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你為了你的兒子跪在地上求我,我也能為了孩子能跪在地上求人!現在就是法官都說了你兒子有罪!你兒子有罪關我兒子什么事兒?憑什么牽累他被人看不起?!我就得離婚帶著孩子去南方過日子去,你有種跟你兒子一樣拿刀砍我!一命換一命,我死了你也跑不了,我不死你也進去了,你兒子就連個探牢送飯的都沒了!” 晚秋的冷風里,那話字字都帶著冰,又在冰里裹著火。 “你們都讓我當好人,你們摸摸你們自己的良心,我挨打的時候你們在哪兒呢????你們姓黃的,外姓人嫁進來也是外姓人,挨打受罵你們一聲不吭,你們自己家的人出事兒了,你們逼著我去求人,又逼著她來求我,你們自己倒好,從頭到尾從頭臉到腳底都是干凈的?!?/br> 絕望無助的母親,也可以變個樣子。 那一堵又一堵的死人墻困了不知道多少人,卻也一直有人往外爬。 拼了勁兒、不怕死地往外爬。 不管她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孩子,她都讓余笑震驚了。 聽著余笑說話,褚年費勁地轉過身,眼巴巴地看著她,問:“所以呢?這么一個女人,是讓你有了什么想法么?” 余笑輕輕笑了笑。 “她能走出來那個籠子,我沒理由走不出來我自己的籠子。褚年能做到的事情,余笑沒理由做不到。別人是男人能做到的事情,我是女人我也能做到。你知道么,褚年,這是我遇到你之前,為自己想過的人生?!?/br> 只是凋落在自我放棄的擁抱中了。 像一朵沒來及開的花。 余笑想把那朵花拾回來。 這些日子,她學會了貪心,也學會了**,學會了問“為什么自己不可以”。 只是這些東西沒有指向那條看起來平坦的路。 因為那條路的下面葬著這朵花。 “你之前問我為什么突然想要換回來了,就是因為這個?!?/br> “所為了那段什么人生,你愿意換回來?”褚年覺得這個解釋像個笑話。 保持著仰躺的姿勢,余笑點點頭。 “但是哪怕是為了這段人生,哪怕是為了換回來,你也不想再對我有感情?” 余笑繼續點頭。 她一直很佩服褚年的理解力。 “我想不通?!?/br> 褚年是這么回答余笑的。 “我也不需要你想通,安心生下孩子吧,要是你想到了什么換回來的辦法,記得告訴我,我可以配合你。對了,需要我給你擦臉么,還是你自己去洗漱?” “我自己去吧,那個洗腳盆在哪?我腳有點腫,想泡泡?!?/br> “我拿給你?!庇嘈拇采献似饋?。 一場交談最終還是歸于了生活瑣碎的平淡,熄燈之后,褚年躺在床上,他的腰背和肚子都不舒服,可他不想打擾余笑,就慢慢地蹭著轉身。 “褚年,這是我遇到你之前,為自己想過的人生?!?/br> 遇到我之前? 終于找了個還過得去的角度,褚年輕呼了一口氣,手摸了摸肚子。 這天晚上,他做了個夢。 大學圖書館外的梧桐樹很高,樹下的路也長,他走在樹下,聽見有人喊“余笑”。 余笑? 這個名字怪怪的。 他下意識轉頭,看見一個女孩兒跑了過來,越過他,對著別人說: “對不起,我剛剛走錯路了?!?/br> “哼,下次再走錯我就不等你了?!?/br> 跟余笑說話的聲音,褚年覺得有些耳熟。 接著,褚年就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三岔口。 22歲的余笑文靜清瘦,但是每當解開一道題,或者背誦出一篇英文課文的時候,她都會露出一種很好看的笑。 真的很好看,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莫名吸引著褚年。 所以褚年轉過身,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那雙眼睛里,慢慢地全是他。 應該是這樣的。 以后他們會在一起,有一場浪漫簡陋的求婚儀式,有各自努力拼搏的幾年,然后他們會結婚……會……會有孩子,會有一個安定的溫暖的家。 應該是這樣的。 褚年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很空,好像他整個人都站在了一個懸崖上,不對,應該說他腳下就是萬丈深淵,而他隨時會掉下去。 