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手上搓著消毒液,直到消毒液徹底干了,她輕輕地從余笑的懷里把孩子抱了起來。 “我一直沒來,也是知道這樣幫不上忙!” 說完這一句,她低下頭去湊近了看她懷里的小寶寶。 “我的小乖孫,來,看看姥姥!哎喲,這個小嘴長得真像笑笑!” 褚褚小朋友正好醒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倒映著兩張成年人的大臉。 一個是余笑的mama,另一個就是余笑的爸爸了。 “我看孩子呢,你湊過來干什么?” 彎著老腰費勁地看著自己的外孫女,余笑的爸爸也不理會自己妻子的嫌棄,一張老臉笑成了花的樣子說: “我看她這個小嘴是像我,你看笑笑的嘴就是隨我長的,這個眼睛也像我,你看是不是啊?!?/br> 余笑的mama刺他:“我看眼睛像褚年,嘴也不像你,余笑的嘴像我!” 余笑的爸爸還是在笑,嘴里發出帶著糖一樣甜膩的聲音說:“寶寶,看看姥爺,姥爺帶你出去買糖吃啊?!?/br> 看著他們頭也不抬地“玩”孩子,褚年慢慢靠回了枕頭上。 “我覺得被子里透風了?!?/br> 他對余笑說。 余笑走過來,仔仔細細地給他整理了一圈兒被子。 “我想喝水?!?/br> 躺在密不透風的溫暖被子下面,褚年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也忘了自己這些天為了不漲奶所以不喝水,水都是余笑壓著他喝的。 余笑給他拿來了水杯,還用手背試了一下溫度。 余笑她媽抬頭看見了這一幕,眼皮跳了一下。 “褚年啊,你別累著了,是不是好幾天都沒回去休息了?要是余笑這晚上沒事兒,你也不用陪床了,再不然就找個護工,我掏錢?!?/br> 褚年看看余笑,再看看余笑的媽,乖巧地點點頭,輕聲說: “我也是這么跟她說的,他晚上趴在病床邊上睡,真的太累了?!?/br> 一聽說自己的女兒晚上這么照顧人,余笑mama有些不滿地看向褚年,看著那張養了幾天還顯得憔悴的小臉兒,她嘆了一口氣說: “你生了孩子要經的事兒多了呢,現在就把人熬壞了可怎么辦?聽媽的話,能雇人的就別麻煩褚年,這個錢媽出了,好不好?”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褚年還能說什么呢? 無聲地點點頭,等著余笑的爸媽又在那兒看孩子了,他輕輕拉住了余笑的袖子,小聲說: “我想吃炸醬面,你明天給我做炸醬面好不好?” “你刀口還沒長好,炸醬面太咸了吧?” “我想吃?!瘪夷暾f,黃大姐除了燉豬蹄就是燉鯽魚,他不想喝,都給了余笑,褚年還心里暗笑余笑雖然孩子沒有親自生,月子餐卻是親自喝了。 可這樣一來,褚年能吃的就是蒸蛋、青菜、米飯……他吃夠了。 “我一會兒問一下護士你能不能吃,你要是能吃,我就給你做?!?/br> “好?!?/br> 褚年算是滿意了,有了余笑的這句話,不管是剛剛心里被人忽視的酸楚,還是要一個人躺在病房里的凄涼,他覺得都可以忍耐了。 這就是喜歡,一粒糖落在一缸水里,喝起來都是新蜜的味道。 可褚年心里也很清楚,就這一粒糖,也是他撒嬌耍賴哄來的,他一面因為別人都只關注孩子而心酸,一面又利用孩子在博取余笑的同情和關心。 晚上,余笑果然走了,在走之前先是給褚年擦了臉洗了腳,陪他去了廁所,再給小褚褚換了尿布,整理了衣服,最后又關照了護工來幫忙照顧一下褚年。 余笑不在,褚年的心和表情一起垮了下去,孩子自然還是想逗著玩的,可是怎么也不像之前那么開心了。 明明一樣地噘嘴蹙眉小表情,就因為不能說“你快來看”就好像一下子失了很多趣味。 “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呀?對你可真好,連著三天了,一直圍著你打轉兒?!?/br> 晚上快熄燈之前,隔壁床的產婦對褚年說。 “她是搞建筑項目的,是對我挺好的?!?/br> 褚年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又覺得舒服了很多。 “現在像這樣的可真難得,我家那個呀,說好了是陪我一個禮拜,結果就第一天陪了我一天,就把我扔給我婆婆了。我婆婆呢,我懷孕的時候說的好好的,有了孩子我什么都不用cao心,這才第三天,中午的時候就說自己頭疼啊、腰酸啊,拍拍屁股回家去了,把我自己扔在了醫院?!?