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她收到offer是5月12號,就算醉酒,也不可能睡上兩個多月。 再往四周看,房間里擺了成套的花梨木家具,上面還嵌著螺鈿,被燭光映照著,折射出細碎的光芒。墻角擺著架古箏,旁邊散亂著幾張樂譜。 再過去應該是窗戶,懸垂著米黃色的窗簾。 屋子大且寬敞,有種格格不入的奢華感。 完全不是她們紡織學院狹小而逼仄的宿舍所能比擬的。 會不會是在做夢? 楊佩瑤用力掐一把手腕,立刻“嘶”地驚呼出聲。 這疼,真真切切,決非夢境。 難道是穿越了? 念頭一起,楊佩瑤都開始鄙視自己。 馬上就要畢業的正經本科大學生,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女孩,還會相信穿越這種無稽之談? 正疑惑著,就聽房門響動,先前那個自稱“春喜”的少女攙扶著一位中年婦人走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設定楊致重是督~軍,但是這個是違禁詞,只好改成都督。 前五章有隨機紅包發放,求收求評求表揚~~ 第2章 穿越 婦人梳舊式發髻,身穿秋香色七分袖絲綢大襟襖墨綠色羅裙,腕間籠了只翠碧的玉鐲,看上去雍容華貴而不失親和。 春喜也同樣穿著大襟襖,卻是月白色的,下身穿黑色綢褲,梳著長長的麻花辮。 這種穿衣風格十有八~九是民國時期。 楊佩瑤的畢業論文就是《民國服飾變遷中的美學探討》,她幾乎能肯定這一點。 但是怎么可能? 難不成她真的穿越了,穿越到民國亂世? 只愣神這空當,婦人已經在床邊坐定,伸手替楊佩瑤掖下被子,美麗的眼眸里蘊著點點淚花,“你這孩子,怎么就想不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br> 一邊說著,淚水已經撲簌簌地往下滾。 楊佩瑤腦中一片空茫,卻是能感受到婦人對自己的真心,張張嘴想喚人,話未出口又咽了回去。 該叫“媽”還是“娘”,或者別的什么稱呼? 她以前叫母親是“mama”,發嗲的時候叫“媽咪”,興之所至還會叫“太后”“老佛爺”。 她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地方,不知道原先的自己還在不在。 如果也是換了個芯子還好,總能慰籍mama的心,可要是原身死去,mama還不知道有多么難過呢? 婦人看出她眸中的飄忽,忙掏手絹拭去眼角淚珠,慈愛地問:“瑤瑤怎么了,不認識娘了?” 旁邊春喜道:“三小姐剛才也不認識我,還問我是誰,是不是高燒兩天燒糊涂了?” “胡說八道,”婦人斥一聲,又看向懵懵懂懂的楊佩瑤,伸出兩個手指,試探著問:“瑤瑤,這是幾?” 楊佩瑤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沒聽清婦人的問話,冷不丁看到面前兩根手指,本能地開口,“剪刀手?”頓一頓,又說:“歐耶!” 婦人臉色驟然變得灰敗,又伸出一根指頭,顫著聲兒問道:“這是幾?” 楊佩瑤這次聽得清楚,答道:“三?!?/br> 婦人神情仍是緊張,把兩只手都伸出來,“一共幾個指頭?” 她的手保養得極好,細長白凈,無名指上套著只澄明碧綠的翡翠戒指。 楊佩瑤親生母親也有個翡翠戒指,是她爸爸在單位組織旅游時候花800塊買的假貨。就這樣,還整天美滋滋地戴著。 楊佩瑤并不懂玉石翡翠,可看到婦人手上的,憑直覺就知道水頭極好。要是自己母親能戴上這樣只戒指,肯定更高興。 婦人沒得到回應,耐心哄著再問:“瑤瑤,娘共幾個手指頭?” 楊佩瑤干脆地回答,“十個?!?/br> 婦人長舒口氣,對春喜道:“這不好好的,哪里糊涂了,別胡說八道?小姐兩天沒吃東西,你趕緊去廚房看看,端點吃的來?!?/br> 春喜喏喏應著退了下去。 等她離開,楊佩瑤抿抿唇,輕聲道:“娘別怪春喜,我確實稀里糊涂的,腦子里空蕩蕩的什么也記不住……我這是怎么了,生得什么???” “沒事兒,明天再讓洋大夫瞧瞧,”婦人柔聲安慰著,眼圈卻慢慢紅了,“你淋雨染了風寒……想不起事情沒關系,慢慢想……人好好的就行?!?/br> 聽到婦人話語,楊佩瑤心頭大松,可看著她強忍悲傷的神情,又覺酸楚,默了默,伸手握住她的手,“這幾天娘受苦了?!?/br> “這點苦算什么?”婦人無奈地搖搖頭,“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好容易拉扯到這么大……上輩子欠了你們,這輩子來討債了?!?/br> 跟楊佩瑤親生母親一樣,時不時說她是討債鬼。 楊佩瑤頓感親切,想起親生母親百聽不厭的話,開口道:“以后我好生孝敬娘?!?/br> 婦人抿嘴笑笑,嘆一聲,“就說的好聽,不圖你孝順,只要不惹是生非,娘就知足了?!?/br> 話音剛落,房門應聲而開,有人端著托盤進來,卻不是剛才的春喜,而是個身穿白色洋裝的少女。 