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她慢慢合上嘴,沒看見什么驚訝的神色,說:“我知道?!?/br> “沈渡濂比你想的笨多了,掩飾得未免太差了?!崩铋L贏的口氣仿佛在說一個孩子:“算了不提了,我自己的事會上心的,我跟你說件事?!?/br>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是父皇出靈的日子了?!崩铋L贏知道相衍上朝急,干脆將話一股腦都說了:“我這幾日查了查,魯王府、東宮、甚至包括蜀王府都有異動,而我這幾日就要動身,去同安南上來的邊防軍匯合。恕我直言,相大人,到時候力挽狂瀾可就靠你了?!?/br> 相衍冷哼,力挽狂瀾?不如說是給他們擦屁股罷! “臣要上朝了?!?/br> 李長贏點點頭讓開道路,目送相衍出門。 * 李長贏回來了,虞淵卻還是沒有下落,連海深抱著團團逗弄,對面的李長贏又一次陷入沉思。 她最近老是這樣,動不動一走神,連海深將杯子一放,故意發出聲響,將她喚回神:“從您回來之后總是看著很疲憊,是不是沒有歇息好?” 李長贏往后一靠,四仰八叉地倚在榻上,說:“前些日子你那妹子生了,李至這老小子盼了好幾年可算有個兒子了?!?/br> 連雪微被李圣那么一嚇還是沒能挺住,過了幾天匆匆早產了,拼死生下個兒子,據說李至很是高興。 “我那皇弟啊,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崩铋L贏哼道:“這孩子可是他親手送去給李至的,我是不是該稱呼他為送子童子?” 連海深很聰明地沒有接這話,李長贏也不是非要她接,她想了想問道:“小虞將軍是好些日子沒見過了?!?/br> 這些日子府里只有沈渡濂和李長贏,相處也相處得不少,也不見兩人之間擦出什么火花,連海深覺得自家表兄的情路可能是順利不起來了,這是襄王有心,神女無夢??! “此身已許國,再難許卿——”李長贏長長拖了個戲腔,差點沒把連海深逗笑,兩人說著話的時候,贈芍從門外一蹦一跳走了進來,看著挺高興的。 李長贏問:“你這丫頭高興什么?” 贈芍看著她們兩人行了個禮,俏皮道:“主子們猜猜,奴婢在高興什么?” 李長贏:“領了月錢了?” “不是不是,大公主就會打趣奴婢?!辟浬謸蠐项^走上前,一臉神秘地說:“奴婢剛從外面回來就聽說了,魯王府秘密發喪,說是府里有側妃娘娘沒了!” 魯王府一共三個側妃,一個是榮氏,一個是好些年前邊境小國來和親的公主,最后一個就是剛嫁進去不久的連雪微了。 “連雪微?” 贈芍說:“是啊,說是暴病而亡,可二房那姑奶奶還沒出月子呢!好奇怪??!” 李長贏想起那天在魯王府的所見所聞,嘿了一聲,嘀咕道:“他還真是出息了啊?!?/br> 贈芍繼續說:“先帝出靈在即,城中喜喪皆停,本來應該放在府里等日子再送去葬了的,誰知道早上天沒亮就讓人拉到城外一處宅子放著,說等日子直接葬進園陵?!?/br> “城外?哪個城外?”連海深下意識問了一句。 “就是外城外,也不知道那宅子是不是魯王爺的私產......也不對啊,私產在外城已是極不值錢的了,外城之外那不是更不值錢了嗎?!辟浬粥止镜?。 長安城是由三層內外圍起來的,最中間是內城,住著皇室宗親、勛貴和高階官員,外城是普通官員和有頭臉的人家,而外城之外就是普通百姓、商人等了。 連海深總覺得外城外的宅子聽起來有些莫名熟悉,又一時想不起來,低頭看了一眼乖乖睡在她膝上的團團,忽然眼前一亮! 是啊,那好像是團團被相平夫妻搶去后,面見了皇后的那個宅子??! 