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齊珩的聲音冰冷毫無波瀾。 就好像那一桶桶水潑在了齊羽自己身上,讓他感覺周身如入冰窖,寒冷徹骨又動彈不得。 他怔怔地看著齊珩,下一秒倏然大哭起來,卻再說不出一個字。 聽著那刺耳的哭聲,皇后的眉頭皺的更加深了些,忙朝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神,幾個宮女便過去將齊羽帶了下去。 皇后厭惡的瞥了一眼齊羽。 廢物就是廢物。 “母后,可還有話說?” 皇后的嘴角僵硬地抽了抽。 齊珩身上的衣物全被打濕,可皇后卻沒有半分懲戒他的愉悅,反倒越加煩躁起來 “你和你母妃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咬牙切齒的說道。 齊珩聽了只覺得諷刺。 他最怕的便是成為和他母妃一樣的人,可為了在這幫人之中生存下來,他只能成為這樣的人,時間久了,這融到骨子里的兇意,想換都換不掉了。 “小十三說還有一個女人欺負了他,此人是誰?將她交出來,膽敢對皇子不敬!本宮定要嚴懲她!” 齊珩她動不了,便換個人供自己發泄憤恨。 齊珩的眸子更陰沉了些:“母后,到此為止吧!繼續鬧下去,于您不利!” “你!”皇后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震的桌上擺放的水果都晃了晃。 眾人皆看出來她這是氣極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火上身。 “曲州苛稅之事雖已懲戒一部分當地官員,可還有部分吞下稅款的官員名單并未查出,父皇已將此事交于兒臣?!?/br> 皇后的臉色又一變:“你提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只是溯州山賊余孽的事怕是要勞國丈大人多費心了!” 皇后的手在桌下暗暗的握緊。 這小子的話意有所指。 雖說錦榮沒有提過曲州的事,但皇后也隱約猜出了,曲州之事她的父親也有參與。 齊珩現在提起此事,莫不是查到了什么? 皇后脖頸處隱隱現出青筋,面上卻要強裝淡定,最后硬逼著自己扯出一絲從容的笑容:“珩兒,你的衣服濕了,還是趕緊下去換件新的吧!莫要著涼了,今兒個本是圖個開心,被這些小事擾了心情就得不償失了?!?/br> 齊珩淡聲回道:“多謝母后關心!”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低下過頭。 皇后恨恨的看著齊珩的背影。 說齊珩和他母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話不假,他們娘倆根本就沒將她這個皇后放在眼里。 從往齊珩身上潑水開始,宋凝就回來了,她實在擔心齊珩,就躲在一根石柱的后面,看著那一桶桶水潑在齊珩身上。 她發現皇宮中很多的事情都和她所想的不一樣,皇后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柔善大度,皇子之間也不比尋常人家那般兄友弟恭。 從他們的眼里,宋凝未看出一絲一毫類似家人的關心,他們甚至不屑于去聽齊珩的解釋。 在他們眼里,齊珩就是一個陌生人。 她手抓著衣擺,緊緊攥著。 心里莫名的難受。 齊珩回到房間換了一身新衣服,剛踏出屋外,便看到了將一雙眼哭成了個核桃似的齊羽。 他看著齊珩,整個人還因為剛才的大哭一抽一抽的。 二人靜默的看著對方許久。 最后齊羽揮舞著拳頭大叫著朝著齊珩沖去,對著齊珩又打又踢,大吼道:“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你去死??!” 齊羽的的個子不過剛到他的腹部,又不是習武之人,在齊珩眼里他這幾拳幾腳和宋凝打的沒什么兩樣,不痛不癢的。 但齊珩也沒任他耍著小脾氣,背著手居高臨下的睨著他,然后忽地抬起腳,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上。 齊羽愣了一下,緊接著又放聲大哭了起來,他活到現在受的委屈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天受的多。 他一邊大哭,一邊站起來又沖向齊珩,依然對他拳打腳踢:“壞人!我要讓父皇砍了你的頭!” 聽到齊羽的哭聲,守在外面的幾個小宮女跑了進來,看見院子里的情形都愣了住。 齊珩掃了她們一眼,這幾個小宮女便誰也不敢向前。 “砍了我的頭?你還真敢說??!”齊珩不屑的哼了一聲。 