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生得粉面桃腮唇紅齒白,尤其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活潑可愛。 她把托盤往床頭柜上一放,嘰嘰喳喳地道:“總算是醒了,這兩天把母親累得夠嗆,你要再不醒,我就拿針把你扎醒?!鄙斐鍪种?,作勢往楊佩瑤臉上戳。 看著跟楊佩瑤非常熟稔的樣子,只不知她又是誰? 楊佩瑤心虛地看向婦人。 婦人知其意,笑道:“瑤瑤沒好利索,身上還帶著病氣,別過給你。等明天看過洋大夫,問清楚沒事了,再由得你們鬧?!?/br> 聽到病氣會過人,少女不動聲色地后退兩步,“瑤瑤好好養病,病好之后我請你看電影,今天有部卓別林的片子上映,笑死了……對了,咱們的畢業照片已經洗出來了,待會給你送來?!?/br> 不大工夫,春喜拿來個牛皮紙信封。 婦人接在手里,溫聲道:“燈光太暗,等明天再看,先把飯吃了?!?/br> 楊佩瑤對相片并沒有太多期待,聽話地點點頭。 因她兩天沒吃飯,身體還虛著,廚房不敢做大魚大rou,只送來一碗容易消化的小米粥和一碟腌黃瓜條。 小米粥香稠軟糯,黃瓜條清爽可口,竟是出人意外地好吃。 楊佩瑤著實餓了,把飯菜吃得干干凈凈。 婦人臉上帶笑,始終親切地看著她。待她吃完,吩咐春喜將托盤端出去,低聲跟楊佩瑤解釋, “剛才進來的是二小姐楊佩珍,你們倆自小一塊長大又一起上學,非常要好……不過,她比你精明多了,往后你可得經點心?!?/br> 楊佩瑤品著婦人話中滋味,問道:“二jiejie不是娘生的吧?不知家里還有什么人?” “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婦人看她幾眼,沉默片刻,神情凝重地叮囑:“你可千萬別讓人知道腦子不記事,尤其在佩珍面前更要小心,倘或傳出去,以后沒法嫁人了?”頓一頓,續道:“她當然不是我生的,她也配?” 卻原來楊致重本在靜海駐防,三年前才調到杭城任都督。 面前的婦人是楊致重的正房太太,姓唐名字叫做倩如,生下了兩子一女,另外還有三房姨太太和四個庶子庶女。 適才進來的楊佩珍乃三姨太所出,在女孩當中排行第二,都稱她為二小姐。 楊佩瑤出自太太腹中,比楊佩珍小一歲,排行第三。 兩人年歲相當,身材相貌也多有相似,平時幾乎是形影不離。楊家搬來杭城后,兩人同時上了松山國中,現今國中已經畢業,只待九月一同到松山高中就讀。 都督手握兵權,在民國時期是個頗為重要的官職。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樣顯貴的出身,難怪房間寬敞又奢華? 楊佩瑤默默地把太太所言記在心里。 她畢竟大病初愈,精神不太健旺,耽擱這會兒工夫已經感覺有些困倦,連著打了好幾個呵欠。 太太見狀便拍拍她的手,“瑤瑤快睡吧,有什么話明天再說?!?/br> 楊佩瑤乖巧地點點頭,“娘別擔心,我會好起來的?!?/br> 太太胸口一酸,臉上露出個苦澀的笑容,給她掖掖被子,起身離開,順手帶走了那只牛皮紙信封。 少頃春喜進來,往床頭茶盅里倒上熱水,將一只銅皮手電筒放在床頭,吹熄蠟燭,也輕手輕腳地離開。 一夜好睡。 第二天楊佩瑤身體已經輕快了許多,頭也不像昨天那么疼。 只是昨夜發過一場汗,身上膩歪得難受。 吃過早飯,楊佩瑤吩咐春喜,“你幫我提些熱水,我想洗個澡?!?/br> 她房間里帶衛生間,里面有洗澡的大木盆,非常方便。 春喜連連搖頭,“染了風寒不能洗澡,小姐還沒好利索,再受涼怎么辦?” 楊佩瑤非常固執,“我要洗?!?/br> 春喜不敢拿主意,去找了太太過來。 太太看她氣色明顯見好,欣慰了許多,柔聲勸道:“瑤瑤別急,洋大夫馬上就來了,檢查完之后問問他,他說能洗就洗?!?/br> 又把昨天那只信封還給她,“相片照得不錯?!?/br> 楊佩瑤倒出里面的相片,除了一張12寸的班級大合影,其余都是三五成群的小合照,有男有女,男生大多穿棉布長衫,女生卻隨意多了,有的穿學生旗袍,有的是舊式襖裙,還有的穿洋裝。 原身就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裙子剛過膝,腰圍和裙擺綴著縐紗攢成的小白花,袖子長至肘彎上方,鑲著蝴蝶狀花邊。 整個人優雅俏麗,落落大方。 楊佩珍也穿洋裝,白色小翻領長裙,腰間束著腰帶,顯得腰身格外纖細,身材格外修長。 不得不說,她們兩人的衣裳款式,即便在2018年也是相當時尚。 楊佩瑤正看得入神,就聽春喜說:“太太,三小姐,那位洋大夫來了?!?/br> 洋大夫大約三十出頭,名字叫做羅伯特,是加拿大人,因中文說得不太流利,又帶了位會說英文的護士小姐,既作助手又是翻譯。 羅伯特給楊佩瑤量過體溫,用聽診器聽聽心肺,再看下喉嚨,抬頭說了一長串英文。 楊佩瑤雅思考了7.4分,托??剂?08分,完全能夠聽懂羅伯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