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當時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是看到她那張俏臉近在眼前,心神蕩漾,一時起意想在她鼻頭點一下。 誰知道就成這樣了? 楊佩瑤看都不看他,穿上大衣往外走。 顧息瀾瞧見她圍巾還在,一把抓起來追出去。他人高腿長,沒幾步便走到楊佩瑤身旁,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作者有話要說: 民國時期的紙幣非常復雜,不同階段甚至不同省份都有不同錢幣。 本文最初設定的是面值最大的紙幣是十塊,但十塊體現不出會長的王霸之氣。 數五十張十元鈔票和拍出五張百元大鈔根本不是一個level,所以臨時改成最大票面為百元。 請勿考據。 第56章 情緒 “你要去哪里?” 楊佩瑤甩開他的手, 冷著臉回答,“回家?!?/br> 顧息瀾抿抿唇, 把圍巾遞給她,“稍等會兒,我去開車?!?/br> “不用了,我坐電車?!睏钆瀣幋骱脟硗庾?。 她不想見到他, 看到他就來氣, 一時半會兒都不行。 顧息瀾耐心解釋,“還有兩天過年, 電車公司放假, 現在每隔半小時才發一班。黃包車也少,很長時間才能等到?!?/br> 這樣的天氣在外面凍半個小時,按照她的體質,十有八~九會生病。 生病不免連累太太。 太太最近忙年已經非常辛苦了。 而且, 大過年的, 家里客人進進出出,聞著滿屋子中藥味也不吉利。 楊佩瑤不再堅持, 木著臉站在原地等顧息瀾開車過來,坐上副駕駛位。 顧息瀾覷著她臉色,眼眸里有明顯的愧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楊佩瑤冷笑。 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她看得清清楚楚,顧息瀾剛蘸過墨,筆尖還顫巍巍地往下滴墨, 就正朝自己的臉上戳過來。 有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以為她眼睛不好使,還是腦子有毛??? 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如果她在他臉上畫個臭大姐,然后輕描淡寫地賠個禮道個歉,他愿意不愿意? 冷冷地“哼”一聲,轉頭看向車外。 顧息瀾沉默會兒,深吸口氣,踩動油門。 汽車“嗖”地沖出大鐵門,風馳電掣般往前趕。 好在路上行人稀少,由得他橫沖直撞。 沒多久,到達延吉路。 顧息瀾把車靠在路邊停下,低聲問道:“時候不早了,找個地方先吃飯,好不好?” 聲音難得的有了溫度,低沉而柔和。 楊佩瑤看下手表,一點一刻。 家里通常十二點擺飯,這點兒肯定吃完了。但過年時節,廚房里備著各種菜rou,又有點心,并不缺吃食, 搖搖頭,“我回家吃?!鄙焓秩ラ_車門。 顧息瀾攔住她,“瑤瑤,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是存心要捉弄你,我……” 我只是情不能自已。 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好吧,我原諒你,”楊佩瑤點點頭,隨即板起臉鄭重地說,“不過,我想告訴顧會長,我已經十六歲,過了年虛歲就是十七,不是六七歲的小孩子。我能分辯真假,也知道是非……我能夠規劃好自己的生活,好好學習。盡管未必能考到全優,但我會盡力,還有……我平常都是在上學念書,只有星期六晚上能出去玩。但是每次不等盡興,你那個隨從就冷著臉來攆人,這讓我很沒面子好不好,難道我連跟同學一起玩的自由都沒有?顧會長,我很感謝您之前對我的諸多幫助,以后……就不用您費心了?!?/br> 顧息瀾認真聽著她的話,半天沒有說話。 正當楊佩瑤以為他又不肯搭理自己的時候,忽而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好?!?/br> 又恢復成往常冰冷的語氣。 楊佩瑤莫名有些心虛,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沒錯。 她已經是成年人了,還被人管著幾時上學,幾時睡覺,就是她前世的父母也沒這么專~制過。 楊佩瑤沒耐心等他下文,開口道:“那我回家了?!?/br> 顧息瀾卻又解釋道:“是我交代阿程的。杭城的歌舞廳魚龍混雜,很多地方有不正當交易,不適合你們小姑娘去。