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姚青沉默,并不想和他就過去那些麻煩事重復磨嘴皮子。 沈惟錚見她沉默,終于沒了那點壓抑許久才積攢下來的耐心,冷聲道,“姚晚晚,你聽清楚了,我救你,是因為你是我妻子,是我兒女的母親,是我沈惟錚的女人,若是沒有這些身份,誰管你去死!” 他話說的重,卻也是實話,沈惟錚從來不是什么善人,他殺的人遠比救的人多,該狠下心的時候也從來能狠得下心,身為一個成功的將領,他遠比她所知道的更冷酷無情。 正如陛下選擇他作為手中刀一樣,正是看中了他的無情與冷酷。 就像沈惟錚輕易會被她惹怒一樣,姚青也很容易被他的話刺激,她幾乎是立刻就反駁了他的話,態度堅決到近乎蠻橫,“我不是!你別胡說八道!” 這言辭堅決的否認讓氣氛更加緊繃,沈惟錚湊過去掐了她的臉頰,眉眼強硬,“看在你今天受了驚嚇的份兒上,我不和你計較,姚晚晚,收回你這些話,過段日子我們成親?!?/br> “成親”兩個字讓姚青炸了,“我不要!” 沈惟錚已經不想再聽她說這些,直接堵了她嘴巴,姚青掙扎到力氣盡失被放開后,剛獲得喘息的機會就毫不猶豫立刻補上了一句,“我不要!” “沈惟錚,我說我不要嫁你,你聽見了嗎?聽明白了嗎?我說我不要嫁!死都不嫁!” 她情緒激動的補上了一句又一句,那抗拒的模樣就仿佛此刻不是被人求親而是被逼迫去死一樣,全身心都寫滿了無情的拒絕。 沈惟錚情緒被激上來,沒了息事寧人的心思,直視著那雙寫滿了抗拒與怒火的眼睛,“不想嫁我?那你想嫁誰,是謝家那個謝真還是去寧王府做人妾室?” 他語氣太嘲諷,還夾雜著鄙薄不屑與厭惡憎恨之意,臉上的神情同姚青看了許多年的人一模一樣。 她被傷到了,從前是,現在依舊是,曾經她忍了,現在卻不打算忍,畢竟,她再不是誰需要顧忌許多的妻子與府中主母。 她對眼前這個男人沒那么多遷就與忍讓,他言語羞辱她,姚青就毫不客氣的朝他揮巴掌。 她要打掉這個男人臉上那讓人厭惡的神情與眼神,她用了大力氣,巴掌卻沒能如愿以償的落到沈惟錚臉上,甚至還被他反手扣在了懷里,抗拒的掙扎是如此渺小無力。 她太難受了,世上為什么有沈惟錚這樣讓人難受的人。 他總是這樣,想如何就如何,心情好了待她好些,心情不好她多走一步都礙眼都是錯。 他問她為什么,她也想問他為什么,為什么她的生命里總是要和這個人糾纏不清。 痛是他,救也是他,他為什么總有辦法讓她難受。 姚青亂揮的手終于還是打到了沈惟錚的臉,指甲甚至在他下巴上劃出了一道破皮的傷痕,清脆的響聲過后,他們在彼此對視的眼睛中看到了對方表露的情緒。 她難受憤怒卻毫無愧疚,他憤怒難受卻毫不動搖。 姚青惡狠狠的推開沈惟錚,光著腳下了地就往外跑,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也不在意外面風雨交加,一心只想著離開。 沈惟錚被她決絕的背影刺了眼和心,上前攔住了人,姚青無論如何都抵不過這人的霸道與強勢,就像一只在竹筒里蹦噠的螞蚱,無論如何都翻不過這座難以逾越的高山,怎么走前面都是銅墻鐵壁。 “你滾開!”姚青費盡力氣都沒能踏出門一步,她的未來就像是眼前這扇無論如何都打不開的門一樣,只要有沈惟錚在,就盡是絕望。 這場無聲的對峙持續了許久,姚青不死心,沈惟錚不肯讓,直到她腳傷加重身體不穩跌倒在地,兩人間的交鋒才算是告一段落。 虧著沈惟錚眼疾手快,她才沒摔到地上傷情加重,腿上涂過藥的傷口再次裂開,血慢慢滲出,姚青跌坐在地,低頭看著腿上出血的傷口,一言不發,格外安靜。 沈惟錚心慌了一瞬,起身去桌前拿藥,想要給她擦藥止血。 然而等沈惟錚回頭看她時,不由自主僵在了原地。 她坐在地上,低著頭的模樣再無剛才的堅定與決絕,像是被抽掉了代表精神氣的脊骨,整個人都垮了下來,以一種格外狼狽的姿態孤單落寞的坐在那里,對著流血的傷口不言不語。 沈惟錚心口好似被人戳了一刀,等他屏息走到她跟前時,突然聽到了她幾不可聞的言語。 “好疼?!?/br> 沈惟錚聽到她這樣說,失神的輕飄語氣幾乎是剛出口就立刻逸散在了空氣中。 這樣的她,比哭起來時更讓沈惟錚難受,胸腔里那顆心已經不屬于他,只差一點就被她全部揉碎。 她攥著他的心,主宰著他的喜怒哀樂生死存亡,然而他心里還是只有她。 他再不記得剛才同她的爭執,輕手輕腳的把她抱進懷里,吻落在她頭發與臉頰,手上再輕柔不過的替她擦藥,“晚晚,不疼了,晚晚……”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差一點丟了七千字,還好備份找回來,不然就要斷更了 嚇死我了qaq 第51章 最后沈惟錚到底是如了她的愿,臨天亮前將人全須全尾的送了回去。 被放到床榻上后, 姚青看著還站在床前不肯離開的男人, 伸手推了推他,“你走吧?!?