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真是男朋友?”老婆婆耳背聽岔了,歪著頭, 聲音又大了些。 “阿姨果然沒看錯啊,哈哈哈。多好呀,姑娘你人好,找的這小伙子也待你好, 你們兩個好到一塊去了?!?/br> 仲夏:“……” 真是沒辦法,越解釋越說不清楚,還是不說了。這位老阿姨,怎么還不下車。 仲夏低著頭,拿余光瞄右邊的墨鏡男人。他抓著橫杠穩穩站立,什么動靜也沒有。 老婆婆聲那么大,至少半車人都聽到了。大約,他也覺得尷尬吧。 又過了幾站,車廂更空了,老婆婆依舊沒下車,縮在座位上,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像是睡著了。 ……謝天謝地。 墨鏡男人也沒下車,還站在仲夏身邊。 窗外響起陣陣雷聲,很快就下起了雨。 墨鏡男人替老婆婆關上了車窗。仲夏看著,對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層。 雨勢不小,一道道水鞭抽打著玻璃窗,窗外的景像朦朦朧朧的,溶進雨夜里。 “叮咚。車輛進站,請注意安全……” 快到站了。 仲夏從挎包里拿出折疊傘,看了一眼墨鏡男人,對他點點頭。 這是在告訴他,她要下車了。楚燔便也點點頭。 仲夏上下打量楚燔。這戴墨鏡的年輕男人沒帶包,兩手空空的。那么,等他到站了,該怎么回家。 ……咳,也許人家有人來接呢,看她這胡思亂想的。 “鑫南家園站到了,下車請刷卡,開門請當心?!本o密雨聲中,電子報站聲顯得模糊。 仲夏下了車,瓢潑大雨立即隨著強風迎面撲來。仲夏連忙撐開傘,頂著風雨奔進車站。 抹掉臉上的水,這才發現,墨鏡男人也下了車,就站在她身邊! 他正仰著頭,看那沿車站頂棚落下的一道道雨簾。似乎很苦惱。 被大雨澆病了就不好了。有之前的好感,仲夏也不忍無動于衷,走過去問道:“嗨,你是不是沒帶傘?” 楚燔點了點頭,看著她。 仲夏覺得他應該是希望她也伸把手,慷慨地道:“那,你住哪兒,我看看能不能送你一段路?!?/br> 她指著不遠處的十字路口,“過了那個紅綠燈,往前走兩個巷子口,拐彎進去就是我家小區。你呢?” “和你一樣?!蹦腥寺曇舻统?,言簡意賅。 “這么巧啊?!?/br> 挺好挺好,那她差不多可以一直送他回到自己家單元樓,他不會著涼了。功德一件啊。 楚燔笑了一下,向仲夏伸出手。 仲夏秒懂,忙把傘柄遞到他手里,“你高,你來撐傘,嘿嘿……” 仲夏走在楚燔左邊。楚燔將傘面向她傾斜,傘很大,他的右肩還是被潲濕了,但他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楚燔走得不快,兩條長腿控制著步伐,讓自己保持和仲夏同樣的速度。 “還好我這是把大傘,咱倆撐應該夠了,不錯吧,我弟買的。江海雨多,我就喜歡撐大的傘,又遮陽又擋雨,把人罩得嚴嚴實實?!敝傧恼f。 和這樣一位氣場強大的異性共同走在傘下,不時就要被傘沿外的風雨逼向內,蹭到他的身體。她有點不自在,只好不停地說話,轉移這種尷尬。 楚燔配合地答:“嗯?!?/br> 兩人左轉過馬路。有車輛加速經過,濺起高高的水花,楚燔飛快地換右手撐傘,左手攬住仲夏的肩朝內一帶。 接下來,他的左手繼續攬著她的肩膀,沒有像在車上那樣退回去。 仲夏:“……” 窘死,太曖昧了。車上這樣過了,怎么路上還有這樣的情況。 就在她打算笑著提議“你這樣很吃虧,半邊身子都該濕透了”,借以掙脫的時候,他們過完了馬路。 接著,穿過自行車道,進入行人走的林蔭道。 楚燔放開她,改回了用左手撐傘。 仲夏松了口氣。 再經過兩條巷子就到家了,哎呀……平時怎么不覺得,好長好遠的條路啊。 包里傳來手機鈴聲,楚燔停住,將傘又朝她這邊舉了舉。 仲夏趕快掏出手機。是劉飛,很著急:“姐,你咋還沒到?我去車站接你吧!” “不要不要,你才剛下地幾天!我快到家了,好了不說了,剛才打雷哪?!?/br> 仲夏收好手機,對楚燔不好意思地說道:“家里擔心了。我弟弟?!?/br> 楚燔沒說什么,微微點了點頭,繼續撐傘走路。 風停了,雨也不像之前那樣大了,落在傘面上,淅淅瀝瀝,纏綿婉轉。 一盞盞路燈映照著前方,千萬條雨絲,斜斜交織成清亮透明的網,柔柔籠住夜幕下的旖旎海城。 “這么說你也住我們那個小區哎。慚愧慚愧,我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你是不是新搬來的?……” 仲夏繼續嘮嘮叨叨,男人沉默地聽,只偶爾發出一聲“嗯”或者“啊”這樣的語氣詞。 “墨鏡哥一定覺得我是個話癆,”仲夏想,“他哪兒知道,我都快尷尬死了!” 楚燔也在胡思亂想。和仲夏截然相反,他希望這條路再長些,最好走不到盡頭。 “這聲音我熟悉,不正是summer嗎?”