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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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奴在人群中張望,再不見莫七,剛才是自己花了眼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怎么會。 魚奴回了棚子里,換上戲服,淡青色的綢制錦袍,上面繡著斑斑青竹,胸前還有仙鶴祥云,瑞意吉祥,頭上綁著錦制灰墨色頭巾。 蕁娘給魚奴濃妝艷抹了一番,魚奴看著鏡子,已經認不出來那是自己,粗粗的眉毛畫的很是威風,只是這紅紅的腮,紅艷的嘴唇,還有那眼皮上濃厚的一抹黑,跟演雜劇的戲子一樣,再看念念,輕紗羅衣,珠翠玎珰,亦是妝容濃艷,很是驚艷,不免感嘆,可見人生的美,濃妝淡抹總相宜。 魚奴往箱子上一坐,問道:“蕁娘說這樣能彰顯我俊俏小生的俊俏,你看俊不俊?!?/br> 金環換了衣服跑了進來,盯著魚奴看了半晌:“猴屁股長你臉上了?” 念念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覺得甚好,星目劍眉,玉樹臨風?!?/br> 金環故作癡迷:“你要是男的,我一定以身相許?!?/br> 魚奴攬過念念,戲謔道:“那我可瞧不上你?!彼缃裾{戲姑娘信口拈來,惹的金環一陣軟拳。 瞧著魚奴無憂慮嬉笑的樣子,念念不禁低落,我倒是羨慕你,這紅情坊的好你都占盡了。 才裝扮好,白雪音來了,很是關切地問著魚奴,如何? 魚奴滿是信心:“師傅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br> 臺下的人知是紅情坊的念念獻曲,都等著再一睹芳容。 只見臺子上云霧騰生,笛聲悠悠,一生持竹笛,似仙似幻飄然而出,一女子相隨。 那小生乃天上仙官,歷劫下凡與一凡間女子相愛,披荊斬棘才得相守,卻又因劫數歷盡,功德圓滿,需重回天庭。 那小仙官不甘不舍,可天意難違,便起了違逆之心,女子不愿拖累他,便嫁與一富商,強做攀慕之態,他便殺了奪愛之人,好生生一對眷侶成了怨偶,臺子上移形換影,四季更迭,劍影凌厲。 觀者心境被二人牽動,叫人如癡如醉,難舍難離。 好一出戲,紅情坊又成了梁州城私樂的魁首。 第32章 冷落除夕節 魚奴從臺子上下來,便趕緊去換衣裳。 正忙著,金環過來對著魚奴耳語,你家那位在外面候著呢! 忽的莫七的臉躍入魚奴腦海中,魚奴臉一紅,明知故問,誰呀? 金環頭一揚,拉長了音調說:“除了那個書生還有誰?!?/br> 魚奴悵然。 金環笑話她:“你以為誰啊,在臺子東邊的大柳樹下呢!快去吧!” 魚奴洗去妝容,淺淺覆了粉,點了淡淡的胭脂,將長發挽起,插上木簪,整個人容光煥發,頗具英氣,金環見她要出去,忙叫住。 “今天除夕夜,你就打扮的這么不倫不類的出去啦!” 穿著女子衣飾,發髻梳的像個男人 便拉住她,為她簪了支珠花! 魚奴出了棚子,臺子上下正熱鬧著,她徑直走過,朝著東邊去。 瞧著四處都是人,樹下也有不少人,哪棵樹啊,魚奴張望著。 “楊姑娘!”鳩兒先瞧見魚奴,高興地喊著,沖她招手! 魚奴不曾留意旁邊人的目光,面帶笑意走了過去。 