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她說話時的笑聲就沒斷過。 小云倒是頭一次見宋凝對著哪家男子送的禮物這般開心過,就連之前齊珩送的那幾箱子寶貝,宋凝也不過是看了兩眼,便也就沒了興趣。 看著宋凝此刻的笑容,也不是裝出來的,提起齊珩時也沒有絲毫厭惡的樣子,小云越想越覺得詫異。 “小姐,你......” 宋凝看見她奇怪的神色,輕聲問道:“嗯?怎么了?” “沒,沒什么,說起來前幾日義王殿下幫著解了難后,小姐好像再沒有與義王殿下見過面了?!?/br> 雖沒見過,但宋凝卻無意中聽宋遠城提起過齊珩。 本來馮天照便是寧丞相那一邊的人,和齊珩不對付,自打齊珩在宋家狠狠的折了他的臉后,逼著馮璐第二天便跑到城里放告示的那里當著全城人的面給宋凝和姚芝道了歉,馮天照更是記下了齊珩的這筆仇,在朝堂之上,連著參了齊珩好幾本,就連之前齊珩剿賊,跑了幾只漏網之魚,都要被他拿出來說事。 而當今的皇上,因著當初齊珩自己求了王位,早早棄了這儲君之爭,早就沒把這個兒子放在心上,也并沒有護著他。 只是宋凝不明白,馮天照和寧丞相為何要針對齊珩,他既已棄了儲君之位,他們便應該去針對其余與二皇子相爭的皇子??? 宋凝正思考著,忽地反應過來,橫了一眼身旁的小云:“我做什么要與他見面?” 小云裝著有些驚訝的模樣,說道:“哦?我還以為小姐惦記著義王殿下呢,畢竟義王殿下救過您很多次了?!?/br> “哪有很多次???也就,也就那么幾次而已?!彼敕瘩g小云,聲音卻越來越小。 齊珩到底救過她幾次,她都懶得數了,這恩情她以后慢慢還便是了。 “你裝糊涂也沒用,我到底想讓你怎么還你心里清楚的很,方才你也聽見我說的了,我的耐心有限,等我的耐心用盡,我便會不擇手段的把你搶過來?!?/br> 齊珩那日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明明他人也不在身邊,只是光想想他那天說的話,宋凝便先慌了神,捂著耳朵一邊搖頭一邊念叨:“我不清楚,我不清楚,我不清楚!” 然后她一邊念叨著一邊小跑著回了屋里躲了起來,弄的一旁的小云云里霧里,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第二日,宋凝一早起來去向宋遠城與程瑤請安。 剛到門口時便聽到屋內宋遠城的一聲嘆息。 “陛下遲遲不肯立儲,儲君之位懸空,朝廷之上暗流涌動,各個結黨營私,怕是再不久,就要刮起一陣血雨腥風了!”宋遠城滿是愁慮地說道。 “可是我們家向來不參與他們的斗爭,此事應該不會牽連到我們身上吧?” “哎!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上次之事馮天照已經將我們劃在義王殿下的黨羽,今日在朝堂之上他就已經對陛下暗道我是義王殿下的人了,日后只會更加針對于我們,而且義王殿下與我們又恩,這時我們再只顧著明哲保身,怕是說不過去了?!?/br> 聽到這宋凝按耐不住推門走了進去:“爹爹!” “凝兒?!”宋遠城一愣,不過很快便換上了笑容:“凝兒今日起的倒是早,竟這個時辰就來請安了?!?/br> 宋凝卻沒有提請安,到一臉嚴肅的看著宋遠城:“爹爹,是因為我的事連累了您嗎?” 宋遠城知道她聽到了方才的話,笑著搖了搖頭:“凝兒,就算你沒有和馮家小姐起爭執,這一劫我們家也逃不過,馮天照一早便盯上了我們,早晚也會找上門來,你不必自責?!?/br> 程瑤轉頭看向自己的夫君,不知何時臉上又多了幾道皺紋,外人都說宋遠城是個懦夫,膽小怕事,貪生怕死,可程瑤卻明白,她的夫君活得明白,只想將自己的本職做好,旁的事他不理,但若和家人有關的事,他亦不懼。 “夫君,眼下雖得罪了二皇子一派,可義王殿下在,馮天照應該也不敢做些什么?!?