

    墨熄那時候太年輕了,也太莽撞,隱忍了那么長時間不去占有自己渴了許久的男人,當他終于克制不住的時候,那種壓抑已久的對愛的欲望其實是近乎報復地在爆發。

    顧茫記得自己當時好像說了很多胡話,為了面子,為了第二天還能坦然相處,亦或者是為了別的一些什么,自己好像忍著痛忍著崩潰和痛楚,一直在說自己玩過無數的男男女女。墨熄本來就不擅長也不懂得該怎么行此之事,聽顧茫這樣說著,他就愈發有些焦躁不安,力道也愈發地失控。

    他記得墨熄后來把他抱起來,讓他半靠在床頭。

    燭光下,青年的眼眶是微紅的,那種紅是因為怒氣、不甘、愛欲、以及委屈……

    青年捧著他的臉,親吻著他的臉頰,最后起來,自上而下俯視著他。那張清俊的、禁欲的臉龐因為偏執和愛意幾乎有些令他覺得陌生。

    他在完全侵占他之前,說了一句話:“師兄,你好好看著我,然后你再低頭看看你自己……我不管你之前上過多少人,我要你看清楚……”

    那種即將被索取的懸而未決的刺激,伴隨著青年幽深的,傷心的、愛欲涌流的眼神。

    “誰是你這里的……”墨熄按著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濕潤是如此清晰可感,沉啞的嗓音幾乎和愛欲一起猛地抵到顧?;觎`深處去,“第一個男人?!?/br>
    顧茫一聲悶哼,脖頸脆弱地仰起,他顫抖著,魂魄都像被撕碎了,雙目顫然大睜,他的眼淚流下來,那戰場上怎么也不會折的腰,一下子就軟了,眼前眩黑一片。

    他意識不到什么,痛,熱、呼吸都能把人灼傷,心跳都如雷響。他覺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顫栗,五內血rou都在焚燒。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大睜著濕潤的雙眼,看著光影在帳篷的天頂流淌,仿佛天河在兩人交纏的魂靈上方穿行而過,一切都是混亂不堪的。

    顧茫記得自己被墨熄把控于指掌之中,初時這個男人的情緒還很克制,但到后面,這個年輕人的欲就沖昏了頭,熱度像野火一樣燒上來,汗珠像是實化了的愛意將兩人緊密連接。他覺得自己像是對方手中的軟泥,四肢百骸都被烈酒泡酥,在灼燙的空氣化為汩汩炎流,隨著意識而去。

    他的記憶有些碎亂,但他仍能回憶起墨熄當時微微張著喘息的性感的嘴唇,能想起墨熄附在他耳邊低沉的聲嗓,還有在那昏暗的光線中悍然而完美的身體。

    這是在做什么呢?

    這些舉動給他們帶來了什么,意味著什么……如今的顧茫統統不清楚,他只在這場回憶的夢境里感到了同等的刺激。

    但那刺激力又裹挾著如此沉重的不安,更令顧茫感到無所適從。

    這樣的肢體交纏,親密無間——意味著什么?是某種締約,還是某種占有欲的宣誓?

    墨熄說,你看清楚,誰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那種語氣,又偏執又傷心,又溫情又狂炙……就那樣直白地煎熬著他的心。

    這夢不記得持續了多久,到了最后一切都是模糊而粘稠的,光影混亂。而忽然某一刻,一種過于強烈的浪潮涌上來,顧茫忍不住發出和記憶里一樣的沙啞低吟:“……師、師弟……你……”

    猶如一腳踩空,顧茫猛地睜開眼睛。

    他劇烈喘息著,激烈的戰栗后便如潮汐降落,他渾身都汗濕了,濕潤的嘴唇微張著,整個人都在發抖,一雙藍眼睛朦朦朧朧地抬起——

    他的眼神仍是迷茫的,無助的。

    濡濕的。

    他有些不辨今夕何夕,這是他在過去任何時候都沒有過的感受。從前夢就是夢,醒就是醒,他還從來沒有在驚醒之后還有這樣強烈的虛幻感。

    他在原處緩了好一會兒,靜了好一會兒,喘了好一會兒,呼吸才逐漸地慢下來,藍眼睛里也逐漸地有了焦點。

    他慢慢抬起頭。

    還在核舟上,還在船艙里。帳篷和青年時的他們都不復存在了,他終于回到了現實中。顧茫喉頭咽了咽,像是剛從寒潭泅渡上岸的棄犬,緩然抬起濕潤的藍眼睛。

    對上的是燈燭映照中,墨熄那張明顯有些僵硬的臉。

    顧茫指尖仍發著抖,生澀而茫然地喃喃:“墨熄?”

    “……”

    他仍是不明所以地:“我……我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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