林江站在樹下正等著她,他淺笑著望著魚奴,魚奴很是客氣一笑,上前說著家鄉的節慶祝福,林江笑著回了禮:“走,帶你看些更好玩的!” 林江說著,不由分說地拉著魚奴便梁河畔而去。 莫七和四兒在大樹不遠處,也瞧見了魚奴,還未及說話,便見她朝旁人走去,未幾又見兩人身影湮沒在熙攘的人群中。 莫七措手不及,似在問似在自言自語:“那是?” 四兒回道:“是小宋姑娘?!?/br> 誰問她,她身邊是何人?莫七心里沒來由的煩悶:“今日節慶,你回去吧,我自己逛逛?!?/br> 莫七覺得傷了面子,心中煩悶,他回梁州半個多月了,一直忙著,小年那天得了空便去紅情坊尋她,她不在,聽聞與玉無雙賞雪去了,他心中很是不快。 想著,自示劍山一別再未見過,她莫不是早將自己拋諸腦后,莫七不由得生氣,便不來找她,待要看看她何時想起自己,不是在白姑姑跟前說了許多豪言壯語嗎! 只是沒想到先按捺不住的還是自己,知道她今日出來,自己尋了許久,見到她便什么都忘了,只是高興,瞧著她在臺子上熠熠生輝,很是意外,又很是合心意!小魚奴,總是這般叫人驚喜! 她一下去,他便擠出人群到相約之處候著她,只是沒想到會見到如此場景,那個人是誰? 喚她楊姑娘!她什么都告訴他了嗎? 莫七越想越是生氣,窘迫,想來是自己多情了,她這樣的姑娘,不知禮數,沒有體統,果真是鄉野粗鄙之人,怎會入小爺眼,本王爺斷然不會喜歡這樣的。 莫七如是想著,卻敵不住心緒漸落。 魚奴哪里知曉莫七一事,一路上與林江相談甚歡,看見稀奇的林江便一一說與她聽,兩人并肩走著,街市上人多,時有碰撞,他時不時伸出胳膊護住魚奴,魚奴從未被人如此呵護,很是受用,見他這樣看重自己,護著自己,魚奴覺得自己猶如話本里柔柔弱弱的佳人。 她面帶笑意,眸子里清澈的星芒讓林江有些失神,魚奴面容被脂粉裝飾的十分嬌艷,高髻將她年輕美好的面龐展漏無遺,即使是這燈火昏黃的夜晚,也引來了不少人側目。 魚奴興致勃勃的看著瓦舍里的表演,見林江盯著自己便問:“看我做什么?” 她戴著自己送的簪子。 林江輕輕一笑:“魚奴好看!” 魚奴聞言輕輕一笑:“是你眼光好!”轉身朝前走去,停在了梁河畔。 不一會,轟鳴聲起,煙花照亮了半個夜空,梁河的水面映著河燈、煙花的光亮,美的如仙如幻。 林江面帶笑意望著,魚奴望著煙花燦爛,一回首見他如此神色,漸漸的對兩邊的事物都沒了興致,他莫是看上我了嗎? 我心中怎么并不歡喜。反倒有些負累之感呢? 看了煙花,魚奴便要回去,借口東市還有許多事要忙。 兩人快到東市臺子,林江拉住了魚奴:“我今日是有話對你說”。 魚奴有些心虛,她害怕從他嘴里說出讓自己不知如何作答的話來,慌張的說:“下次再說吧,我得回去了?!?/br> 林江忽而拉住魚奴的手說:“這些日子,我想著一個人,書也看不進去,煩惱的很,想問問你該怎么辦?” 魚奴臉紅了:“那我以后不去打擾你了?!?/br> 既而后悔,恨自己太過口無遮攔。人家又沒說是你,一廂情愿,引人誤會! 她趕緊抽回手。 林江望著魚奴,眼中俱是笑意。 魚奴不敢直視,只聽他說:“長相思,長相思。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br> 他聲音沉沉,說著話:“咱們在度月山沒遇上,沒想到千里迢迢先在洛水相遇又在梁州相知,這大概是上天的旨意,這幾天沒見你,我才知書中自有顏如玉所言非虛,我打開書,可不書里全是你在對我笑?!?