然后再一次抬起腳將齊羽踹了個跟頭。 幾個小宮女看得心驚rou跳,剛想上前將齊羽扶起來,卻被齊珩狠狠的瞪了回去。 未等齊羽再次站起身,齊珩走到他面前蹲下 身子,一只手揪著他的領子將他提了起來。 “我將你踢下了池子,便受了那十桶水的懲罰,你打了我,就也該受著我踢,記住了嗎?” 齊羽驚恐的看著他,身子止不住的哆嗦。 他的本能在提醒自己。 面前這個人,絕對不能招惹。 見他沒回話,齊珩又冷聲問了一遍:“記住了嗎?” 齊羽牙齒打著顫,忙不迭地點頭。 他算是明白了個道理,齊珩是不會慣著他的,只會教訓他,方才他那兩腳,到現在還在發痛就是最好的證明。 齊珩瞇起眼睛,危險的看著他:“不要再想著去告狀,那人未必就是在幫你,我不過是踢你兩腳,有人可是想要你的命?!?/br> 齊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一時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回來。 齊珩放開了他,站起身向外走去,再未多看齊羽一眼。 見他走了,幾個小宮女才敢上前,手忙腳亂的將齊羽扶了起來。 即便齊珩離開了許久,齊羽依然打著哆嗦,一個人悶不吭聲的躲在屋里。 第42章 正午是宴席,傍晚時錦文還備了篝火舞的節目。 錦家本是滄州人,那邊向來有跳篝火舞的習俗,后來錦家搬來都城淵京,皇后入了宮,自是再沒見過篝火舞了。 地上架起熊熊燃燒的篝火,幾個穿著滄州當地服飾的女子一邊高歌一邊翩翩起舞,所有人圍著篝火坐了一圈,火光映照在臉上,帶著點灼意。 別人都興致昂揚的拍手叫好,可宋凝卻沒什么興趣,雙手抱著膝蓋,將下巴放在上面看著火光發呆。 長長的睫毛在火光下閃著微光,眸子中也映著點點光輝,膚若凝脂,唇若含珠,兩個臉蛋被篝火灼的有些泛紅,卻反倒將她襯的更若畫中仙。 有些不認識宋凝的男子,皆看的呆了眼,下意識地吞咽了下口水。 齊珩坐在角落里手中晃著酒杯,目光也落在宋凝的身上,卻在意的是為何她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在看到那幾個如狼似虎的目光后,兇狠地看了過去,將那幾個人嚇得打了個哆嗦,雖然不明所以,但不是收回了目光將整個人縮了起來。 然后齊珩將目光重新放在宋凝身上,抬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下,在心中揣摩著宋凝的心思,從她身上任何微小的動作,甚至是眨眼,都拿來反復揣度。 卻沒有半分結果。 齊珩記得好像誰曾對他說過,這女人的心思是最好拿捏的。 就算嘴上不說,但她們的喜怒都寫在臉上,從她們的一舉一動中便能看出她們為何喜為何憂。 可現在齊珩完全看不出宋凝的喜怒。 他仔細地回憶了下那話是誰告訴他的,最后想起來了,齊珩忍不住苦笑了下。 這話是他父皇說的。 齊珩暗想,那這話多半是不能信了。 他父皇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摸透宮里的任何一個女人。 齊珩拿起身旁放在地上的酒壺,準備給自己續上一杯,卻被忽然出現的另一只手按了住。 “少喝些,傷身?!饼R霄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齊珩看了他半晌,最后將酒壺放了下。 齊霄撩起衣袍在他身旁席地而坐,看著前處的篝火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今日之事,你沖動了?!?/br> “知道?!饼R珩淡淡地回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同我說說為何將小十三踢下池子?!?/br> 齊珩頓了頓,幽幽的回道:“看他眼煩?!?/br> 齊霄被他的話逗笑:“那孩子是被慣的有些驕橫了,也該受受罰?!?/br> 他停了下,斂了笑容壓低聲音繼續說道:“不過今日你不該提起曲州之事,容易打草驚蛇?!?/br> 齊珩沒做聲,暗暗的瞟了地上的酒壺一眼。 見他沒回答,齊霄又勾唇笑了起來:“此事便罷了,下次莫要沖動?!?/br> 齊珩點了點頭。 “不過,今日小十三說的女人是誰?” 聽齊霄問起宋凝,齊珩低垂眼簾掩去眼中情緒,思忖了片刻回答道:“不認識?!?/br> 見他似乎不想說的樣子,齊霄也沒有再追問下去,看著圍著篝火旁歡歌載舞的人們,眸子沉了沉。 “我們都在此處享樂,卻不知我朝有多少子民在受著難,甚至有的人連口飯都吃不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