楚燔想,“第一次見她,她對厲明暉和我都說了很多話?!?/br> 除了這幾天的默默關注,他至少見過她三次了。兩次在海角閣,一次在阿清醫院的停車場,他還看過她的身份證復印件……居然都沒認出來,真是笨得像頭豬! 她去海角閣是為了找厲明暉,剛才那通電話很清楚了,那男孩兒“剛下地才幾天?!?/br> 被姓何的家伙找人打傷的就是她弟弟啊,而summer嘴里的店主朋友,正是她自己。 她就是summer和牧翀。牧翀對厲明暉應該很熟悉,為什么不肯表明身份呢? 楚燔想起閆清的話。 “你說過,你覺得她也被下藥了?,F在我敢肯定你想的沒錯。這孩子和你一樣忘了大半,只是睡夢里返回來一點點記憶……可憐,她啥也不知道,還以為自己做了yy男神的春夢,罪惡感滿滿的跑來找我懺悔。 我猜,那個時候她有過短暫的知覺。你和楚棄凡長得像,牧翀——哦不,是咱們的小仲——小仲以為你是他,喊他“凡哥哥’……于是你就怒了。嘖嘖,你說,你怒啥怒啊,是不是當時你就看上人家啦?” 閆清一通揶揄,楚燔黑著臉。讓他氣得想捶地的,是仲夏全家現在的境況。 mama瘋了,繼父失業,弟弟輟學…… 生活的重擔落在這對小姐弟身上,主要還是仲夏來扛。她做錯了什么,要承受這些! 楚燔既愧疚又怒不可遏。馬上給許遠打電話安排工作,自己準備沖向杏林灣醫院。 “冷靜、冷靜!”閆清拖住了他。 “聽我說!我知道你急著了解真相,可你想過沒有,那位罪魁禍首沒準兒一直暗搓搓地監視著小仲全家呢!你跑過去,讓他發現了,天曉得還要作什么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br> 這就叫關心則亂。 楚燔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一拳砸上閆清的辦公桌。擱在上面的水杯、筆筒、軟皮本……以及塊頭最大的電腦顯示屏,被震得一起瑟瑟發抖。 楚燔明白了。仲夏刻意躲避厲明暉和他,不是羞于見到舊相識,而是——不敢。 一定有人威脅她,拿她的家人來威脅她! ……呵呵,這樣一來就不難猜到他/她是誰了,十有八.九是京城那位既得利益者。仲夏母女,擋了那人的道。 “收集證據的事慢慢來?,F在,我會好好保護她,讓她不再受任何傷害?!背芟露藳Q心。 “不過,暫時不能讓她認出我,也許會把她嚇跑的。我可不想她再舉‘店’搬遷,那樣豈不是害她更加奔波勞累?!?/br> 確定了目標確定了方向,忽然就感到輕松許多。 從閆清那里回到家,上校咪嗚咪鳴地迎出來,大概又是從外頭野回來了,全身臟兮兮的,可憐巴巴賣萌。 按照慣例,它這副模樣楚燔是格外唾棄的,可這次,他一把抱它擱在胸口,狠狠地揉了揉貓腦袋。 上校震驚,綠眼睛瞪得滴溜圓,兩邊胡子都翹起來了。 楚燔倒在床上,放聲大笑,像個傻瓜。 楚燔好心情地給上校吃飽喝足,又洗完澡,吹干了毛。它厚著臉皮爬到他枕頭邊睡覺,他也沒趕它下床。 這天晚上,他睡得很香很甜,很久沒睡這么踏實了。 啊,踏實。這種感覺,走在仲夏身邊,愈發地強烈。 說不清對她什么想法。他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時,心里很舒服。 她很敏銳,他悄悄盯她幾天了,今天居然忍不住跟著她上了車,真高興她沒把他當變態。 “我到了!”只聽女孩歡快地說,“呶,這邊,七號樓二單元就是我家。你住我家后面的樓對吧,那就是十一號樓。是幾單元?我先送你過去?!?/br> 楚燔不回答,在仲夏腰上輕輕一攬,帶著她走向七號樓二單元的單元門。 “雨小了,不用送我?!币贿M門洞他就站住了,在雨中沖她擺手,“再見?!?/br> 仲夏看天,雨點依然是緊密的,就喊道:“哎,你……” 但他已大踏步走掉了,步履生風,健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夜里。 …… “太靠左了,往右邊一點……好,可以了?!敝傧闹笓]著李其,以及李其找來幫忙的幾個大男孩。 他們在張貼電子產品的宣傳折頁,貼在屬于她的店鋪的小展廳里。 楚燔接手后對電子城做了新改造,加入了很多新鮮元素。仲夏的小店被分在“數碼硬件”區,店面比原先擴大了兩倍。她喜不自勝,麻溜兒搬了過去。 因為是原先的老業主,不必交一分錢租金還多了大塊地兒,大家都很高興。 仲夏重新規劃店面,除了日常銷售的柜臺、倉庫,還開辟了休息室,以及產品陳列廳,也就是現在這間小展廳,這是大樓物業的新要求,每家店都有展廳。 展廳由物業統一裝潢,是時尚前衛的it風,附送不銹鋼陳列架。角落里擺了飲水機、冷柜,還有幾張圓桌和靠椅,用來接待客人、洽談業務,休息的時候就在這兒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