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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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明示,教余下四人哭笑不得。 阮時意倒吸了口涼氣,以遏制試圖對秋澄坦白的沖動。 她的死而復生、返老還嫩,涉及雁族、冰蓮等危險之秘,越少人知曉,越穩妥。 雁族遠在西北,國力兵力雖不能與大宣、北冽、南國比肩,但勝在行事奇詭、玄妙難測。 秘密一旦泄露,遭遇危難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整個徐家,乃至躲藏在暗處的徐赫,勢必受牽連。 她不能為這點小委屈,將苦心守護多年的家業毀于一旦。 氣氛有短暫微凝,徐明禮岔開話題,提及阮思彥已抵達饒州阮家,還飛鴿傳書匯報,南國已受邀參與來年在京的繪畫交流盛事,阮氏家族的長輩將派遣代表進京。 信中說到,阮思彥尚有多地要務需處理,估計年底才能歸京,故而讓徐家人替他稍作準備云云。 阮時意聽聞堂弟遲歸,第一反應是,趕緊尋出另外兩幅晴嵐圖,否則等他回京后奉命向臣民征討,麻煩可就大了! 陷入沉思之際,忽聽徐明禮對秋澄談及“阮姑娘已在書畫院學習一段時間,二人可作個伴兒。 阮時意收起疑慮狀,報以舒顏微笑。 秋澄淡淡淺笑,不置可否,讓她那顆外祖母的心瞬間一揪。 ***** 兩日后,阮時意姍姍抵至東苑。 古樸垂花門外,大片苔蘚與雜草已被金黃色銀杏葉覆蓋,青灰卵石甬道的盡頭,立著一位苗條少女,淡青裙裳,外披書畫院的罩袍,正是換回了女裝的秋澄。 假山旁的銀杏樹頂漏落一道明亮光影,而她恰好站在那道光芒之下。 真正朝氣蓬勃的嬌俏面容,意氣風發的驕縱神態,使得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目睹此情此景,阮時意心念一動,更深刻明白,自己何以偏愛外孫女。 不單單是其容姿不凡,也不僅為彌補母女情誼的缺失,更多緣于,秋澄本身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灑脫輕狂。 這恰恰是阮時意從小到大被剝奪、被抹殺的天性。 生于書畫世家,阮時意的言行舉止乃至觀念,皆受教育教養所束縛,全在規矩之內,不容逾矩。 與徐赫偷偷相戀、婚后的旖旎,已是她膽大妄為的極限了。 教導女兒徐明初時,她全然受不了其行事乖張、頑劣跋扈,一再施加重壓,導致適得其反。 直至看到在無拘無束中成長的外孫女,有著她艷羨的活潑靈動,她才曉得,當年以自身經驗刻意扭轉徐明初個性的行為,興許是個嚴重錯誤。 可惜,割裂的母女情緣,終究隨“天人永隔”而無法彌補。 阮時意后來方知,徐明初聽說她的死訊,當場昏倒;醒后,哭著連夜動身,未料剛離開赤月國都城,悲痛難耐,染上急病。 因病耽擱一事,絕非托詞。 據說,秋澄曾想過撇下母親,單人匹馬趕來京城,想于大殮前見上外祖母最后一面。 但徐明初糊里糊涂,喃喃自語,秋澄生怕自己一離開,連母親也…… 前些時日,阮時意曾聽徐赫提過,他于她“七七”當日上山祭奠,看到容顏酷似她的女兒跪在墳前垂淚,容色清減,如被抽了魂。 由此可見,徐明初并非真痛恨她這個母親。 正如無論再怎么鬧,阮時意心里依舊牽掛女兒。 遺憾,她知道得太晚,直至女兒傷痛離京,亦未見上一面。 西風抖落片片落葉,如帶紛紛揚揚的回憶,盤旋落在阮時意與秋澄之間。 對上阮時意溫婉、慈愛、感傷的眸光,秋澄容色透露的不屑隱隱淡了些。 她挪動步子,主動打招呼:“來了?” “見過小公……” 話未說完,秋澄人已如風般掠至她跟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噓!別聲張!我隱藏身份來的!” 阮時意被溫柔小手一摁,沒來由覺得好笑——這是怎么了?徐赫連續捂住她兩回,而今這小妮子也效仿外祖父了? 或許有了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秋澄忽然不好意思。 她訕訕縮手,悄聲道:“你得叫我秋澄!我、我就叫你……阮jiejie吧!” “欸……”阮時意小聲回應,禁不住抿唇而笑。 這一笑,如同初春花開,燦然生光,晃得秋澄失神。 良久,小妮子訥訥地道:“你笑的時候,像極了我娘年輕時……” 天曉得阮時意要多堅強,方能忍住,不致在外孫女面前失態。 她眨去淚意,笑瞇瞇引秋澄到周邊小逛,逐一介紹書畫院的設置、制度和場所,知無不言。 秋澄原本暗含針鋒相對的微妙的態度,因她恰到好處的溫柔體貼,逐漸緩和。 一日下來,阮時意不時協助秋澄,指導技法要領,同時也從黃瑾口中得悉,南苑那位“徐先生”請了長假,短期內將不回來授課。 阮時意暗覺奇怪,又因自身和“徐先生”傳出古怪傳聞,不宜多問。 難道……那家伙找他那位“天字第二號崇拜者”去了? 想起銜云郡主夏纖絡狂肆風流的情態,阮時意無端臉頰發燙。 