/br> 一提到這,宋遠城又嘆了口氣:“哎!其實馮天照并不足為懼,我們真正要面對的是寧丞相,馮天照也是寧丞相的人,寧丞相一早就想鏟除義王殿下,眼下義王殿下自己都自身難保,又哪來的閑力來照顧我們,我們若是能護好自己,不給他添麻煩就行了?!?/br> 宋凝沒想到現在朝堂上竟是這樣一副景象。 每個人都為求自保尋找可以倚身之派,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在那里只有勾心斗角,爾虞我詐。 “爹爹,我不明白,義王殿下既已經封了王位,便是放棄了儲君之位,為何寧丞相還是想要鏟除他?” 宋遠城搖了搖頭:“你有所不知,這義王殿下看似是放棄了太子之位,其實只是換了個方式參與這場儲君之爭?!?/br> “義王殿下的生母榮貴妃曾為了將他送上太子之位不擇手段,雖這其中具體發生了什么旁人不知曉,可義王殿下放棄皇位的原因之一便是因為榮貴妃,而他放棄王位的第二個原因,便是為了四皇子齊霄?!?/br> “四皇子?”宋凝對皇宮里的事并不清楚,但這個四皇子卻從她大哥宋云逸的嘴里聽到過。 宋遠城繼續說道:“當初你的外公病逝之后,兵權的一半便落在了寧丞相的兒子寧含的手中,義王殿下封王之后并未直接到封地赴任,而是點兵遣將,赴西番平叛亂,大獲全勝而歸之后,這兵權的另一半便落在了他的手里,這皇權之爭,手握兵權是如何的重要啊,義王殿下手握著這一半兵權,明著扶持四皇子爭奪這太子之位,所以寧丞相最怕的并不是別人,正是義王殿下與四皇子?!?/br> 宋凝這才明白,為何寧丞相一心針對齊珩。 她以為齊珩只是想當個閑散王爺而已,而越了解他,越發現他是個心思深沉的人。 第24章 冬雪皎皎,接近年底時,大雪下的連綿,好似是未停歇過的樣子,只一夜,屋外的雪便積的過了腳腕。 不知朝堂之上發生了何事,宋遠城每日的早出晚歸,宋云瀾因得了個守御所千衛的職位,也整日的不在家里,家里也就冷清了許多。 因著外面寒冷,姚芝又不能陪她,宋凝也很少出門走動,整日都窩在屋內,練字讀書,偶爾呆的憋悶了,才會到院子里走走。 這日子忽地像是倒退了許多,宋凝又回到了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雖沒人困住她,可她不知怎么了,就覺得日子無趣了許多。 “小姐,估摸著過幾日天會更冷些,夫人還說要給你添些新衣?!毙≡埔贿吳鍜咧鹤永锏姆e雪,一邊朝站在門口發呆的宋凝說道。 宋凝想了想,也該上街走動走動了,于是開口說道:“小云你一會去稟了娘親,不必麻煩了,今日你陪我上街一趟,去看看有什么新式的布料子,定做幾件衣服?!?/br> 聽她這么說,小云立刻精神了起來:“好的,小姐!” 她也在家中呆的憋悶了些。 宋凝披上披風,抱著個小手爐,便和小云出了門。 雖說冬日寒,可這十里長街上的人也沒見少,依然人來人往。 宋凝進了定制衣物的鋪子,挑了三匹顏色淡雅水嫩的布料,跟店家量了尺寸,交了定金,便帶著小云走出去,準備去逛逛別的地方。 不遠處的馬車上,馮璐剛好走了下來,看見宋凝與小云二人,臉色一變,立刻露出一副極其厭惡的表情。 她的身后,從馬車上又走下來一位女子,衣著華貴,臉上的表情比馮璐還要傲慢的很。 看見馮璐的表情,錦文郡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你在看什么?” 馮璐急忙收回了神,想了想對錦文說道:“我剛才看見宋凝那丫頭了?!?/br> “宋凝?”錦文想了想,說道:“就是前幾日義王護著,害你丟臉的宋府小姐?” “嗯,我看她現在的模樣好不囂張,仗著自己長了個狐媚子臉蛋,到處魅惑別人?!?/br> 錦文有些不屑,她沒見過宋凝,不信馮璐口中所形容宋凝樣貌的話,倒對她起了些好奇心。 “郡主,我們也去前面那家布料鋪子看看吧!”