第82章 角逐(一) 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明德帝駕崩后一直停靈在宮中, 由法師做渡去往生極樂的法事, 朝上魯王李至行代攝政王權力,與太子李圣、蜀王李墨三家分晉,又與內閣四方勢力彼此制衡, 統一理政, 才不至于在新帝沒有登基前生出大亂子來。 可是這亂子在朝上四方割據的時候就埋下了種子, 只待一朝生根發芽。 這芽, 就發在明德帝出靈的這一日。 按照祖宗規矩,太子領著兩個庶兄祭祀,本來十分風平浪靜,可是李圣手里的香,突然斷了。 斷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還好身邊的內侍眼疾手快,連忙往李圣手里塞了三柱新香。 可這三柱新香,又斷了! 兩次斷香已經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最近的李至看了眼太子, 越過他將香插在爐子里,邊雙手合十跪拜邊說:“有些人呢, 不適合這個位置還是盡早讓出來為好,免得父皇在天之靈,魂魄不得安寧?!?/br> 李圣臉刷地慘白,看著手里的斷香,沉聲道:“魯王爺這是什么意思?” 李圣身邊的東宮六率立馬圍上來護在身邊, 李至從魯地帶來精兵也分毫不讓,雙方瞬間劍拔弩張,離得近的護衛連忙將兩人護在身后,場上氣氛一瞬間僵硬至極。 李至放聲大笑:“要將你誘出長安城可真不容易,今日出來,你就別想回去了!” 李圣面對這條齜牙咧嘴的狼,是意外的冷靜:“你將我殺死在此又有什么用,你以為你能得這天下?” 李至大手一揮,身后山下全是張著弩箭的精兵:“魯地八萬精兵全被我偷偷帶到長安,如今就在附近,你可以動一下試試?!?/br> 話音未落,離李圣最近的一個小太監應聲倒地,胸口赫然扎著一只尾羽震顫的長箭! 光祿勛攔在李圣面前,大罵道:“李至!你這個亂臣賊子!竟敢刺殺儲君!” “我弓箭都拉開了,還論什么敢不敢的?”李至嘴角露出殘忍笑意,掃了一眼周遭的重臣,他們仿佛一群小雞被攏在一塊兒,人群里相衍正直勾勾盯著他。 李至沒由來得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著相衍說:“本王并沒有對先帝不敬的意思,只是這天下應當讓更有德行的人來坐,此舉不過是效仿先帝,諸位大人可明白?” 明德帝登基就是從嫡兄手里奪過來的位置,如今的一幕幕不過是幾十年前的悲劇重演,引得幾個年紀大的老臣想起往事,面面相覷。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當年的血流成河如今要再重現一次,許多人都縮回了腦袋,不想沾惹這種事。 朝臣看樣子是不打算說什么了,李至沖李圣示意了一下,仿佛在說你看,把你換成我,一點差別都沒有。 魯王人帶得太多,太子不敢和他硬拼,只能被東宮六率保護著一步一步往山下退,光祿勛連滾帶爬到鑾車邊,說:“殿下快上車,我們趕緊回城調動大軍,誅殺這些逆黨!” 李圣點點頭,踩著下人的腿爬上鑾車,還不等落座,已經爬上來準備駕車的光祿勛就聽見身后一個悶哼,隨即有大片濕熱的東西濺在自己脖子上! 濕熱......他驚嚇之余伸手一摸,是一手的鮮血! 再回頭時,李圣歪著頭,微微皺著眉,鼻翼還一動一動的,可他的脖子上赫然是一只干枯發藍的手,以摧枯拉朽的力量,瞬息之間已經折斷了李圣的脖子! 有刺客! “有、刺客......刺客??!”光祿勛嚇得屁滾尿流,驚恐萬分地瞪著鑾車內藏著的人,莫名感到這干枯得不成人形的東西怎么好像...... 像...... “相......?。?!”年過半百的光祿勛失聲尖叫,隨即滾落在地,身下登時揚起一股難言的腥臊味道! 