此前,她該換新身份,自詡即將過上“貌美、多金、死相公”的逍遙日子。 可事實上,她忙生意、忙作畫、忙討晴嵐圖、忙處理徐府事務……忙著應付徐赫,哪里有半分銜云郡主的肆意瀟灑? 銜云郡主時年二十八,是當今皇帝的堂妹,受皇帝影響,也酷愛收藏書畫。 她尤喜“探微先生”之作,不惜重金買下徐赫的幾幅舊作,更以此為傲。 五年前,她因夫婿拈花惹草恢復自由身,此后四處游山玩水、縱情酒色,成為皇族中最獨樹一幟的貴女。 阮時意自從懷疑銜均云郡主持有其中一幅晴嵐圖后,一直暗地里打聽對方的動向,得悉她近期在外游歷,只等歸來便伺機接近。 莫非……徐赫等不及,出門遠行,主動與之會面? ***** 申時剛過,秋澄已坐不住,繞著畫室,到處與人聊天。 阮時意因長興樓的雨季初盞官燕和巖耳出了點問題,約好回瀾園前親自跑一趟,見秋澄沒了耐性,遂提議一起走走。 秋澄對“阮姑娘”的抗拒,源于相識前。 她于守孝時被告知,外祖母不知何時偷偷收養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內心早就為有人占據了外祖母的寵愛而微感不悅。 加上前日初見,“阮姑娘”雖未施脂粉,卻生得千嬌百媚,招蜂引蝶,更與徐晟親熱互動,沒半點守孝該有的儀容行止。 但舅舅舅母分別說了不少“阮姑娘”的好話,外加這大半日的接觸,秋澄亦覺阮時意好相處,算是接受了這位“未來大表嫂”。 當下,二人收拾畫具,換下罩衣,步出東苑與仆侍匯合,往城西進發。 阮時意的本意是先處理正經事,再陪秋澄逛夜市。 但她萬萬沒想到,秋澄登上長興樓二樓時,竟如釘子般杵在壁上山水畫前。 那幅由“神秘落魄青年”所繪的磅礴山水,曾引起巨大轟動與熱議,歷經三月有余,熱度方散。 茶余飯后,食客們和書畫界的畫師畫匠免不了對畫者身份做了諸多猜測。 但徐赫作畫時形容枯槁、滿臉胡茬,與現身于人前的俊采豐神有著天壤之別,兼之他生怕被人認出筆法,在書畫院時只展露過花鳥畫,是以無人將他與這幅備受矚目的山水畫聯系在一起。 阮時意起初命店小二密切留意“神秘落魄青年”的行蹤,確認他是去而復返的“亡夫”,自然吩咐掌柜無需再尋,讓此事作罷。 此際見秋澄身影凝然,全神貫注盯著畫作,水眸泛淚,阮時意心中震驚,關切詢問:“怎么了?” 秋澄毛手毛腳地以袖口蹭去眼角淚花,啞聲道:“我總覺……這畫中意境好孤單,處處彌漫悲傷,那種空寂無奈,讓我……想起剛得悉外祖母離世時的痛苦?!?/br> 阮時意眼眶微濕,低低嘆了一聲:“別想太多,‘她老人家’……會時時刻刻守護著你?!?/br> “此圖布景、筆墨,與外祖父所繪的雄峻石壁、秀美奇峰相類……層巒疊嶂,溪澗流潤,縱橫有序,錯綜多姿……阮jiejie,你可知是何人所作?” 阮時意豈能如實告知? 只得推托說,是一位潦倒的旅人酒后揮灑之作,隨后已遠離京城,蹤跡難尋。 秋澄倍感失落,怔怔站了許久,始終不愿移步。 掌柜知她貴為赤月國公主,自是不遺余力討好,滔滔不絕講述“神秘落魄青年”如何駕輕就熟、如何揮灑自如地留下佳作,又眉飛色舞地提到,此畫事后引發了何等驚人效應。 阮時意如芒在背,只想催促秋澄離去,不料這丫頭聽得興致勃勃,神色透著無盡向往。 再聽聞那人于外祖母七七當日隨祭奠客人同來,她激動萬分:“看來!此人是我外祖母的忘年之交!說不定……我與他,曾在山上有一面之緣?” 阮時意心底騰起一絲不祥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秋澄目光閃爍期許,語氣雀躍且篤定。 “掌柜,請你務必……替我找到此人!” 阮時意心下一沉,頓覺逛夜市的熱情瞬時減半。 ***** 自宋宣時期第一任女帝打破坊、市界限,開設夜市后,都城夜間的鼎盛繁榮之局已維持數百年未滅。 花燈之下,連綿相接的攤檔販賣各色稀奇古怪的玩意;美食長街,十里飄香;說書、令曲、講史等各類娛樂,以及剃剪、賣卦、紙畫等活動應有盡有,更有歌舞助興、雜技雜耍等表演層出不窮。 道上巷口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討價還價、無所拘束,更有拊掌喝彩聲或歡聲笑語。 阮時意絲毫未被愉悅氛圍感染,心不在焉,只覺燈燭熒煌太過耀目,仿佛能讓隱藏的機密無所遁形。 假若秋澄尋到徐赫,并覺察他是南苑的書畫先生,而且是與“阮姑娘”勾搭上的那位書畫先生,再加上他酷似徐晟的容貌、與“探微先生”別無二致的出眾技法…… 這苦守多時的秘密,大抵難保住。 眼下,毒害她的幕后兇手尚未繩之以法,黑暗中不曉得有多少人盯著徐家兄弟,若徐赫的身份一旦暴露,她這“阮姑娘就是徐太夫人”的真相亦極易被揭破。 屆時再引來尋找冰蓮的雁族人…… 她一改言笑晏晏,沉默寡言,令秋澄大感不適應。 二人默然混跡于花紅柳綠的男男女女當中,只逛了一小會兒便分道揚鑣。 阮時意領著靜影、沉碧改向東行,腦子里卻在想,如何尋機會和徐赫打個招呼,請他注意別被人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