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上回曾出過這么一件事,原本就只是沈歸農和一個公子哥的小打小鬧,到后來卻兩家企業的紛爭。小謝對這當中的彎彎繞繞可不曉得,他得承認自己不學無術,也很……慫,尤其會遇強則弱,但他知道最后這公子哥下場很慘,這就夠了。沈家他們謝家惹不起,在他看來便是這沈歸農他惹不起。于是他那時便也不敢還手,任由沈歸農將他揍了一頓。沈歸農揍完了他,對宋謙說:“這家伙強迫你的吧?”也沒等著宋謙的回答,踹了地上躺著直哼哼的小謝一腳,表情在光影遮映之下顯出幾分陰郁,“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心不甘情不愿的戲碼?!?/br> 顯然這位少爺是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刺激,而小謝不過是個倒霉蛋剛好撞著這槍口。也因此,小謝因為這一頓打被狠狠下了面子,那段時日里,平日里那些損友見著了他,開口嘻嘻哈哈的都是:“沈歸農拳頭的滋味不錯么?”“他打得你舒服么?”“小謝,你可真慫啊,怎么你就這么躺著任由他打?”“哈哈哈,你可別這么說,搞不好換了你,你還會忍不住哭著求沈歸農再多打兩拳呢!”“哎喲,真的么?那真是好可怕啊,哈哈哈哈哈!” 小謝聽著這些話,額上青筋冒出來,一下子真恨不得眼前的這些人都死絕了才好。然后他將這一切因果都算到了宋謙頭上,都是這個人,如果不是宋謙,他又怎么會受到如此奚落。一直到后來他知道宋謙就是宋觀的弟弟,他再一次見著宋謙的時候,不是不興奮的,心里頭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緒終于有了指向,他整個人都亢奮起來。而后他便一直攛掇著宋觀去好好整治宋謙。小謝他刻意地接近宋觀,用語言刻意地挑撥,然而同宋觀的幾次接觸之后,他就有些想把宋家這對兄弟一腳踹一個地踹作一堆。媽的,一個就是個長得漂亮的小賤人,一個就是個只會吃的死啞巴。 其實和宋觀待在一起很沒意思,這個人說不了話,手語他是看不懂的,唯一的交流只剩下寫字,但寫字交流的速度太慢,總歸他是沒什么耐心。而且這個人在他印象里,似乎一直都在吃,他們一群人玩的時候,他在吃,打桌球的時候,他在吃,唱k的時候,他在吃,飆車的時候,他還在吃…… 吃吃吃!索性吃死算數!真不知道這個人哪里來的胃給他裝下那么多吃的!甚至他們一人摟著一個女人或是男人玩開來的時候,這個人還抱著一堆吃的在吃!還吃得一屋子蟹黃包的味道!敗興極了! 其實小謝和別的幾個人說過,有些活動還是不要帶著宋觀比較好,有一個人“噗”的一下笑出來:“其實我覺得他很有意思?!蹦莻€人想了想,摸著下巴說,“還挺……怎么說呢,如果他不是宋家的人話,我大概會想跟他‘玩玩’?!毙≈x聽完這句話,只覺得說話的這人,今天出門的時候腦子被門夾過了。瞎了吧,得多瞎才能覺得宋觀有意思,還想跟宋觀玩玩。呵呵。 他一直對宋家這對兄弟滿腹怨氣,卻要維持著和宋觀表面關系,小謝他發現了,每次他挑唆著宋觀去惡整宋謙的時候,宋觀聽著,但從來只當耳邊風,小謝心里惱火極了,想著這一次也就只是問問宋觀,他好不容易搞來的手頭這條墜子,怎么都要好好給自己出一口氣。沒想到的是這回他就這么一說,宋觀居然答應了。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當然,其實宋觀只是接到了系統給的任務。系統表示,請接受狐朋狗友的邀請,前去惡整宋謙,逼迫宋謙去穿女裝。宋觀看到這一條任務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就笑尿了。哈哈哈哈哈!媽了個蛋,傻逼宋謙,讓你上次這樣整我,哈哈哈哈,穿女裝,哈哈哈哈哈! 宋觀滿懷著巨大的惡意,幾乎是幸災樂禍的跟著小謝去找宋謙了。小謝回頭看了一眼拿圍巾把自己頭臉包的嚴嚴實實的宋觀:“……”宋觀注意到小謝的目光,他用手語表示“我們要做壞事不留名”。