/br> 女人打開了話匣子,想說的話就像她們幾天前流出來的羊水一樣止不住了。 褚年聽著,也不說話。 意外發生的時候,他也罵過余笑是騙子,明明答應了他生產就回來,卻讓他孤獨地在產房里度過了無助又痛苦的那么久。 可余笑照顧他,是不摻水分的。 就在這個時候,和褚年說話的那個女人突然提高了嗓門罵了起來: “我不就是生了個女兒么?!一個個不是鼻子不是眼兒的!” 這句話讓褚年的心里特別不舒服。 遙遙看了一眼睡在小床上的小褚褚,褚年又想起了這幾天他自己爸媽的態度。 呵呵。 “誰不想生兒子啊,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本事啊,憑什么我吃苦受罪地把孩子生了,還是我得看別人的臉色?!” 女人的憤懣好像已經積累了很久,褚年聽著真是每個字兒都帶著怨和恨。 他想了想,在女人終于安靜下來之后說:“其實,真不是生了女兒還是生了兒子的事兒?!?/br> 那是什么問題呢? 欺負“生了女兒的”兒媳婦,那本質也是嫁進了這個家的女人。 褚年覺得是這個女人遇到的人實在人品太差,。 可這話輪不到他來說。 他開口之后,那個女人安靜了下來。 整個病房都安靜了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醫生們還沒上班,把自己收拾得一身清爽的余笑就又來了。 深灰色的羊毛大衣里面是黑色的立領羊毛衫,俊美的面目被冷淡的配色襯得格外白凈又文雅。 她的手里拎著一個保溫桶,放在褚年面前一打開,里面是白生生的面條。 “看!” 一串兒顏色各異的東西在她的手里晃來晃去,褚年仔細一看,眼睛亮了起來。 “這個是炸醬!這個是燙菠菜!這個是芹菜碎!” 足足七八樣東西都被余笑用保鮮袋裝好系在了一起。 過了冷河的面被依次放入了各種菜碼,再倒了一點醬下去,褚年看見余笑又拿出了一包淡白色的面湯。 “還是怕會太咸,你也不好吃太涼的,用熱面湯沖一下吧,赭陽那邊說這叫原湯化原食?!?/br> “嗯!” 褚年自己都不知道,在這一刻他自己的笑容有多燦爛,笑瞇了的眼睛里隱隱藏著水光。 同病房的那個產婦是找了太壞的人家,我不一樣,我找了人間的一捧雪。 寒冷的時候,她是干凈又沉默的。 溫暖的時候,她會滋潤所有人。 就在褚年被一碗面溫暖的這一天,夜里,余笑又不在,褚年又加入到了其他人的夜聊中。 “找個好人?哪有那么容易?再說了,當時是好的,你哪里看不出不好?等他真變壞了,說什么都晚了?!?/br> “唉,男人啊,當年追我的時候,我愛吃是有福氣,現在,我多吃一口,他就說我跟個老母豬似的?!?/br> 聽著女人們的話,褚年一陣恍惚。 下腹傳來熟悉的疼痛感,他摸了一下肚子,摸到了曾經余笑做手術的那塊疤。 對哦,他現在愛她,所以沉默溫和是值得贊頌的沒的,可曾經,他把那些當是乏味與無趣。 就像這塊疤,他現在摸起來,覺得是自己接受過與余笑同樣病痛的見證,還有點隱隱的甜蜜。 可曾經,他連一眼都不想去看。 “余笑沒那么好?!彼谛睦飳ψ约赫f,“你要是現在去想自己不配喜歡她,你就肯定什么都得不到了?!?/br> 可他還是感到了痛苦。 在這個,同時漲奶、宮縮、腰背酸疼的夜晚,褚年摸著胸口,只感到從外到里都疼得厲害。 之前他就恍惚以為自己的腹腔是空的了,現在,他覺得自己的胸腔也是空的。 第84章 被遺忘的爆炒腰花 順產的大多住院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這天下午, 褚年的臨床換了個人, 看著年輕的孕婦挺著大肚子指揮著老公忙東忙西, 褚年的眼神都有些遲鈍了。 “怎么了?” 余笑把插好吸管的保溫杯送到了他的嘴邊。 褚年收回了目光, 說:“我現在有種過來人的滄桑感, 唉,沒經歷之前,誰知道自己要受這么多罪呢?” 小褚褚又睡著了,余笑利落地把它抱起來送到了小床里。 那個年輕的孕婦笑嘻嘻地湊過來看了一眼小褚褚, 笑著說: “哎呀, 長得可真好?!?/br> 說完,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肚皮說:“寶兒啊,你爹媽的基因不如人家,拜托你努努力,比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