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學校，同樣構造的課桌，甚至是幾乎一樣的校服。

    現在她說這句話，七年前……她也問過他。

    那時候……

    那是高二開學沒多久的某天。他在上課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中午放學。

    朦朧間，教室過道幾個女生嘰嘰喳喳討論的聲音傳到他耳朵里。

    “誒，你們聽說沒？上午班主任說的那個轉學生，其實是那個初中部可有名的女生跳級了！”

    “臥槽跳級牛逼??！她怎么有名了？”

    “哦！我聽我弟說過，她是初中部小女神，當時咱們明希論壇評?；ǖ臅r候，不是直接從高中這兒選的么，我弟他們還覺得可不服氣呢?！?/br>
    “哈哈哈哈！媽呀，那這小美女跳級到高中部，可快把現在這齊?；ńo換了吧……”

    “我記得她好像叫……”

    蘇延聽得云里霧里，被吵得不行，沒往下聽就走了。

    下午蘇延來得太早，教室里稀稀落落三兩個人，他坐在自己座位旁，雷打不動地趴下睡覺。

    一直到校服袖子被一股輕輕柔柔的力道給揪了揪。

    那時候，少年蘇延在學校的代名詞，孤僻、獨來獨往、陰沉。

    整天不說話，看人的時候眼神又冷，久而久之也沒朋友，在學校里活得像個透明人。

    所以感受到有人拽他校服，心里生出的第一反應是詫異。

    他抬起頭。

    身邊的座位旁站著一個女生，穿著初中部校服，紅白相間。

    “同學你好，我叫洛小棠?！彼》韧崃艘幌骂^，對著他笑：“你叫什么呀？”

    小姑娘漂亮的杏眼里盛滿細碎的光，長長的頭發垂下來，嘴唇彎彎，笑得露出貝齒?？吹贸鰜砟昙o還小，卻已然格外清純可愛。

    像是初春第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帶著無限美好和朝氣。

    那瞬間，蘇延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

    他聯想到中午那幾個女生的話，跳級……初中部。

    居然是她。

    手指捏緊，他喉結動了動，而后聽見自己的聲音僵硬異常：“蘇延?！?/br>
    面前的人與他完全相反。

    柔軟，溫暖，聲音像是浸過蜜一樣的甜，“蘇延蘇延?！彼B聲叫他：“我看你身邊位子是空的呀，那我可以做你同桌嗎？”

    依然是僵硬的：“可以?！?/br>
    見他答應，小姑娘興高采烈地把書包放下，拿出一包純白的紙巾開始擦桌椅上的灰。

    少年直起身，趁著身邊的人沒注意的空檔把自己桌子收拾得整潔了一些。

    她絲毫不知道，他冷靜自持的外表下，胸腔里的跳動聲響有多么劇烈。

    ……

    此時此刻，仿佛午夜夢回，時光倒流。

    記憶里的每一幀居然都是清晰的。

    說實話，洛棠演得很出色，大小姐的范，高高在上的語氣拿捏得也到位。

    施音的臺詞是：呀，顧譽，我想做你同桌，可以嗎？

    而顧譽該說：同學，先來后到。

    蘇延端的是面無表情冷酷學神，眼皮子耷拉著，居高臨下地這么看著洛棠。

    少女眉眼靈動，肆意鮮活，一如當年。

    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唇角。

    蘇延睫毛稍稍掀起來一點兒，薄唇輕啟，緩慢而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可以?！?/br>
    “………”

    洛棠：“？？？”

    導演：“？？？”

    梁子月：“？？？？？？”

    蘇神喂！你怎么篡改劇本呢！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陳導一臉懵逼：“……卡？”

    第5章 暗戀

    神顏和神演技，是“蘇神”外號的來歷。

    在蘇延的生涯里，說錯臺詞的情況不可能沒有。但一般也就錯幾個字，或者發音有問題，再不濟就是忘了。

    哪能這么錯的？

    【同學，你沒聽她說嗎？先來后到?！?/br>
    和【可以?！恐g——

    大概差出了小透明洛小棠和洛城女兒洛棠那么大的距離。

    此時，教室里是謎一般的氛圍。

    洛棠盯著蘇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倚靠在桌邊站著的動作，抱臂，神情拿捏的是“我就看看你這個智障女孩兒要作什么妖”。