/br> 魚奴聽得林江的一番表白,這是平生頭一次,話本子里的甜言蜜語活生生的展現在自己眼前,魚奴臉色通紅,呼吸不暢,僅存的一絲理智問道:“你喜歡我?”。 林江輕撫著魚奴額間的細發輕輕說道:“你說呢?” 魚奴不敢相信:“為什么?你喜歡我什么?” “我想,這都是天意!”林江說著,好似勝券在握:“你等我,若我有幸高中,我們就在梁州成親,若不幸落榜,我便帶你一同回鄉,我家中雖算不上富貴,但也能給你安穩無虞的生活,從此我就是你的依靠,你不要再躲著了?!?/br> 魚奴緊張的腦中一片空白,我好不容易才離開度月山啊,我不想回去! 如何答他呢? 她仰起臉,望著淡淡星光,黃色的燈火照在盈盈白雪上,熱鬧的街市霎時寂靜,好像只剩她二人。 她望著林江,不知道說著什么才好,他很好,只是,只是,我這心里為何許多猶豫!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你放了榜再說吧?!濒~奴終于輕聲著! 她科舉在即,還是等他放榜了再好生與他說清楚吧! 林江聽得她的話,卻好似她應了一般,興奮的抱起魚奴轉了個圈,引得路人一陣側目,魚奴趕緊掙扎著下來,跑了回去。 莫七隔著人群,看著那個書生模樣的男子,還有漸漸被人群遮住裙裾,覺得心被什么東西堵上了一樣,寒風吹打著他的臉龐,一陣涼意鉆進脖子里,他裹緊了狐裘,孤單單的站在燈火下。 自己哄著自己,她于我,不過是有些舊時情誼,我不過是覺得她有些好玩,絕非我意中之人,我怎會喜歡這般女子,斷然不會。 第33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回了紅情坊,魚奴無心與她們守歲,去了阿越那,幫她理好庫房諸事務。 兩人坐在火盆前,前頭燈火通明,歡笑陣陣,魚奴無心去看,想著林江的事,心中猶猶豫豫,思緒百轉,絮絮叨叨說與阿越聽,林江能依靠嗎?他會是自己的良人嗎? 魚奴心中疑慮重重:“我好不容易離開度月山,磬南府,卻又要嫁人,回磬南府,去闕河城,不是太可笑了嗎?” 阿越溫和一笑,比劃著,你喜歡他嗎? 魚奴不知如何作答,猶疑著:“我喜歡,重要嗎?是我喜歡旁人重要,還是旁人喜歡我更重要些?” 詩曰:“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br> 若是我十分喜歡,覓得五分喜歡我的,必然傷神,他那另五分終是要分給旁人。我豈不是要傷了心。 若是我喜歡他五分,他喜歡我五分,那也算公平,可他仍是要將另五分分出去!不好! 但若他喜歡我十分,我喜歡他五分,倒不錯,也算覓得一心一意!可對他又不公平。 若是我喜歡他十分,他喜歡我十分,這般才算皆大歡喜,只是十分喜歡是何模樣,何種心境? 魚奴不知所以。 想啊想,終是難解。但有一點卻是了然,她對林江定然不是十分喜歡,只是有沒有五分,值得商榷,也是猶豫之根本,畢竟他看著像喜歡自己十分的! 賞心苑里錯落的掛著幾只燈籠,透著黯淡的光,已是三更半夜,再不睡天就要亮了,魚奴打個哈欠往房里走去。 恍惚間看見一個身影立在廊下,揉揉眼睛走過去,竟是莫七。 好些日子沒見,魚奴心中驚喜又高興,上前叫道:“莫七?!?/br> 一陣酒氣鉆進魚奴鼻子里,莫七淡淡的回了句:“你回來了?” “早就回來了,你怎么在這?!濒~奴笑著,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