眾護衛嚇壞了,持刀警惕地看著鑾車內,李圣的尸體突然從里頭被扔出來,然后鉆出來一個怪物! 說是怪物一點都不為過,那東西只剩一點點特征能辨認出是個人,灰白發藍的肌膚,黑洞洞的眼眶,若不是還能動能走,赫然是一具死去多時的尸體??! 尸體? 尸體?! 誰見過死掉的人還會爬起來殺人??! 魯地的追兵還沒到山下,卻發現穿著東宮六率衣裳的人又跌跌撞撞跑了回來,邊跑還邊喊:“鬼??!鬼......有鬼??!” “鬼?”李至已經換了一身鎧甲,持著長劍走在人群里,他遙遙只看見太子鑾車旁四散著兵器、尸體,還有一具正緩慢朝他走過來的......尸體?! “相佩生?”李至一看就知道是他體內的僵尸蠱又醒了,連忙對身邊人說:“去找蜀王妃,把她給我帶過來!” 場面十分混亂,李墨等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不見了,被傀儡蠱cao控的相佩生毫無人性可言,追逐著身邊的生氣,見人就殺,他腳下已經不知道躺了多少士兵! 李至虎目怒視,吩咐人點上火把,怒氣沖沖道:“用火攻,箭上給我點火!” 魯兵訓練有素,紛紛將箭頭沾上油布裹好,點起火,熊熊燃燒的箭簇很快朝被包圍的相佩生射去! “嗚——”他發出痛苦的聲音,用手打掉許多射來的飛箭,鋒利的箭頭帶著烈火,將他手臂的殘rou剮蹭下來,在地上留下糊爛的印記! 李至見火攻有效,眼前一亮:“快,將他射倒,潑上油,燒掉他!” “是!” “住手!不要??!”一個凄厲的女聲阻止了即將潑出去的火油,小洛氏踏著幾個兵士的肩凌空飛過,落在相佩生身前幾米的地方。 小洛氏? 李至眼微微一瞇。 滔天的火光里,小洛氏看著相佩生慢慢接近他,眼里含著熱淚,用哄孩子的語氣說:“佩生,夫君,我們回家了——” 李至大喝:“他早失了人性,現在在你面前的不過一具軀殼罷了!” “你住口!”小洛氏罵道,回頭又溫柔至極:“不為他們做事了,我們不為他們做事了!” “佩生啊,我們回家??!” 呵,傻女人! 李至在心底冷哼,從身旁的士兵手里拉過大弓,搭箭拉弓一氣呵成——燃著火光的箭沖著小洛氏毫無防備的后背,而她面前不遠正是相佩生。 這一箭若是射得好,是一箭雙雕,倆人都得命喪于此—— “噗!” 是利箭射入血rou的聲音! 李至得意洋洋看著突然中箭跪倒在地的小洛氏,暗暗可惜了一下手中大弓的普通,否則就能順便射中相佩生了,也好教他們夫妻團聚,做一對鬼鴛鴦! “嗚——”傷痕累累的相佩生‘看’著小洛氏倒在自己前面突然狂性大發,直直沖著李至跑過來! 他的速度真是太快了,身邊的護衛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奪過兩個士兵手里的刀一通亂砍! 李至大喊:“護駕!護駕!殺了他!殺了這個怪物!” “嗚嗷!” 夕陽西沉,天邊掛著淡淡的月影,照了月亮的相佩生仿佛更加兇狠,一寸一寸逼近李至,半點不顧自己幾乎被魯兵削沒了半個身子,渾身不成人形,血rou模糊! 李至嚇壞了,拔腿就往山上跑! “呃!” 死尸是感受不到疼痛的,何況是被cao控的傀儡,最終相佩生被好一頓削倒在地,徒留肢體還一點一點動彈,卻再也沒能站起來再行兇事。 他慢慢將自己轉了個方向,重重疊疊的魯兵身后,是小洛氏已經死去多時的尸體。 * 場面亂起來之際,相衍和裴明等人早早從山邊小路撤退,裴明年紀不小了,拍著胸口心有余悸說:“魯王真是大膽,在這里就跟太子打起來了,相大人,咱們現在可如何是好?” 相衍看著山上隱約傳來的嘈雜,說:“回長安,守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