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那是,三郎隨我,聰明又機靈?!?nbsp;顧二郎邊說邊扒出一個紅薯,也不嫌燙,直接剝了皮就要咬上一口。 顧父踹了他一腳,“你這臭小子,三郎哪一點隨你了?明明是隨我,當時我跟著村里的秀才啟蒙,就數我學的最快,只可惜后來家里窮,還沒有如今這么好的政令,只得退學下地?!?/br> 顧二郎吹一下,直接咬上去,“爹,你就吹牛吧,怎么我和大哥就不隨你呢?” 顧父噎了一下,“那是你們兩個太笨,沒有遺傳到我的聰明才智?!?/br> “那大寶怎么說,這可是我的種,看起來也挺機靈的,說明他老子我也不差?!?/br> 顧母看不下去,直接給他一個爆栗,“都爭啥呢,三郎隨我,當時我娘家堂姐也教過我幾個字,我可是學的又快又準呢,只是后來嫁到你們老顧家,被你們一大家子拖后腿,幸虧三郎傳承了我的機靈,不然我可就虧大了?!?/br> 顧父點點頭,“你們娘說的對?!毙睦飬s嘀咕,也不知道當初是誰連帳都算錯了,還是自己看不下去,幫她算出來,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兩個才認識。 想到這兒,顧父黑黑的老臉爬上一抹紅暈。 看著紅薯烤好了,顧母從火盆里扒拉出來,一人分一個。 去掉焦皮,紅軟的果rou冒著氣,吹一口,咬下去,軟軟糯糯,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味道。 小姑娘都怕冷,大丫和二丫乖乖坐著,吳氏正在旁邊教授大丫針線活,時不時的指導一下,不求多么精巧,可最基本的縫制卻要掌握。 大寶就是個坐不住的,背幾遍詩詞,就要出去和小伙伴們跑上一圈,等感覺到冷了,再趕緊跑回來,坐在火盆前面繼續背書。 “來,祖父考考你,《憫農》這首詩怎么背?” 大寶小嘴一張一合,“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br> 顧父滿意點點頭,“不錯,那你可知這是什么意思?” 大寶坐的挺直,大眼睛亮閃閃的,“我知道,小叔教導過我,詩人這么富貴的人家,都懂得勞作的辛苦,我們更要珍惜糧食?!?/br> 顧父“哈哈”笑起來,“大寶以后可要好好學習,不然也只能種地嘍!” 隨即顧父又考察了大丫,大丫背誦的也很是流利,雖然平常還要練習針線活和家務,但溫書的任務一點也沒落下。 小苗氏吧唧一下,親在大寶柔嫩的小臉蛋,“兒子,你可太聰明了?!?/br> 吳氏看著自己的女兒,也很是滿意,忍不住想著,要是自己生個兒子,會不會也這么聰明? 她沖著顧大郎看了幾眼,兩人身體都沒問題,接下來要繼續努力了,總能生出兒子來。自己小叔子努力,就能成績優異。大郎和自己努力耕耘,肯定也能心想事成。 第二日一大早,顧父駕著牛車,載著顧母、吳氏、苗氏、顧馳和幾個小孩子一起去到鎮上。 幾位大人精挑細選,大寶和二丫可坐不住,纏著顧馳帶著他們出去玩。 顧馳遠遠的就看到一身海棠色裙襖的小姑娘,杏眼骨碌碌的看著冰糖葫蘆。 殷紅似玉珠,外表裹著一層亮晶晶的糖衣。顧馳拿下其中一根,遞到她面前,“又見面了?!?/br> 葉溪猛的抬起頭,笑眼彎彎,“小哥哥,是你!” 看著顧馳遞過來的糖葫蘆,葉溪有些不好意思,最終還是接過來,咬上一口,酸甜軟糯,甜到心里。 “小哥哥,謝謝您”,小姑娘仰起頭,脖頸后一圈毛茸茸的白色絨毛,襯的她越發嬌嫩?!澳镉H不允許我吃糖,說是容易壞牙齒?!?/br> 看著小姑娘委屈的神情,顧馳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聽話,就這一串,不能多吃?!?/br> 葉溪乖巧的咬上一小口,“知道了?!?nbsp;臉頰鼓鼓的,好像進食的小貓咪一樣。 “小哥哥,你叫什名字?”葉溪打開手中的糕點,分給大寶幾個小孩子,然后又遞到顧馳面前,示意他嘗一口。 這包糕點可是娘親好不容易點頭買的,看著剩下沒幾塊,葉溪有點rou疼,可是再看看小哥哥的糖葫蘆,她又感覺美滋滋的,小哥哥真是個好人。 看著比自己矮上一頭的小姑娘,顧馳話中帶笑,“顧馳,馳騁的馳?!?/br> 葉溪笑吟吟的點點頭,露出嬌俏的小酒窩,“顧哥哥,我是葉溪,‘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的溪?!?