/br> 兩人間鬧了一場之后她累得很, 但沈惟錚站在這里她肯定是沒辦法安心閉上眼睛的, 不管她現在心里怎么想他, 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她并不想見他。 她躺好,背對著人閉上眼睛,耳朵卻捕捉著每一分動靜。 沈惟錚到底沒能留太久,等人走后, 姚青深呼口氣, 揉了揉脹痛的眼睛和眉心,努力讓自己睡過去。 她是在海棠的驚呼聲中醒來的,這貼心的丫頭叫自家姑娘起床時發現了不少情況, 不免有些大驚小怪。 “別擔心, 我沒事, 就是昨晚半夜睡不著去院子里走了走, 不小心跌了一跤,回來后已經換了衣裳擦了藥?!?/br> 姚青還有些頭疼,起身時頭重腳輕,想來可能是昨夜吹風淋雨以致于得了風寒,她趕緊安撫忠心的丫頭,還不忘給人安排事情, “昨夜淋了點兒雨,我好像得了風寒,你讓廚房給我煮碗姜湯,弄點清淡的粥,再讓人去請個大夫回來看看?!?/br> 眼見著自家姑娘有了吩咐,滿眼心疼的海棠立時有了精神,趕忙出門張羅去了。 姚青叫來其他丫頭,讓人送信回京,就說她這邊有事忙碌,暫且要耽擱個三兩天才能回去,好讓姨父姨母放心。 這邊送信的人剛走,姚青正一口一口的強忍著難受喝廚娘熬好的姜湯,外面就來了替林氏傳信的人。 姚青將自己打理得稍微精神一些,這才把人叫進來問話,那人說府里和姨父姨母那邊并沒什么大事,倒是昨天下午有謝家的人上門。 聽到這里,姚青心里有了章程,接過對方遞來的信仔細看。 姨母在信中并未說太多,只隱約透露了之前同謝家相看的事可能會有變動,更多的還是叮囑自家外甥女不要太上心,雖說謝家子不錯,但日后未必不會有更好的,若有緣分自成佳緣,若無緣只當親朋好友之間的往來走動。 總之,林氏是生怕姚青太過上心看不開,以致于為難自己。 看罷,姚青心里有了數,對于和謝真之間始終欠缺點緣分這件事,她說不上難受,只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說是要再嫁他人,但她心里始終缺了那點兒心氣和真實感,畢竟,她確實無法想象同沈惟錚之外的人在一起。 如果有的選擇的話,她更想長長久久的承歡長輩膝下,但世道與俗世人情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她回了封信給姨母,說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與心意,讓她不必擔心,至于謝家那邊的事,全權交由姨父姨母處理,她無半分意見,另外重提了一下她要在莊子上多待兩天的事,只說紙坊這邊臨時有事忙碌,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去。 送信的人走了之后,姚青才有心情歪在軟榻上想這兩天發生的事。 先是寧王府,后是沈惟錚,再是謝真這邊,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擠在了一起。 寧王府那邊并不算大問題,不提她根本不愿意,就是沈惟錚都不可能讓這件事成行,倒是謝真,姚青嘆了口氣,她還記得同這個青年幾次見面的情形,若說兩家之事不成的話,她想,那個真誠坦然的青年恐怕要比她難受得多。 只是,她心中始終有一個揮之不去的疑慮,那就是謝家的事同沈惟錚到底有沒有關系。 很快,這個疑問在晚上得到了解答。 姚青喝完藥,將屋里的丫頭都打發出去,靠在軟榻上漫不經心的翻著本游記,實際上她并不怎么看得進去,但總要尋些事情來打發這段等待的時間。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之后,她等來了想等的人。 看到沈惟錚的那一瞬間,她對自己的意料之中并不感到高興,反而因為清楚他為何如此做有了種難言的焦慮。 誠如她所想,她所說的所做的,沈惟錚根本聽不進去,她說再多次不嫁,都入不了他的耳,他只會依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這樣的認知讓人不快,但也稍微有那么點放心,畢竟,如果她對他不重要的話,拒絕他就沒那么艱難。 “你來了?!币η嘞瘸雎?。 沈惟錚已經知道她得風寒的事,伸手探了探她額頭,溫度并不高,屋子里還飄著苦藥味,顯然有好好吃藥。 “我來看看你?!鄙蛭╁P并不提自己不放心她的事,昨晚她幾番遭遇情緒大起大落,過兩日等那位大夫回京了必要請來再探探。 兩句過后,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沈惟錚并不想在她生病的時候說些讓她不開心的事,即便這樣的貼心讓他心里格外難受。 