小謝:“……” 小謝不屑的在心里想著,做壞事不留名,那還有快感么。 而后他們兩個人十分順利地找到了宋謙,十分順利地亮出了手里頭的吊墜威脅了宋謙,然后又十分順利地逼迫了宋謙穿上了女裝。小謝果真深謀遠慮,對此事規劃了很久,不僅自備了十分合身的女裝和假發,還學的化了一手的好妝。宋觀看著小謝給宋謙化妝的時候,實在有點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了。明明……明明一個男人把女裝穿的各種不堪入目才是萌之所在??! 宋觀默默在心里想,你給畫那么精致的妝容,到時候就一點都不好笑了好么!他途中幾次企圖制止小謝給宋謙化妝都失敗了,小謝十分不耐煩揮開他:“別鬧?!彼斡^:“……” 于是宋觀郁卒地蹲一邊玩著被這群狐朋狗友稱之為弱智游戲的“水果連連看”,別鬧你妹啊別鬧。等到小謝給宋謙化完妝又穿好衣服戴上假發的時候,宋觀看清楚宋謙的樣子就心里“臥槽”了一聲。宋謙平時的時候一直面上帶著笑,此刻面上的表情幾乎凝結成冰渣。他還處于少年時期,五官還沒有顯得太過硬朗,于是上了妝之后,倒真的一眼看去差不多以假亂真的像個女孩子。 小謝見著把自己腦袋包得嚴嚴實實只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頭的宋觀,此刻正直勾勾地盯著宋謙,顯然是十分震驚的模樣,心里居然有點驕傲:“我妝化的不錯吧?!闭f完之后又覺得好像哪里不對,等等,這種事情他有什么好驕傲的啊喂。 宋觀此刻如此震驚,除了宋謙這么一裝扮還真的很像妹子以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宋謙這么個樣子看起來很像他的女神!二次元里的,一部動畫里的女主角,特別特別像,此刻的表情也幾乎是完全相同,簡直是神還原。宋觀盯著宋謙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激動地舉起手機對著宋謙就拍了好幾張。而看到宋觀這個舉措的宋謙,目光簡直是要化成實物,就那么穿透脆弱的屏幕直接戳得宋觀一腦門都是血。 這兩人雖是沒有言語上的交流,但這暗潮洶涌的感覺,小謝在一旁看著,不由覺得自己存在是不是有點低?正要說什么,宋觀放下了手中的手機,飛快了編輯起了文字,然后宋觀就把這些字放到了他跟前“我外公剛剛突然說有事要找我,我就先撤了,到時候見啊”說完就火速躥了,小謝在他身后喊了好幾聲都沒用。宋觀抱著手機想,小謝啊,你保重,等會兒沈歸農就要登場了,本來我是準備陪你一起挨打的,但是為了這些圖不被刪掉,所以我就先撤了!別難過,到時候你被沈歸農揍了,觀哥一定會請你去吃好吃的! 果不其然后來小謝就又意外被沈歸農給揍了,并且被揍進了醫院,于是宋觀提著大包小包的吃的去看小謝,這次被打成重傷的小謝躺在床上咬著宋觀給的包子,惡狠狠地問:“宋謙的照片呢?”宋觀默默掏出已經處理過的照片,那些好的早就被他拿回去自己私藏了,留給小謝看的全都是十分糟糕的??傊皇侵慌牡陌霃埬樝聛?,就是光線十分不好到看不清臉,再不然就是拍糊得一塌糊涂完全見不得人。小謝默默看了一會兒,沒吱聲,估計是對宋觀這貨絕望。 而這件事似乎就這樣平靜地結束,又過了幾日,有人送了宋爸一條狗,是只哈士奇,這條狗純天然的,就對宋觀有十分的有好感,特別喜歡粘著宋觀,宋觀給這只哈士奇取了個名字,最初的時候是叫“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但是因為名字太長實在不好叫,比如當有人喊它“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那里不可以去”,可是因為名字太長的緣故,通常這句話還沒喊完,“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就已經過去了,實在給養狗生活增添了很多麻煩,于是宋觀和管家商量了一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將“狗不理包子不理包子”的名字給砍掉半截,改成“理包子”。