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萬一他在跟人談工作呢?老婆一個電話電話打過去,他還要說自己回家吃飯不吃飯,像什么樣子?”這是褚年他媽教訓的,更難聽的話還有的是。 有時候餓著肚子等到晚上八點九點,結果人回家就是一句“我吃過了”,這樣也是管得嚴么? 可能……是對自己,管得太嚴了吧。 一口酒接著一口酒,余笑解開脖子上的領帶,就聽見陸大帆說: “年哥,嫂子在家里呆久了,天天就會胡思亂想,也是沒辦法。我記得你上次在這兒撩的那個妞兒不錯,一看就是聽話又懂事兒的,我還以為你今天能把人叫出來呢?!?/br> 余笑:“……”原來還不止一個? 手機消息提醒響個不停,余笑直接把手機關了。 陸大帆“呱唧呱唧”給“他”鼓掌,過了一會兒又說: “不過,年哥,你想跟嫂子離婚這事兒吧……”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褚年”站了起來。 “連你也知道要離婚?!” “年哥?年哥你怎么了?” 抓住陸大帆的衣領,余笑打了個酒氣十足的嗝兒,雙眼紅的要滴血:“你哪次來我家,我沒好吃好喝招待你?你媽被送去急診,我一個電話就去了醫院幫你送錢,嗯?連你都知道要離婚?!” “年、年哥,你這是上頭了吧?” “上頭?我還真上頭了!我他媽上頭多少年了!” 拉扯中,余笑拿起酒瓶,兜頭倒了陸大帆一頭一臉的酒。 …… 一夜沒回來。 早上五點,褚年是在沙發上被冷醒的,低血壓的身體讓他甚至有種自己身在冰箱里的錯覺,手機屏幕還亮著,他再撥響電話,還是關機。 從前他怕自己那些朋友胡亂說話,連他們的電話微信都不讓余笑加,現在看著手機里短短的電話簿,他的心頭空落落的。 怎么辦呢? 褚年想過給自己的父母打電話,可想到昨天自己親媽那態度,他覺得這個不是好主意。 打電話給余笑爸媽,他該說什么? “爸媽,褚年他一晚上沒回來!”還是“媽,我是褚年,現在跟余笑換了身體,余笑一晚上沒回來了?” 要不去公司門口找人? 這個念頭剛起來,就被褚年壓了下去。 夜不歸宿,老婆鬧到了公司,這樣丟臉面的事,“褚年”可不能干。 翻著屬于“余笑”的手機通訊錄,褚年的眼睛突然一亮。 和陸大帆鬧過一通之后,余笑蜷在后座上睡了一夜,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多,從車里坐起來,她看見了汽車后視鏡里的自己——那張屬于褚年的臉。 昨天的一切瞬間歷歷在目。 揉了揉臉,轉了轉有些僵直的脖子,余笑聞了聞自己身上nongnong的酒氣,下了車,酒吧的旁邊不遠就有個酒店,余笑進去開了個房,洗了個澡。 洗到一半的時候,她低頭看看垂著的東西,越看越覺得臟,要不是還記得現在疼的是自己,她大概會找一瓶84消毒液就像昨晚澆陸大帆那樣澆下去。 西服外套有些皺了,襯衣更是滿是酒味兒,褲子上還撒了星星點點的酒液,余笑穿著浴袍坐在床上,抱著試一試的心拿出手機搜了一下外賣軟件,還真找到了一家能外賣的男裝店。 買東西真的是會提振人的精神,余笑自己都有點奇怪自己怎么還能興致勃勃比較兩個襯衣顏色和花樣的。 一件深藍色的長袖襯衣,一條休閑風的直筒褲,內褲襪子也得買新的…… 把自己打點好,是上午八點半。 余笑再次坐回車里,看著后視鏡,她伸出手點了點里面的那張臉。 “你就在家等著吧?!?/br> 工作期間,手機還是要開機的,下午三點,余笑看見“a余笑”又給自己發來了消息。 是一條彩信,圖片跳在屏幕上讓她的眼睛也跟著跳了一下。 那是一張很正常的照片,陽光挺好的一家餐廳里,三個女人笑容燦爛。 除了中間的余笑,另外兩個是余笑的好友傅錦顏和李明曉。 “今天我和好朋友出來逛街啦,你今天還不回來,我晚上和她們睡哦?!?/br> “砰!” 余笑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晚上六點半,余笑頂著褚年的身體回家了。 守在門邊的褚年聽見腳步聲就趕緊打開了門。 就在這時,刺耳的聲音同時在門內門外的兩人耳邊響起。 “歸零、歸零、歸歸歸歸零!” 第4章 老陳是誰 完了,全完了。 “歸零”聲里,看看站在外面的“褚年”,褚年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余笑回來的時候心里怒恨交織,自己認識多年、全心全意信賴的男人是個會偷偷出軌到處跟別人說自己要離婚的人渣,還有什么比這個更糟么? 有,他用睡自己的閨蜜來威脅自己! 余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早就對傅錦顏和李明曉有了什么企圖。 這么一想,她越發覺得惡心,在開車回來的路上,她甚至動心自己直接把這身子撞個半身不遂,當然,只是在等紅燈的時候想一想。 現在,看著原本屬于自己的身體退后了一步扶住墻邊的柜子,余笑突然明白了什么。 “哈,你特別想要換回來,對吧?” 想想之前的那些鼓勵、擁抱、讓她覺得重新有了戀愛時相互依靠感覺的相處,再看看計分器上碩大的“0”,余笑冷冷地笑了。 “你出門去上班,有錢賺,有人捧著,還有年輕漂亮的姑娘跟你調情,肯定比在家里當家庭主婦舒服呀,所以你一直想換回來。你對我好也是想換回來,我早該想明白,你之前半個月一個月也就偶爾一次,早上醒了面朝著我都會再背過去,吃飯的時候寧可看新聞都不看我,天天半夜回家……我以前是不是瞎了?你早就煩了我了,我還自以為是,我在你眼里就是個傻子吧?” 靠著柜子站穩的褚年,看見一根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 手指的主人臉上是嘲諷的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像是要哭了。 褚年從來沒有這樣的表情。 這個表情屬于余笑。 可那個身體是自己的!那張臉!那只手!都是自己的! 深吸一口氣,褚年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要冷靜,你要換回來,跟她吵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要冷靜下來……” 可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正跳得飛快。 這真是他這些年來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困境。 “余笑,你想多了,我不知道你昨天經歷了什么,但是我昨天真的一直在擔心你,等你等到了天亮,陸大帆那個人天天都胡說八道,是不是他說了什么?我們認識七年了,你信任我難道還不如信任一個外人嗎?” “呵……” 余笑冷笑了一聲。 褚年的身高一米八二,余笑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一,居高臨下看著在自己身體里的褚年,余笑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現在的褚年,很弱小。 她的手臂真細啊,她的脖子也細,試圖跟你講理的時候也沒有什么底氣的樣子。 這大概也是褚年曾經看自己的感覺吧? 瘦弱、無力,能怎么掙扎呢?就算再怎么掙扎……只要屬于男人的手掐上去,就什么都停止了吧? “余笑,你知道嗎,昨天我媽來了,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年你都過得什么日子,真的。我媽在我面前真的沒有表現出這么不好相處的樣子,我從前真是太不關心、太不體貼你了?!?/br> 余笑慢慢關上了家里的大門,往前走了一步。 褚年還在努力調動情緒,竭力想用語言讓余笑相信自己。 卻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已經漸漸冷靜下來了。 余笑覺得自己現在是七年前從沒有過的冷靜,不,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是鎮靜,因為褚年表現得越迫切和真誠,越表明他的手上一點籌碼都沒有。 真巧,這還是前幾天褚年教過的,她活學活用,實在是個好學生。 “所以你以后會關心我、體貼我?” 聽見余笑的發問,褚年努力撿拾自己遺忘好久的甜言蜜語技能,可注視著自己的那張臉,他都憋了回去,只能用力地以最大的真誠去點頭。 “那你想怎么關心我?” 褚年聽了這話,以為余笑的態度軟化了,他不習慣來自余笑的俯視,說: “我們坐下慢慢說好么?我擔心了你一天一夜,飯都沒好好吃,你看我為了把你找回來,我發給你那話都像是個流氓了?!?/br> 余笑坐在了沙發上,看見茶幾上明顯是被整理過的。 不止茶幾,連地板都被擦過了。 余笑坐下了,褚年想要和她并排坐在沙發上,轉念一想,坐在了沙發對面的木頭椅上。 “這樣,我已經想好了,第一,我們每年過節給的錢不變,但是給的生活費變成給他們買保險,錢不會直接給他們了,這些事情都是我來溝通,以后,我媽再有事兒,也都交給我管。 第二,以后咱兩邊爸媽都一個待遇,我媽這邊有的,咱媽那邊也要有,我過年的時候給我媽買了個鉆石項鏈,我想過幾天也給咱媽送一條,款式我都看了,買一條黃金鑲鉆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以前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家萬一有什么事兒我顧不上,才把咱家的要是給了我媽,現在的話我覺得還是要回來吧,我們已經結婚三年了,作為兩個成熟的社會人,父母都不該干涉太多了。除了鑰匙拿回來之外,以后就把我的工資卡每個月定額劃一筆錢到你的個人賬戶上,這筆錢你怎么花我都不管,這些年你的辛苦是我之前疏忽了,真的……” 真是,夢一般美好的場景。 這些年,余笑真是在夢里都沒有想過有一天褚年會對自己說這些。 她的困境、她的彷徨和為難都被理解和照顧,她被人尊重,這樣面對面懇切地征求意見。 太令人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