姚青等沈惟錚到底是有事的,既然對方沒有先開口的打算,那就她來。 “謝家的事和你有關系嗎?”她就這么直接的問出了心中疑惑。 “謝家”兩個字讓沈惟錚眼神陡然變利,他原本放松的腰背挺直了些,“有關系如何,沒有關系又如何?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答案?” “看來是有關系了?!币η嗲宄蛭╁P的性情,他既然這么說,那說明謝家的事他肯定摻了一腳。 “怎么,你要為了謝家的事同我生氣?還是說,不能如愿嫁給謝真更讓你難受?”沈惟錚并不想這么尖酸刻薄的,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從第一次看到她和謝真相談甚歡的畫面時,他就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與厭惡感。 不論她怎么說乃至是求他,他都不可能放任她嫁給謝真。 姚青有些厭煩沈惟錚這樣的嘴臉,他慣于這副做派,就好像她對他多么重要一樣,然而轉過身,他就能將她的軟弱妄想摔得稀巴爛,這種滋味她從前嘗過太多次了。 她無心糾纏,只對他道,“我想知道,你對謝家做了什么?!?/br> 如果因為一己私利就能毀掉別人的人生,那沈惟錚和她所厭惡的那些人有什么分別,就算她同他有嫌隙,也不希望他真的是這種人。 大概是她眼神中的情緒太過鮮明,沈惟錚沒再逞強嘴硬,如實說了他的所作所為。 “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卑劣,雖然我不想你嫁入謝家,但也不會用下三濫的手段?!?/br> “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沈惟錚神情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同沈家結親只是謝大人一廂情愿的想法,謝夫人并不愿意兒子娶一個家世低微客居侯府的孤女,她更喜歡國子監司業家的嫡次女,那位姑娘對謝真一往情深,前陣子謝家至親入京大宴賓客,這位姑娘在謝府上出了點兒事?!?/br> 他雖沒細說是什么事,但既然牽扯到謝真的親事,姚青自然有所明白,就像她當年落水被救一樣,若當時沈惟錚未開口求親,她的親事恐怕也會多些坎坷。 “那你在里面做了什么?”姚青更關心這個,只不過從沈惟錚嘴里說出“家世低微客居侯府”這八個字,不免讓她想到當年的情形。 現在聽到已經不如何,但當年在他面前,可謂是毫無立錐之地,若她不是這樣卑微,想必會是另一個故事。 沈惟錚看她,眼神無比認真,“我只是讓人在謝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而已?!敝劣谶@幾句話是會讓她同兒子離心又或者娶進門一個攪家精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看不上家世低微的寒門孤女,那就讓一個家世出眾的高門貴女入門后踩在她頭上吧,畢竟那位姑娘家里家外可是兩副面孔,無論什么時候,自己選擇的人生都必要自己受著,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沈惟錚的答案讓姚青心底松了口氣,他到底是他,還不至于讓她如此失望。 謝家的事到此為止,現在橫亙在兩人間的是他們之間的糾葛。 她猶豫著如何措辭才不會再度鬧僵,然而思來想去卻發現并沒有一個合適的頭緒。 大概是她臉上的猶豫為難太過明顯,沈惟錚先開了口,“你想跟我說什么?” 苦思冥想無用,姚青最后還是選擇了直接面對,“我想說,無論你出于何種理由求親,我的答案都是拒絕,你幫我救我我可以報恩,但絕對不包括賠上我自己的姻緣與下半生?!?/br> “我并非意氣用事,也不是要與你蓄意為難,只是我們不合適,我也并不想嫁你為妻而已?!?/br> 姚青自認自己態度與措辭足夠坦誠溫和,她的目的并非是激怒挑釁沈惟錚,只是有些事她真的無法回頭。 大概是之前已經被強硬的拒絕過,沈惟錚情緒沒上次那么激烈,雖然無論面色還是眼神依舊很糟糕。 她擺出了心平氣和的談判態度,沈惟錚也不會讓自己太過失態,因此他盡力以平和的態度迎接這個話題,“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愿意,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都是最好的選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