不過對于這個名字,連宋外公和宋外婆都抽空對此表示這名字有點獵奇。 這一日宋觀同往常一樣拖著“理包子”同學在院子里散步,他不知道是,自己房間里此時正站著宋謙,更不知道的是,宋謙開著他的電腦,然后沒用多久功夫,就找了被他藏在電腦文件夾深處的關于那日宋謙的女裝照。 宋觀他,給這文件夾的名字叫做“女神”,點開來里頭的圖片命名就是“我的女神不可能這么萌”,“我的女神依然冷艷高貴”等等等等,并且在這名字之后,還有一串十分少女而顯得有點詭異的“顏文字”??傊@個文件包就十分十分的具備一個對自己女神癡漢的宅男氣場。宋謙盯著屏幕上這個文件夾的內容看了一會兒,最后嘴角勾起來,冷笑了一聲。 外頭陽光燦爛,某人抱著狗糧正在喂著“理包子”,但大約是在想別的事情想得太過入神,最后喂著喂著,居然就把狗糧喂進了自己嘴里?!袄戆印睆暮韲道锇l出了“嗚嗚”的叫聲,瞅著啃了它食物的宋觀,十分委屈地伸出前爪扒拉了宋觀兩下?;剡^神的宋觀一臉囧然的盯著自己手上那已經被他自己啃掉了半截狗糧,頓時覺得有點虐心。 照看完“理包子”后,宋觀同往常那樣回了自己房間,并將電腦打開,然后他驚異地發現,自己的電腦好像啟動不了了。中病毒了? 宋觀第一反應是他電腦里的女神照那不就沒了么! 然后又一想,不過,也幸好了,他在網盤里還有備份…… 第39章 師弟番外·平行世界(上) 【喬師弟和宋觀he番外,喬師弟重生,宋觀非重生地穿越,且未帶系統,與正文無關,平行世界的另一種可能,論正確攻略宋觀的方法】 喬明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回到過去,他人在少陽派。 那個時間點,很多事情已經發生,同時很多事情尚未發生,一切像一個夢境,他始終有點不能置信。 宋觀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居然穿越,身處于一個奇怪的武俠世界。 他沒有承載任何人的記憶,也沒有攜帶任何的系統。別人文里的主角穿越都是遇妹子,只輪到他這里睜開眼睛就一個奇怪的抖m基佬。一切像一個惡夢,他也始終有點不能置信。 而兩人在這樣情形下的第一次相見,是在宋觀穿越后的第十日,同時也是喬明重生的第一日。那日陽光如河流般泛濫成災,開到極致的紫藤花熱熱鬧鬧得一副近乎于是舍生忘死的樣子。 一院細細密密的香氣里,隔著橫斜的樹影,隔著疏離的花木,隔著三步半遠的距離,剛從外面回來的宋觀正遇上從里屋里出來的喬師弟。那時侯喬明從里屋里出來,扶著門,面上還帶著仿佛是一場大夢醒來后的怔然,那時侯的宋觀推開荊扉,手里頭舉著一碟從別人那里順來的鳳爪,面上是因為沉思晚上要不要再去別的院子蹭飯而不自覺帶上的肅然。 紫藤花香清甜,舉著碟子的宋觀一個抬眼間,視線便正好跟喬師弟對個正著。兩人都微微一愣,但兩個人愣住的原因是完全不一樣的。風吹得頭頂的樹葉發出細微的響聲,最后還是宋觀先開口打的招呼:“早啊,”頓了頓,因為完全跟對方不熟,連見面都沒見過幾次,所以一時間也想不起對方的姓氏,只好模糊地用了一個稱謂,“……師弟?!?/br> 穿越來的十天,宋觀的確是知道和自己住一個院子的,是還有一個人的,是自己的師弟,但他同這位師弟并不熟悉,兩人目前的狀況也就只是停留在見面打個招呼的份上,然后再無深交。 眼下對方扶著房門,不知是不是因為草木葳蕤的掩映緣故,喬師弟的面色透著一點蒼白,那樣的神情看不出情緒,唯有眸子顏色深深,是潑墨的黑。宋觀被對方這樣定定看著,就算是木頭都該有感覺了。他被瞧得有些不明所以,又有點奇怪,想了想,好像也只有那么一個可能。 于是他上前走了兩步。咫尺間的距離,隔了半生的生死相離,喬明記憶中關于這回兩人的再一次相見里,宋觀的眼神始終若有若無地,黏在那被泡到雪白的雞爪上。