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何蓮流下悔恨的淚水,嗚咽著不想面對這些事,相衍站直身子:“您也是聰明人,費盡心機換來一場空,覺得很不值得罷?” 觀虛將小五押下去后匆匆走上來,低聲說:“爺,大公主來了?!?/br> 李長贏半夜被吵醒,人都是迷糊的,扶著牢門有氣無力道:“您真會挑時候?!?/br> 相衍笑了一聲:“我沒睡好,誰也別想睡?!?/br> 李長贏:“......?” “人交給您了,畢竟事關您自己?!毕嘌芸粗铋L贏心里的憤怒,心情莫名變好了一點:“臣這兩日不在長安,就等著十日后的大朝會了?!?/br> 十日后是新一年開朝的大朝會,皇帝已經組織人在調查此事,想到時候就會有一個結果了。 李長贏神色復雜地目送相衍離開,又望了望快亮起來的天,認命地嘆了口氣,走進牢里。 “連夫人是吧?咱們來談一筆生意......” * 第二日起來就是大年初一,連海深醒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不是她的聽雨樓,而是相衍的扶風樓。 扶風樓并不是單獨的一座樓,而是整個東院的別稱,除了足五層高的主樓外,還有幾排兩進白墻黑瓦的屋子環繞周圍,甚至有小花園、小廚房等。 這里從相衍入住之日起就是他的私人禁地,院中有以觀壁、觀虛兄弟為首的一二十個護衛,還有不少粗使的家仆、仆婦、丫頭,甚至這里的日常中饋都不歸主院管,儼然是一座‘府中府’。 剛翻了翻,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姑娘醒了?奴婢進來了!” 推門進來的是個十五六歲的青衣丫頭,她端著銅盆笑盈盈的:“奴婢叫柳絮,是爺吩咐奴婢來伺候姑娘起身的!” 有了柳絮的幫手,連海深很快換好衣裳,是一條正紅色的裙子,看起來十分喜慶,柳絮正給她梳頭,邊梳邊說:“這裙子是早晨觀壁大人拿來的,聽聞是爺親自定下的牡丹圖樣,姑娘可還喜歡?” 柳絮十分活潑,嘰嘰喳喳地又說:“聽說這牡丹叫黑花魁,深紅顏色,是牡丹中的皇后呢,繡制衣裳的繡娘曾經在宮中做過繡娘,瞧瞧這繡工!” 連海深低頭去看,果然袖口和裙擺綻放著大片大片的黑花魁,像相衍送她的那盆似的,在冬日里怒放正好。 “你這丫頭倒是懂得多?!?/br> “嘿嘿?!绷踅o她挽了一個墮馬髻,這樣溫柔嫵媚的發髻配上一身華貴的牡丹,不細瞧還當是誰家新進門的小媳婦。 不多時便聽見外頭掃院子的人窸窸窣窣的聲音:“爺!” 柳絮嘻嘻笑著:“姑娘,爺來見您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大捉蟲了,會顯示很多章節都有更新orz, 看過的寶貝們不用再去看一遍,并沒有什么影響 第43章 婆婆(1) 門被推開,柳絮幾人很快就下去了,連海深回頭看了一眼,因為是大年初一喜慶日子,相衍都難得換了一身暗紅色的錦袍,金冠束發,額邊落了兩絲沒有挽起的長發。 相衍邊走進來邊說:“怎么?” 連海深回過神:“沒什么?!?/br> 柳絮這丫頭走得十分匆忙,還有兩只步搖沒有插好,連海深剛拿起妝匣上的一支,就被相衍抽走了。 他站在她的身后,看了眼鏡子,熟練地替她簪上那支步搖。 連海深扯扯他的廣袖:“給我畫個眉罷?”相衍擅詩書政史,也擅丹青工筆,想來畫工不差。 他院里沒有女眷,桌上的黛青都是新的,男人的指頭勾起少女小巧的下巴,另一手執著筆,一點一點替她描畫眉。 很家常,很溫馨,也很美麗的畫面。 “相爺的手法很是熟練?!?/br> 她仰著頭,看見眼前這個男人挺拔的眉峰和鼻梁,沿著鼻梁往下是緊抿的薄唇,都說嘴唇薄的男人薄情得很。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的情似乎意外地深。 “經常給別的女子描眉嗎?” 相衍的筆一頓,目光從光潔額頭挪到她一雙忽閃忽閃的眼上,書中經常會形容女子眉目如畫,顧盼生歡,或許顧盼生歡四個字真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微微勾起的眼尾,濃密的眼睫,一個眼神就能讓人陷進那汪眼里。 “為什么不答?” 男人的指頭碾過她殷紅的唇瓣,帶出一絲濕潤,聲音清冷:“話真多?!?/br> 貝齒輕啟,毫不猶豫叼住那根手指,連海深用尖牙咬了咬他的拇指:“說啊?!?/br> 很執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沒有?!?/br> “真的假的?” 相衍將筆往旁一擱,偏頭壓在她耳邊,說:“若想知道,嫁進來后自己親自去瞧瞧不就得了,旁敲側擊什么?吃醋嗎?” 連海深鼓起腮幫子,輕輕哼了一聲,吃醋倒是不至于,就是有些在意罷了。 “別鬧,吃過飯帶你出城?!?/br> 避重就輕! 大抵是看到她眼神里一閃而過的失望,相衍站直身子:“混賬,將我當成什么人了?” “那是有還是沒有?” “沒有!” * 原本連海深以為相衍的‘出城’只是從內城去外城而已,沒想到兩匹馬拉的馬車平穩地駛出了長安城,守門的將士一見是右丞相的車馬,甚至驗看都沒有。 相衍在外頭都是板著張臉的樣子,正閉目休息,讓她坐在一旁很是無趣,揉了會袖子,又看了會書,車里顛簸地厲害,書看得眼睛十分疲憊,遂丟下詩集,撩開車簾子。 