    本來一切都是正常的??？他可高貴表情可到位了，怎么突然就說串臺詞了呢？而且錯得這么離譜，到底是不小心還是……

    “蘇延？”一旁陳導的聲音從喇叭傳出來，洛棠也趕緊結束了自作多情。

    “陳導，我的錯?！碧K延很干脆地回頭：“不好意思，再來一條?！?/br>
    他回過頭來的時候，視線剛好跟洛棠對上。瞳仁依然是好看而通透的淺褐色，皮膚被校服的藍襯得格外白。

    蘇延以前的戲多是生在亂世、或背負著復雜使命的角色，此時干凈的校服穿著，像漫畫里走出來的美少年。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眼神帶著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洛小棠，準備好的話就抬一下手?！?/br>
    洛棠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對旁邊攝像比了個手勢。

    ......

    這鏡過了之后，接下來拍了更近距離的角度供后期剪輯用，洛棠今天的任務就已經圓滿完成。

    里邊的蘇延和梁子月還有不少戲份要拍，出了教室，洛棠胳膊立刻被迎上來的程橙挽?。骸疤奶?！”

    程橙的聲音是壓不住的激動：“我剛才覺得你跟蘇延可帶感了我靠！活脫脫的驕縱大小姐和腹黑男神cp阿！怎么辦我本來是書粉，我跟你講我現在想站邪教！”

    洛棠：“？？？？？”

    洛棠斥責鄙夷：“你怎么能這樣！還書粉？你對得起男女主嗎！”

    程橙挺起胸膛：“對不起！但我對得起我顏狗的身份！”

    洛棠：“…………”你好驕傲哦。

    “真的真的，”程橙回想了一下剛才的畫面，還止不住地想姨母笑：“你倆站一塊兒，相貌氣質誰也不壓誰，反而cp感特別強?！?/br>
    洛棠這回也真心實意道：“謝謝你這么說我和我愛豆?！?/br>
    程橙有別的事要忙，看洛棠這邊基本結束，沒扯兩句就走了。

    洛棠暫時閑得慌，走到了一旁的空教室，雙手一撐坐在了桌子上。

    她百無聊賴地刷著微博，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不知道什么時候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洛棠抬頭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心情瞬間像是陰雨天見了太陽：“蘇延！”她連聲音都高了不少：“你拍完啦？”

    “暫時?！彼哌^來，十分配合地坐在了她桌子旁邊的桌上。

    一樣的動作一樣的桌子，只不過，她的腿是懸空的，而他則是整個鞋底都穩穩地放在地面上。

    洛棠目測了一下兩人腿的長短差距。

    笑容突然僵在臉上。

    ……打擾了。

    她晃晃悠悠的腿變得安分起來。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看別人拍戲么，”蘇延轉過頭：“怎么現在不看了？”

    “……就是不想看了?！甭逄牡穆曇艚盗藗€八度。

    她是看過小說的人好嗎！

    讓她看他跟梁子月唧唧我我曖昧生花互相暗戀嗎！她才不要看：）

    小姑娘上一秒還雀躍的表情一下子就蔫兒了。

    杏眼垂著，微微鼓著臉，好像有無形的毛茸茸的小耳朵在她腦袋上也耷拉了下來。

    “那，”蘇延看得有點想笑：“為什么不想了?！?/br>
    “因為我不太喜歡梁子月，所以……”洛棠其實對她沒到不喜歡的地步，她只是胡亂扯了個理由：“……我反正不想看你跟她親熱?！?/br>
    蘇延眼皮一跳：“親熱？”

    洛棠：“是啊，就男女主的那種感情戲啊?！?/br>
    “……你看過男女主的戲份嗎？”蘇延說：“在劇本里的?！?/br>
    洛棠搖頭：“沒看?！币彩桥陆o自己添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