風吹得紫藤花簌簌落下,宋觀想了想,終于將手里的鳳爪遞過去了些,遲疑的:“師弟,你想吃么?” …… 于宋觀的記憶里,兩人日后的相熟便是始于此,因為一只鳳爪。 關于這一日的記憶,往后宋觀回憶起來,記的最清晰的,好像也始終就是這一只鳳爪。 然而這一日里發生的,他后來并未清晰記得的,是對方之后突然走過來,傾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碟子帶著鳳爪掉落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一圈,醬汁翻在腳旁洇開一小塊黑色的印跡。彼時他怔了怔,抬起臉來,師弟握著他的三根手指。往后回憶起這一日的事情,宋觀始終只記得那只鳳爪。他不記得當時風月,亦不記得當時心情。 那時侯春日遲遲里,宋觀看見對面這個人深色的眸子,清亮得如同盛著星子的河水。明明是澄澈得一望見底的模樣,卻又委實讓人看不明白。他看不懂喬師弟眼中的情緒,濃墨一樣的黑里,像深藏著一個經年累月的秘密。 宋觀看不懂,也不會明白,因為這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場可有可無的相遇,可于另一個人而言,卻是橫亙著一生執念的久別重逢。那時他只看到對方垂眸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四月草長,重重疊疊的綠里,這個住他隔壁但與他并無什么往來的師弟,就那么輕輕地笑了一下。說來當真是個如春風執筆般的笑容,宋觀見了,下意識地便也回了一個笑。 他后來不記得的,是那時對方喚他的一聲師兄。很輕。亦不記得的,是那時侯他聽見這聲師兄的感覺。有些重。那樣珍而重之的語氣,又是小心翼翼的,就好像面前的是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彼時的宋觀有一瞬愣怔,然后想,這……這不就分個雞爪么?真那么感動?思索了一會兒,覺得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個師弟真的很愛很愛吃鳳爪。 …… 此后種種,便有那么一兩分似上輩子,但也只那么一兩分。譬如宋觀時常往喬明那里跑著,因為師弟燒的一手好菜。宋觀自打在喬師弟那里蹭過一頓飯之后,覺得好吃得讓他差點流淚,之后就一直厚著臉皮賴著蹭飯不走了。 再譬如宋觀時常會去問師弟招式。武是要好好練的,在穿到這個坑爹世界之后,這一點宋觀早就認了,他一直琢磨著自己這穿了估計也就穿不回去了,與其感嘆世事無常不如早點適應這個武俠世界。唯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師弟一教人武功整個人都大變。行為已不能用嚴厲來形容,略有些兇殘。宋觀每一次練完武,都深深覺得自己其實不是在練武,而是在燃燒生命。 于是作息在練武和蹭飯之間變得規律。至于剩下的時間倒是多變,有時候會是少陽派弟子的集體活動。譬如月上枝頭,這一日眾弟子偷偷摸摸地一齊爬上了屋,諸人分贓了從師父那里偷出來的幾壇酒,小聲地聊著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有關姑娘的話題。一人說:“我上回見著峨嵋派的姑娘了,全都特別好看,一個個都長跟小仙女似的?!闭f話的人一臉神往,這話聽得宋觀也特別神往,他特別想見識一下這個所謂的“像小仙女”具體是個什么模樣。轉眼間話題已經進行到“喜歡什么樣的姑娘”,這個時候宋觀拿手肘撞了撞身邊的喬師弟,問了一句:“師弟,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夜風微涼,四下的蟲鳴聲里,伴著周圍少陽派弟子壓低了聲音的說話聲中,宋觀聽見喬師弟“嗯”了一聲。很輕的一聲,但他離得近,聽得分明。 