大梁至今已過四代,正是國家最平穩富庶的時候,寬闊平整的官道兩旁是阡陌交錯的田野,雖然這天氣下,田里全堆著厚實的雪,望過去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架不住她很少外出,更別說去看田野,看得也很起勁。 忽然一只手掩了她的眼睛,耳邊傳來相衍的聲音:“雪景別看太久,傷眼?!?/br> 男人的手溫暖干燥,她眨眨眼,眼睫搔過他的手心,發出一聲嬌笑:“知道了,放手?!?/br> 他卻像故意似的,一手掩著她的眼睛,偏頭湊過去親那兩瓣唇,沒有光線的時候人的五感都會變得格外敏感,連男人輕微的碰觸都被無限放大了感受,舌尖被含得酥麻,理智被欲望沖垮。 “我們......到底要去哪???”尋了個空隙,才眼淚汪汪地問。 男人長出了一口氣,恨不得將她揉碎在懷里,粗喘著答:“去青山庵?!?/br> 連海深睜大眼睛,青山庵? 朝中大部分官員只知道當朝右相是相太師的第三子,不明就里的大多會嘆一句瞧瞧人家這風水,祖父子三代都是權臣,真是名門之后,真是虎父無犬子??! 可是知道其中內幕的人卻都會啐上一口——什么虎父無犬子,一個妓生的兒子能認祖歸宗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還什么名門之后? 若說妾也分三六九等,相衍的生母無疑是最低的那等,劉氏是秦樓楚館出來的清倌兒,被官僚送到相平床上,誰能想春風一度便有了子嗣,相平當時已經迎了正妻蘇氏,又有良妾方氏懷有身孕,劉氏就被放在揚州,直到相衍五六歲才接回相家,十六歲考上舉人相家宗碟才有他的姓名。 而他的生母劉氏至死都沒能在相家的族譜上留下自己一絲半點的痕跡。 這個時候劉氏是還沒過世的,在青山庵帶發修行,前世她嫁進門之后每個月都會去青山庵看一看劉氏。 印象中那是個很溫柔的人,容顏十分姣好,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 青山庵是一座香火不盛的小庵堂,因為觀壁提前打過招呼,住持惠敬師太早早帶著兩個弟子在山廟門口等著,見他的車馬停下,迎上去笑著說:“阿彌陀佛,相施主,多日不見了!” 相衍探出身子還了個禮,才扶著連海深的手讓她跳下車。 惠敬師太眼里只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惠書在后殿,若是見到相施主與這位姑娘同來,定是十分高興的!” 劉氏母子被接回長安之后在青山庵住了一段時間,惠敬師太也算看著相衍長大的,她一路引著兩人進去。 青山庵真的很小,只有兩座大殿和五六間禪房,庵里也只有七八個人,相衍邊帶著連海深往里走,邊和惠敬說:“在下與內子今晚想在此留宿一宿,還麻煩師太/安排一二?!?/br> 惠敬看了一眼連海深身上正紅的衣裙,執著念珠笑笑:“阿彌陀佛,是青山庵的榮幸?!?/br> 連海深則紅了臉,伸手掐相衍的腰,內子? 哪門子內子? 后殿供奉著觀世音菩薩,寧靜的香氣裊裊,從殿外就能聽見木魚敲擊和梵唱的聲音,兩人跨進門,瞧見在佛前念經的劉氏。 “惠書師妹,瞧瞧誰來看你了?” 劉氏回過頭,露出驚喜的笑容:“耀兒!” 第44章 婆婆(2) 惠敬師太笑著說:“你們母子見面定有許多話說,貧尼先行出去?!?/br> “師太慢走?!?/br> 劉氏站起身緊走幾步,仰頭看著兒子,眼中淚光閃動:“耀兒比起入夏時清瘦了一些?!?/br> 相衍垂下眼睛,將身后的連海深一拉:“母親,兒子此次是帶她來見見您的?!?/br> 劉氏今年應當有四十幾歲,常年茹素的庵堂生活讓她年紀看起來比蘇氏都大一些,她打量了一下跟在兒子身后的姑娘,很是驚喜:“真的?姑娘快來給老身瞧瞧——” 連海深前世見過劉氏很多次了,也算不上陌生,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拜見夫人?!?/br> 劉氏連忙扶起她,還了個禮:“阿彌陀佛,貧尼已是方外人士,當不起姑娘一句夫人?!?/br> 相衍不太能應付這個場面,只留了一句:“我去外頭瞧瞧?!北阕叱鲩T去,那背影還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劉氏了解兒子的脾性,若不是定下了絕不會帶人來見自己的,遂拉著兒媳婦喜笑顏開,覺得怎么看都覺得不夠。 “別理那個愣小子,一路來是不是很冷,快進來喝杯熱茶!” 合上房門,劉氏對連海深抱歉地笑笑:“庵中清苦,只有粗茶招待?!?/br> 山茶是濃郁的茶褐色,散發著不算清香的茶味,連海深并沒有嫌棄的意思,端起來喝了一口,贊道:“滋味清苦,卻是有益體健,小女不覺得差?!?/br> 劉氏這才松了口氣:“我那兒子也不通禮數,并未告訴姑娘姓名,不知道怎么稱呼?” 她雖然穿著大紅色,卻是姑娘發式,劉氏才有此一問。 “小女家姓連,小字海深,家父是輔國公連卿?!?/br> 劉氏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有些緊張:“原來是輔國公家的小姐,是貧尼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