/br> 那抹輕輕柔柔的笑意,似春風一樣,在這寒冷的冬日各位的和煦,吹進人心扉中。 突然想到什么,葉溪擺擺手,“顧哥哥,我先告辭了,我要去找娘親,不然她會擔心的?!?/br> 裙擺上的海棠花,伴隨著她離去的腳步,輕輕搖曳,在這陰郁的天空中,開出一朵朵嬌艷的花兒。 “葉溪”,顧馳輕念出聲,頓了頓,“溪溪?!?/br> 大寶不滿的晃晃顧馳胳膊,“三叔,我也要吃糖葫蘆?!?/br> 顧馳失笑,“貪吃鬼,這就給你買?!?/br> 一直逛到中午,顧母他們總算是買完所有的東西,大包小包的放在牛車上。 “哎,錢雖然花的不少,可心里卻是舒坦?!鳖櫮敢涝谲嚢?,滿臉開心。 吳氏苗氏也是如此,莊稼人本就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每次出來趕集買東西,不管買不買,看看總是不要錢的。 搖搖晃晃來到村頭,照例一些人湊在一起烤火??粗櫦遗\囉蛇h及近,本來熱鬧的人堆立即安靜下來。 第17章 顯擺 “顧老頭,你現在可真是這個”,顧父還未走近,人群中一個大爺豎起大拇指比了比,“有個牛車就是方便??!” 顧父謙虛一番,“家里勞動力太少,沒辦法才買牛,不值當什么?!?/br> 其他婆子嘰嘰喳喳問起來,“都去買了什么???現在集市上的價格便宜沒有?” “就是一些平常的東西,撕幾塊布給孩子們做件衣裳,還有過年用的粗鹽,家里沒有養豬,又買了幾斤rou”,顧母下車回話,“價格倒沒有便宜,還升了一些呢!你們也早點買吧!” 一聽說價錢又貴了,這些婆子紛紛咋舌,過年簡直就是花錢,有錢的才叫過年,沒錢的只能隨意湊合。 雖說月水村地處種糧大省,吃喝不用擔心,但是三面環山,交通不便,也沒有其他的掙錢法子,家家戶戶人口多,花銷大,一年到頭手里還真剩不了多少錢。是以村里人為了節儉,總愛拖到最后買東西,卻是花了更多的冤枉錢。 張婆子撇撇嘴,挑了挑眼,陰陽怪氣的開口,“我們不著急,家里的豬再養幾天就要殺了,到時候多少rou沒有?就是吧,去到鎮上要買的東西可不少,大包小包的也不方便,要不,老顧家的,你把牛車借給我們用用! 李家媳婦,王婆子,到時候咱們一起?!?/br> 被點名的幾位,聽到張婆子這話,有些動心,這倒是個好主意。其他的人聽了,也躍躍欲試。 顧母面無表情,“借也行,但不能白借?!?/br> 張婆子還是那幅樣子,“咱們可是一個村的,借一次又不會用壞,牛車閑著不也是閑著,咱們月水村可都是淳樸的人,沒那么多心眼子,借東西還要拿東西?沒聽說過。大伙都評評理,顧婆子做的對不對?” 張婆子不信邪,她都說到這份上了,就不信老顧家的還能張口拒絕。 顧母翻了個白眼,秋后螞蚱蹦噠的真讓人討厭,自己就說那么一句話,有些人就蹦出來一大串。還總愛打感情牌,拿村里的人暗中施壓。 “我話還沒說完呢,張婆子,你也太急了。過年找人寫個對聯都要拿些東西呢,更何況借一次牛車。不過,我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想借牛車也行,把你們家的豬送到我們家幾天,我人粗,從來沒養過豬,張婆子就了了我這個心愿,讓我養幾天?” 聽到這話,張婆子臉色微變,豬崽可是家里的一大項收入,就指望著過幾天賣出個好價錢呢!要是送到顧婆子家出了什么意外,婆婆肯定第一個饒不了自己。 張婆子咬牙,露出一抹刻意的笑容,“我剛剛就是開個玩笑,我們就是泥腿子,可沒那么好的命,能坐起牛車?!?/br> 顧母點點頭,“你說的太對了,命不好,肯定你前世做了什么虧心事。今生趕快做個好人吧,不然下輩子投胎到哪個道里還不一定呢!” “你這話什么意思?”張婆子收起虛偽的笑容,語氣越發陰冷。 顧母笑瞇瞇的看著她,“就是字面意思”,轉身環視一周,“大家伙都看好了,我們家這個牛車,娶個新媳婦還綽綽有余呢,誰想借,來者不拒。只有一個條件,把家里的豬羊牛啊,放到我們家待幾天。老婆子我可是個大方的人,既把車借給你們,又給你們免費養牛羊,多劃算的買賣??!” 顧母說完這一番話,也不看那些人,轉身上了牛車,“當家的,走慢點,沿著整個村子繞一遍,看我不眼紅死他們?!?/br> 顧馳: 顧父: 顧父無可奈何,只得按照自家老婆子的吩咐,硬生生以蝸牛爬地般的速度,沿著村子繞了一圈。 迎面遇上一個,“呦,顧老頭,怎么走這么慢???” 顧父撓撓眉頭,“載了這么多人,讓牛歇一歇?!?