其實宋觀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居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很有些意外。喬師弟偏過頭,帶了一點笑:“師兄好像很驚訝?”宋觀經這么一說,果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大驚小怪了些,忙說:“沒有沒有?!狈裾J完了又咳了一聲,到底有些好奇,想了想,靠過去點,假裝像是不經意地那么隨口一問:“哦,那她,是什么樣子的?” 對方聞言微微頓了一下,默了半晌,輕聲說,“他人很好?!甭曇舨蛔杂X的輕柔了幾分,“很溫暖?!蓖nD了一會兒,然后是極輕的一句,近乎自語,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其實骨子里有些涼薄?!彼@樣說,“有時候覺得他什么都沒放在心上。對人好也是,對人不好也是?!?/br> 宋觀聽了之后有些詫異,這真是個奇怪的形容。 他不由地轉過頭去看師弟。 此時天上明月落落,驅散了黑寂,蟲鳴聲起伏里,清輝泠泠地籠了師弟一身,師弟右手還端著碗,修長的手指搭在碗沿。喬明就這樣半垂著眼眸靜靜地看著他。碗里是琥珀色的酒水,酒水盛著月光輕微的晃動著,仿佛一個低迷的夢境。 “不過這都沒有什么關系?!睅煹苷f,“至少如今我還能看得到他,至少……他如今還是真真切切地活著的?!?/br> 這句話說得奇怪,宋觀有些疑惑,就好像那個妹子曾經死過一回似的。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他死了?!眴處煹苷f著這些話的時候,語聲一直很平靜,“夢里他死了,而他死后的那么多年里,我卻一次都沒有夢見過他?!彼葡氲绞裁?,低頭自嘲地笑了一聲,“想來他若是知道我做的事情,大約也是連夢里都不愿見我的?!?/br> 將手里的碗放下一些,師弟的聲音里聽不出其他半點情緒,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與之無關的事情,“后來,漸漸的,我發現自己有些記不得他的樣子了——記不得他笑起來的模樣,甚至是他說話時的語氣?!睅煹苌裆届o的,“我那時候很害怕。每天每夜里,只有摸著他的尸體的時候才是安心的……”說到此處停住了,半晌,一聲輕笑,“其實那時在夢里這樣害怕,大約也只是怕自己終有一日將他忘記?!?/br> 皓月東升又下落,一個疊影間,仿佛已是掛在了樹梢,萬里清輝之下,宋觀張了張嘴,言語一時間有些卡詞。師弟好像很喜歡這個姑娘啊,宋觀在心里肯定地評價著,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歡。這真是個算得深情但壓抑而又詭異的夢境,聽得他唏噓的同時,心里有點毛毛的。詞卡了半晌,最后宋觀斟酌著說:“這個……這個只是個夢而已啊?!?/br> 暮春的夜晚,繁星密布,夜風微涼里宋觀拍了拍喬師弟的肩,安慰道,“夢里同現實都是反著來的?!鳖D了頓,又補著說了一句,“嗯,你別怕?!?/br> 喬明端著酒碗,天上清月泠泠,他看著宋觀,一如許多年前半生遠的過往里那樣的專注,那個時候宋觀往往在看著別的什么,而他則靜靜地在旁看著宋觀。喬明伸手握住了宋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間觸及的溫度是暖的,如他多年所思,如他多年所念——終于再不是死物一般的冰涼一片?!皫熜??!蹦捍旱囊股?,喬明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是這兩個字,壓抑了太多情緒,也只這兩個字。 又六個月的光陰匆匆而過,轉眼西風桂樹秋,露香入花骨,微雨無聲里濕透了月桂,是很尋常的秋日,唯一有什么不同的,大約就是那場將在無暇山莊舉行的針對魔教的聲討大會。這一場聲討大會,宋觀作為大弟子自然是要去的,而所有一切的陡變也全都發生于此。