如果我在杭城,什么事情都好說,我是擔心我不在國內,假如你那邊出事,阿程要四處求托別人,可能就來不及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往后我不干涉你……你要是想玩,別去那種偏僻巷子里的舞廳,不安全?!?/br> 楊佩瑤怔了下,眼前頓時浮起鶯聲歌舞廳昏暗的燈光、迷離的音樂和曖昧的氛圍,低聲道:“我會注意的,多謝會長?!?/br> 開門下車,往上坡的路走。 風很大,迎面吹過來,頂得她幾乎挪不動步子。 楊佩瑤歪頭避開風口,無意中發現那輛黑色別克汽車仍舊停在原處,隔著車窗,似乎能看到有人在凝望她。 再走幾步,回頭去看,汽車仍然在。 便在那一刻,楊佩瑤心頭突然泛起一陣酸楚,有股沖動想回去看看顧息瀾到底在干什么,可不等她拿定主意,汽車已經開走了。 楊佩瑤五味雜陳地進了門。 家里果然早就吃完飯,四姨太跟著留聲機的曲調在低低吟唱,二姨太拿著她打算過年穿的棉旗袍,跟三姨太抱怨領口挖得太低,露出一點點頸窩,怕穿出去被人笑話。 三姨太心不在焉地回答,“誰笑話這個,不行的話,就系條圍巾遮一遮?!?/br> 二姨太道:“那我這梅花盤扣不也就看不到了?” 并沒人注意楊佩瑤臉上有淡淡的墨痕。 四姨太隨口問一句,“瑤瑤吃過飯了?” 楊佩瑤敷衍地點點頭。 她先前說留在顧家吃飯,都這個時辰了,卻空著肚子回來,未免會讓人胡亂猜測。 而且,她也沒胃口。 餓一頓就餓一頓,很快就要吃晚飯了。 上了樓,看到最東頭的門開著,那是楊承灝跟陸秀玫的房間。 楊佩瑤走過去,看到太太正指揮著春喜和冬笑,一個在擦地,另一個在擦拭梳妝臺和五斗柜。 遂好奇地問:“大哥不是說沒空,不能回來?” 太太道:“剛又打電話,說在火車站了,晚上能到家。這兩人沒個準主意,想起一出是一出?!?/br> 聽著像是嗔怪,神色卻非常歡喜,很期待的樣子。 畢竟過年,總希望兒女都回來守在跟前,一家人團團圓圓。 楊佩瑤心情好了些,攛掇道:“大嫂說她能上灶炒菜了,回頭讓她做兩道菜嘗嘗,娘,您別心疼兒媳婦?!?/br> 太太笑罵:“盡出餿主意,秀玫好容易回來住幾天,家里又不是沒人做飯,非得讓她下廚,我是哪種惡婆婆?再說我不心疼她,我還心疼油鹽醬醋,她才學下廚,能做出什么好味道?” 楊佩瑤壞笑,“味道好賴無所謂,您不做惡婆婆,我來當壞小姑,大嫂答應過做給我嘗。您就不好奇,平常他們兩人吃什么飯?” 太太笑道:“隨便你折騰,我不管?!?/br> 眼看著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把春喜兩人打發走,斂了神色問道:“瑤瑤,我看你跟顧家二少爺挺熟,以后還是避諱些好……咱們兩家不可能結親,你們走太近,給自己惹閑話不說,對你爹的前程也不好?!?/br> 楊致重現在跟高嶠綁在一起,都倚靠國民政府。 商會眼下是顧息瀾把持,可為了政府長遠發展,他們遲早要將商會奪過來交在自己的人手上。 除非顧息瀾能夠低頭,為他們所用。 但就顧息瀾油鹽不進的尿性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兩家目前井水不犯河水,但早晚會是敵對狀態。 太太擔心楊佩瑤真跟顧平瀾好上,楊致重可不會顧及小兒女的私情。 楊佩瑤低聲解釋,“娘放心吧,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沒有經常碰面……顧家也不會有結親的意思吧?” 等顧靜怡高中畢業,見面的機會自然就少了。 太太嘆道:“我估摸也是,大家心里都有數。二少爺相貌堂堂的,看著人才還真不錯?!?/br> 楊佩瑤點點頭,“他是挺好的,待人很熱情?!?/br> 比起冰山般的顧息瀾要好太多了。 可不知為什么,想到顧息瀾,心里又開始難受,空落落的像是丟失了什么東西一般。 思量來思量去,找不得答案。 楊佩瑤把秦越給的那張算數紙找出來,強迫著自己集中精力去思考,終于慢慢沉浸進去,不再糾結這種難解的情緒。 做完算數,又趁熱打鐵,把物理作業做完了。 心情輕松許多。 果然,讀書使人進步,讀書令人忘憂,何以解憂,唯有讀書。 不知不覺,夕陽西沉,鴿灰的暮色層層疊疊地籠罩下來。 遠近人家次第亮了燈。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隱約有零星的鞭炮聲傳來,想必是哪家調皮的孩子,從家里拿出來一兩只,在外面偷偷地放。 楊家公館的廊檐下點了紅燈籠,被風吹拂著搖動不停,地上的光暈也隨著晃晃悠悠地打著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