馮璐提議道。 錦文瞄了一眼前面,露出嫌棄的表情:“那種小店有什么可看的,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在車里等你?!?/br> 說完她便轉身重新上了馬車。 錦文的那副模樣,馮璐是受不了的,若是換了別人,馮璐早就和她杠上了,奈何錦文是當今皇后最小的meimei,二人身份懸殊,馮天照也早就同馮璐強調過,一定要和錦文處好關系,所以馮璐就只能忍氣吞聲。 馮璐一個人進了那家店鋪,她倒不是想來買料子,而是想整整宋凝。 她將老板喚到身前問道:“老板,方才走出去那兩個人,都買了些什么?” “就買了三匹布料定制衣服,姑娘問這個做什么?”老板疑惑的看著她。 馮璐一邊嘴角勾起,陰笑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袋子金葉子,扔到了老板的懷中:“照我說的做,事情辦好了,我會再給你一袋金葉子?!?/br> 難得出來一趟,宋凝和小云這一路邊吃邊玩,走著走著也就比平日里多走了些,走到了從前宋凝從未走過的一條街上。 忽地聽見遠處傳來樂聲,宋凝愣了一下,來了興趣:“小云,我們去前面看看?!?/br> 她牽起小云的手小跑了過去。 一名女子懷抱琵琶,端坐在一座矮樓之上,身上披著一件玉色兔氅,十指青蔥,在琵琶彈奏出如玉珠落盤的樂聲。 女子微微張口,一把酥嗓吟唱起來。 “煢煢迷離月,戚戚不歸人。醉把生當死,天明不還魂......” 她的聲音明明讓人聽的一陣酥麻,可宋凝卻聽的傷感起來。 宋凝認出了女子,正是含霜。 她低垂眼眸,不見其中喜怒哀樂,全把自己的情緒裝在那曲子中。 樓下圍上了一圈人,可宋凝都沒有注意,只是呆呆的看著唱著歌的含霜。 小云在旁邊拉了拉宋凝的袖子,特意壓低聲音對她說道:“小姐,我們走吧!這里、這里不適合我們呆?!?/br> 宋凝沒將她的話聽進去,依然仰著頭,望著樓上的含霜。 含霜驀然抬眸,恰巧與宋凝的視線撞上,她微微一愣,緊接著朝她苦澀的一笑。 這一笑,比上次離別時更加苦澀了些。 “小姐!小姐!我們走吧!” 小云的聲音焦急起來,用力的晃了兩下她的胳膊,宋凝這才緩過神來,疑惑的看向小云:“怎么了?” “小姐,這里不適合我們呆,我們走吧?!?/br> “這里怎么不適合我們呆了?” 小云臉上一陣窘迫,看了看四周的人,最后湊到宋凝耳邊悄聲說道:“這是青樓??!” 宋凝一愣,這才看向這樓掛著的匾額。 暖紅樓。 門前站著的三四個女人,都在搔首弄姿,揮著手中的帕子招攬著客人。 宋凝再抬頭看向含霜時,露出了震驚之色。 她是暖紅樓的人。 似是看出宋凝知道了她的身份,含霜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又斂取眸光,不再看她,低頭吟唱,聲音越發凄婉。 宋凝就呆怔著被小云牽著離開了那里,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jiejie這兩個字我擔不起?!?/br> 現在再回想含霜所說的話,宋凝忽地明白了,她不是因為討厭自己才說的,而是她自己討厭自己,才會說出那般話。 見她半天沒回過神來,小云停了下來,擔憂地問道:“小姐,你怎么了?” 宋凝眉頭微蹙,很哀愁的模樣,許久輕聲朝小云說道:“小云,含霜jiejie為什么會在那里?” 小云怔了一下,想起坐在矮樓之上彈奏琵琶的女子,小云嘆了口氣:“小姐,在那里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種,但無論是哪種都與您無任何關系,她與您有云泥之別,那種人小姐還是少接觸為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