于宋觀來說,他的人生簡直就是在此化成一匹脫肛的野馬跑瘋了。懸崖下,石洞中,此刻宋觀一手籠著自己的衣襟,看著滿目狼藉,始終對事情發展成這樣有些不能置信。 時間需往回倒退幾天說起,那是在眾人前去無暇山莊的途中,他們少陽派遇到“魔教”教眾,事情的不幸在于兩隊人馬打了起來,更不幸的是宋觀這個大師兄遭到了重點圍攻,不幸中的不幸是他被一巴掌扇得掉下懸崖。 一度宋觀以為自己死定了,是喬師弟跟著一并跳下來救他,而兩人也因此落到了崖底。而掉下懸崖之后的展開著實有些超乎宋觀所料,比如他們發現了一個山洞。 自然,他們發現的這個山洞,不是個一般的山洞,里頭一應俱全的有石床有石桌有石凳,甚至連衣服都有,只不過有些舊罷了,再仔細翻看,連武器秘籍丹藥都出來了,且山洞之外不遠處還有一個湖,洗漱什么的不要太方便。多熟悉的橋段啊,這簡直是天要他在此處大開金手指的節奏。這天降“餡餅”砸的宋觀整個人都有些暈,他簡直是要淚目,原來他還不算是被穿越大神遺棄的倒霉娃子。 宋觀和喬明在這里待了六日,轉折起于第七日。說起來都是宋觀手賤。那一日他在洞外不遠的地方,發現了一棵看著十分像番茄樹的樹。彼時宋觀走近一看,覺得這樹可真像番茄樹啊,再近一些便覺得這結的果子也長得很像番茄。等走到樹下了,擦,這他媽的就是番茄。 師弟是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見他打量這棵樹,便也打量了起來,看了半晌,沉吟道:“那位前輩留下來的書籍里,關于周邊植物的圖鑒中,似乎便有這個?!币娝斡^一直瞅著番茄果子看,頓了頓,“……書上倒是說了,這樹結出來的果實,倒確乎是可食用的,只不過味道有些怪?!?/br> 其實宋觀不愛吃番茄,但他就是手欠摘了幾個,師弟吃了一個,其余都是他吃的。之后想起來,他這是有多手賤才摘的這見鬼的番茄?;氐缴蕉蠢锏臅r候,他就覺得有點不大對。起初不過是覺得有些熱,后來那感覺越發得不好了,宋觀扯著衣領站起來念了一聲師弟,他想問一聲師弟是不是也覺得有些熱得慌,不知為何竟有些腿軟。這一軟,腳步就有些趔趄,這一趔趄,就差點往前跌,好在被師弟一把拉住了??缮碜永镱^似乎燃著了一把火,燒得人蠢蠢欲動,尤其是沾著那一點肌膚相觸的滋味,嘖,真是火上澆油。 這后頭具體怎么開始的,宋觀記得不大清楚,后頭的事情,也只得了一些零星的片段,但他的確記得的是,自己那會兒神智還清明的開初,是推開過喬師弟的。 那多年的yy小說不是白讀,這種反應明顯是誤食了什么催情的東西,爛大街的橋段,宋觀自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這種情況都是主角推倒妹子收后宮的好時機,但這明顯的,眼下的情況他一點不需要這種展開好么! 如果山洞里只有宋觀一個人,那么他遇著這倒霉催的情形,便也認了,大不了脫褲子開擼??缮蕉蠢镞€有喬師弟,于是這個情況就很不同,畢竟自己一個人擼,和當著另一個人的面擼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 然而這催情的效力太狠,宋觀只覺得自己血液都要沸騰似的,身子里流竄著的那火燒得他整個人都有些不清明,但這不清明歸不清明,他還是很有節cao地克制著,起碼得找著個沒人看見的地方私下里自己解決……可惜這節cao沒多久就碎了一碎。 不記得是怎么起的頭,但這結果確然是他同師弟親上了。唇舌的交纏,是極深的吻。舌尖舔過上顎帶來的戰栗,宋觀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居然覺得還……還挺有感覺的。這個念頭起來的時候,他的節cao又碎了一碎。而等到他次日清晨醒轉過來,看見這石床上留下的精彩痕跡的時候,抱歉,他的節cao已經碎的不能再碎了,節cao那種東西早已化成齏粉隨風而蕩,別說渣滓,就是連灰都不剩下一點。 