是什么讓他這么不安呢? “我不跟你走了?!?/br> 年輕的余笑對褚年說,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三岔路口,這次,余笑站在了另一邊。 “你看,那段路,我得自己走了,這才是我想走的?!?/br> “不對!”褚年說,“不對!” 看著余笑走進一團霧里,褚年猛地睜開眼睛,卻被光刺得茫然。 “怎么了?這么亮?”他以為自己說話的聲音很大,其實是含混不清的。 “外面下雪了。你再睡會兒,我把窗簾拉上?!?/br> 醫院外面的安全燈下,雪花飄飄然落下,路燈照在雪上,又映進了病房里。 照亮了窗前站著的那個人。 瘦瘦高高,短發利落,雙手插在褲兜里,猶如一幅畫。 也讓褚年瞬間想起了曾經的那個人。 清瘦嬌小,長發飄飄,雙手抱著胸前的書,每當與她說話,她的唇角就會有一點笑。 春雨里的花兒似的。 是,那個被余笑緬懷的,想要找回來的女孩兒,他褚年也喜歡過,也丟棄過。 第75章 孕期記事(十) 因為下雪的緣故,余笑的mama沒有在褚年出院這天來他們家做飯。 余笑送了一趟東西放在家門口, 又坐著電梯下去拿第二趟, 褚年先打開了家門走進去, 幾天沒人呆的家比之前還整齊一些, 顯然余笑回來洗澡換衣服的時候也把家里收拾過了。 習慣性地看向客廳墻壁上的計分器, 褚年看著數字從“0”開始狂跳,最后停在了“98”。 褚年有些意外。 “我這幾天也沒干啥呀,怎么分還這么高?” 就他腰酸背疼做檢查的那些苦,在這個越來越“鐵公雞”的計分器這里也換不來多少分。 正在他想的時候, 余笑拎著東西進來了。 “歸零!歸零!歸歸歸零!” 呵呵, 這個倒是毫不意外了。 褚年含笑看著門口,對余笑說: “你就口是心非,說是不怪我了,然后天天歸零歸零,指不定心里怎么膈應著我呢?!?/br> 余笑沒理他,該洗的先分了一撥扔進洗衣機, 住院用的東西單獨放著,等褚年生產的時候也不用再找。 住院證醫??ㄖ惖臇|西……余笑看著褚年說: “你把這些隨身帶著吧?!?/br> 褚年沒拒絕,找了個小錢包塞了進去。 錢包是粉的,上面印了一只小豬, 耳朵是縫上去的皮子, 還能扇著動。 收拾完了東西, 余笑扎上了圍裙, 轉頭問他: “炸醬面吃么?” 褚年忙不迭地點頭。 余笑的手藝是很不錯的, 比她mama的手藝還好,因為她愛學,比如她做炸醬面,學的是網上流傳的京城地道做法,芝麻醬和面醬調成二八比例的醬,rou得用五分肥五分瘦的去皮好五花rou,菜碼也是菠菜豆芽黃瓜絲胡蘿卜絲。 褚年以前愛吃一點辣的,她還會在rou醬里加兩根二荊條*,或者另炸一碗辣椒油。 “辣椒油還要么?” “不用了,我吃面能拌個雞蛋么?” 余笑站在廚房里,rou丁蒜末爆出來的香氣縈繞在她身邊:“放了雞蛋味道不一定好吃?!?/br> “沒事兒?!?/br> 他這么說了,余笑就在煮蛋器里放了兩個無菌蛋。 晚飯的時候,褚年并沒有像他說的那樣用雞蛋拌面條,熟悉的炸醬面味道一入口,他就什么都忘了。 等他想起來雞蛋還沒吃,碗底只剩了兩根蔫噠噠的黃瓜絲兒。 午飯吃完,余笑收拾好了碗,又把家里的地擦了一遍。 廚房料理臺上的沉積的水痕終于不見了,甚至連洗菜盆的邊緣都重新變得白亮可愛起來,衛生間的地板上一點點的斑駁也都消失了。 極利落地把整個家收拾了一遍,余笑對褚年說: “你明天在家里再休息一天,我在赭陽認識了一個搞月嫂培訓的大姐,她在咱們這兒也有月嫂中心的點兒,明天會有人來讓你看,一個鐘點工是在你生孩子之前每天給你做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一天兩個小時,一個月嫂是你生了孩子之后來幫你帶孩子,你要是覺得行,就先加了月嫂的微信,有什么不懂的就問她,比你在網上亂查好一點兒?!?/br> 褚年抬起頭看著余笑,好一會兒,他有些磕絆地說: “那、那、請月嫂的錢我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