/br> “說的不錯,牛祖宗可比咱們都貴重呢!” 沒走幾步,又遇上一個,“老顧頭,走這么慢干嘛呢?” 顧父還是那套說辭。 當面的人眼一瞪,“我還不了解你??!你就是故意的,故意顯擺是吧!讓我們這些沒牛的眼巴巴看著羨慕?!?/br> 顧父尷尬的“呵呵”一笑,眼睜睜的看著走路的旁人,把牛車上的自己遠遠落在后面。 過了小半時辰,終于回到了自己家,把牛車栓到棚子里,顧父感覺心好累,這一段時間,比他在一旁等著家里的那群女人買東西都要難熬。 顧馳幫著把牛車上的東西拿下來,這次還真買了不少東西。 顧母興致勃勃的比劃著,這匹寶藍色的,就給三郎做個薄夾襖,到時候縣試的時候可以穿;石榴紅的,給大丫二丫做一身,黑色的自然是家里的幾個勞動力和大寶,耐臟穿的久,不容易掉色;兩個媳婦分別選了蜜合色和月白色,而自己年紀大了,就選了一匹秋香色。 要是以往,她也舍不得買這么多匹布,可是今年家里幾個人不少出力,好好犒勞她們一下。加之買的多,老板每樣便宜了一些,倒也劃算。 剩余的就是蜜棗瓜子和糖塊糕點之類的零嘴,過年時家里人吃,招待客人也拿的出手。還有一些粗鹽和豬rou,這次顧母也很大方,足足買了五斤,打算等村里有人殺豬時,再買幾斤,讓兒媳婦帶回娘家去。 顧父說的不錯,第二日一大早,漫天雪花,像飄舞的柳絮,整個月水村,幽靜晶瑩。高低的屋頂和樹枝上,托著大大的雪團,風一吹,飄飄灑灑落下來。 顧母推開門,一踩一個腳印,她趕緊拿著掃帚把臺階上的白雪清掃干凈,不然踩實之后,就容易滑倒。順勢還掃出一條小路,通往灶房里。 聽到下雪的消息,顧家人很快起床了,就連以往愛賴床的大寶,也利落的爬起來,衣服還沒穿好,就踩著靴子跑到門 外看雪。 每個孩子都愛白,打雪仗,推雪人,滾雪球,多好玩??!吳氏和苗氏檢查了孩子們的衣衫,穿戴整齊才放他們出去玩耍。 “下雪啦,下雪啦”,大寶和二丫清脆的童聲不斷,安靜的小院子也熱鬧起來。 月水村每年都要下一場厚厚的大雪,這還只是個開始,往年積雪可以到腳踝那里,“瑞雪兆豐年,明年的收成不用擔心了?!?nbsp;顧父彎身抓了一把雪,低聲呢喃。 吳氏幾個,圍在灶房的火爐前開始做新衣,時不時的添把柴,感覺冷了就站起來跺跺腳,冬日沒有農活,倒也悠閑。 顧馳則在自己的屋中,窗戶露了一個小縫,一旁的火盆里傳來陣陣溫暖,雪,不知臨南縣的雪景如何,不知宛陽府的雪景如何,不知天子腳下的京城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他不再遐想,揉搓幾下手指,聚精會神投入到知識的海洋當中。 “娘,一直感覺讀書容易,可自家有了讀書郎,才知道其中的艱辛。咱們幾個人坐在火爐旁,仍感覺手指僵硬,三郎竟還在讀書練字,一日也不間斷?!?nbsp;小吳氏縫了幾針,找了個話題。 顧母頭也不抬,繼續手中的動作,這一件正是給顧馳縫制的,“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聽說大戶人家亦是如此,三歲啟蒙,只不過他們比三郎條件好一些。沒辦法,寒門學子就更要努力?!?/br> “不過三郎也是個懂事的”,顧母笑了笑,“他也是為了咱們一大家子,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好日子在后頭呢!家里就他一個讀書人,已經比咱們享福很多,這也是他應該做的?!?/br> 顧母時刻不忘給兒媳婦洗腦,兩個兒媳婦最近沒找事,可她還沒忘記前一段時間大媳婦攛掇著讓三郎退學呢。也就是現在當家的和她身體硬郎,要是哪一天自己倒下了,三郎日子可不好過。 吳氏聽了這話,心里好受許多,自己婆婆看來也不是那太過偏心小叔子的人,況且三郎學習的近兩年時間,束脩全免,木盒子里已經百十來文獎銀,自己辛辛苦苦繡一個月的荷包,也才不過二三十文,讀書可真能掙錢呢。 就如同婆婆說的那樣,沒準三郎真有什么大造化,以前她千方百計想讓顧馳退學,現在,誰要是敢說不讓三郎讀書,自己第一個不依。 顧大郎和顧二郎出去逛了一圈,顧母趕緊拿來帕子,擦拭掉他們脖頸和身后的積雪,兩人坐下烤火。 “大郎,你去看一下后院的牛,順便再添點干草?!睂τ陬櫢竵碚f,牛比自己兒子重要多了,這不顧大郎剛坐下,顧父就指使著他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