對著床上狼藉的一片,干涸了的白濁,還有零星的那一點血跡,宋觀呆滯好一會兒,然后拼命地回想昨夜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回想了半天,除了自己起初按著師弟亂親的禽獸畫面隨著回憶清晰地浮現起之外,后頭別的再具體一些的情況,他真是一概記不分明。那些情形只留了一個隱約而模糊的影子,紊亂得很。若真要再細說,這再再往后的印象當中,唯一分明的,大約還是醒來后,那不可錯辨的饕足感。 單這些跡象分開來說,都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它們全都串在一起的時候,這一切種種聯系到一塊兒,就指向了一個宋觀想要一頭磕死在石頭上的猜想上——他十分惶恐地想,昨天夜里,他是不是……是不是后來獸性大發!然后……然后…… …… 快來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第40章 第三彈 人生苦短不滿就干 之后的日子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宋觀有空了就去氣一氣老爸,時不時去煩一煩宋謙,剩下的時間都是屬于他自己的,反正小日子過得挺愜意。約莫也是太愜意了,于是時間的流逝在感知里變得極為快速。諸多事件里,讓宋觀對時間特別有概念的,大概還是要數這身殼子的外公生日,因為這周目有很多系統特別指定的任務,都是和宋觀這身殼子外公的生日掛鉤的。 今年外公的生日,是個十分不同尋常的日子,當然,這個不同尋常對宋觀來說,不是因為許多年前外公在這一日誕生,而是因為,宋謙在這一日,終于和日后的真愛沈歸農正式踏入假情侶模式了。眼見著這兩人看著像是很親密的踏入現場,宋觀表示很欣慰,因為,從這里開始,終于就沒他什么大事了。 按著系統的說明,關于他的戲份,和這兩個主角掛鉤的,是在三年之后。三年之后上趕的,就是他去綁架宋謙然后被沈歸農一槍爆了眼珠子的戲碼。而在此之前的這三年間,系統表示,宋觀會被宋爸送到身在國外的某個好友那里,去進行心理輔導,因為宋爸覺得宋觀心理不太正常,需要給治療治療。對于此事,宋觀一點都沒覺得反感,反倒還是挺期待的,他感覺應該會很好玩的樣子。 果然外公生日沒多久之后,宋爸就找宋觀來談話了,談的就是出國進行心理治療的事情。對于此事,宋觀答應得特別利索。宋爸有些狐疑地盯著宋觀看了會,宋觀忙收斂了表情,表示,其實他一點都不想去,特別特別不想去!表示完了這句話之后,他就被宋爸打包好了丟上飛機,人在飛機上的宋觀心里想,所以啊,宋爸你這是何必呢。 宋爸的好友心理醫生,是個大叔。大叔在觀察了宋觀一段時間之后,疑惑地表示宋觀沒有問題,可以回家了。宋觀當然不肯,寫了郵件發給宋爸說,“親愛的矮子爸爸,大叔家的餅干特別好吃,我準備這吃個三年份的,一直到吃膩了再回來?!彼伟挚吹竭@封郵件真是差點一口老血噴屏幕上。宋觀在大叔家過的特別滋潤,他表示,不用在系統的強制下,費勁腦細胞地拼命開嘲諷臉攻擊別人身高什么的,也不用再和黑口黑心肚里一片全黑的腹黑斗智斗勇什么的,真是太美好了。 第二年的時候,小謝來看他了。對此宋觀還是有點驚訝的,因為說實在的,他同小謝真的……其實算不上很熟。那時候外頭飄著細細的朔雪,門口的小謝裹得跟只球似的,小謝看著宋觀吃驚的表情,十分不高興:“你這是什么表情?!彼斡^立刻合上了嘴巴,默默掏出手機,輸入了文字,表示:“我只是覺得,你穿成這樣,還能從門口那兒擠進來,實在是有點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小謝:“……” 之后的交流中,宋觀得知沈歸農和宋謙兩個人估計已經開始動手折騰宋家了,謝家是沒事,不過小謝的處境好像就不是很好,然后他一個人自己偷偷溜了出來,小謝:“沒錢了,我想起你好像在這里,于是就過來了?!彼斡^:“……”宋觀心里想著,你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不過多一個小謝還是少一個小謝什么的,還真是無所謂。甚至出去玩的時候,因為有人陪同,旅程會變得更有意思了些。沒多久之后,宋觀和小謝兩個人去爬了傳說中這個世界上最高的一座山,爬了八分之一就爬不動了,實在是累成狗,宋觀拖著小謝表示要拍合照,兩人惡搞了好幾張圖,看著十分十分的蠢,外加腦殘。小謝看到圖就十分嫌棄地甩了宋觀一臉雪:“傻死了!”被砸了一臉的宋觀一個雪球丟回去,不能說話的他豎起了中指表示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等到小謝一臉嫌棄的把這些蠢圖放到自己網絡社交賬號上的時候,國內的狐朋狗友們反響十分大?!芭P槽,你們兩個!”“靠,什么時候搞上的!”“真愛……”“不科學”“在一起??!”“你妹”“我也要去!” 兩人就這么吃吃玩玩,宋觀在國外待了兩年多,十一月份的時候,宋觀接到了宋爸的電話,讓他馬上回去。宋觀愣了一下,這通電話應該是再過一年才打過來的,現在提前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哪里出錯了吧?然后宋觀發現,他腦海里這一目任務表上相關的任務,因為這一通電話,居然出現了自我變動而自動調整了,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整整一年。 宋觀盯著腦海里自動調整了任務表,看了又看。這上頭的任務除了時間提前了,當中的內容并沒有其他變化。那他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為——這是目前的情景和大綱有了出入,但一切變動都在可接受范圍內,于是系統就跟著進行了自我調整呢? 宋觀并不太確定地這樣猜測著,雖然有些猶疑,但待在國外的他就這么猜來猜去也沒用。他把小謝丟給了大叔之后就回國了,回去之后才發現,宋家真是被折騰得夠嗆。那然后?然后,宋觀就綁了宋謙。 宋觀按照系統的指示,幾乎沒費什么波折就把人搞到了手,他按著既定計劃綁著宋謙進入一個廢棄的工廠。兩年未見,宋謙的變化說不上太大,但也不小,他人已經退去當年的青澀,氣質和容貌同兩年之前相比,都有著細微的差異,甚至個子也躥高了,大約唯一不變,也只有他臉上慣來便一直帶著的笑意。 宋謙自打被宋觀綁架了之后,便一直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整個過程中都十分得配合宋觀的指令。進了廢棄工廠之后,宋觀便琢磨著沈歸農的登場的時間,然后開始準備完成任務“羞恥play”——剝了宋謙的褲子。解著宋謙的腰帶的時候,宋觀瞧見宋謙看著自己的目光十分得詭異而難以琢磨。這剝褲子一事,讓宋觀想到了當年宋謙剝他褲子的時候。想當年是宋謙剝他褲子,如今是他剝宋謙褲子,誒,果然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宋觀磨磨蹭蹭地把宋謙的褲子個剝了半天,終于剝完了丟到一邊。宋謙看著他帶一點笑:“繼續啊?!彼斡^:“……”繼續你妹! 宋觀剝完宋謙的褲子,當年大仇得報,他也就沒興趣繼續剝一個男人的衣服了。并且宋觀對自己這一行為的評價是——誰讓他是個大度的人呢,就不同這瓜娃子計較了。 宋觀丟開宋謙的褲子,席地而坐,沈歸農遲遲不來,等得他真心有點急。正當宋觀考慮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瞇一會兒再繼續等人的時候,他就聽見“哐當”一聲,是金屬物砸在地上的聲音。抬起頭,他看見宋謙揉著自己手腕,正站著低頭看他。而因為背光而站的緣故,宋謙此刻臉上的表情著實讓人看不清楚。 地上摔落的是,是宋觀之前銬著宋謙的手銬,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開了鎖。泛著銀白金屬色澤的手銬,此刻就這么被人遺棄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