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謝謝?!?/br> 她聲音低低的,腦袋在他肩上滾了兩滾,然后整個人就像待機一樣,陷入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延忽然叫了聲他的名字。 “溫別?!?/br> “嗯?!?/br> 謝小延猶疑了兩秒,從口袋里摸出兩顆糖握緊,最后還是問了出口:“你對我失望過嗎?” “哪怕就是很短,”她仰起頭凝視著他,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點點:“很短的時間?!?/br> 溫別沒說,你怎么這么問啊,或者很快答當然沒有。 他說我想想。 溫別是那種不怎么會敷衍的人,這意味著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可信的。 所以謝小延知道他說讓他想想,他就是真的在想。 她安靜地等著,期間低頭剝了一顆葡萄味的軟糖,一口塞進嘴里。 “有的?!?/br> 溫別的聲線很柔和,在這樣狹小而又光線昏暗的地方,撞進她耳膜的微沉嗓音,讓她有種被海水包裹住的錯覺。 “挺多次。但不是因為你,只是跟你有關?!?/br> “你知道你郁悶的時候喜歡干什么嗎?” 像是回憶起什么頂有趣的事,他溫柔的輕笑聲讓人心神一蕩。 “喜歡拿被子把自己一裹,待在床邊靜坐。還喜歡縮在窗臺底下,把紙卷成一條一條的,再把它們撣平?!?/br> “我經常想,溫別你要做的好一點,別讓她鉆太多次窗臺和被窩了。但好像還是……”溫別頓了頓,忽然垂眸輕笑道:“我怕我讓你覺得,愛情不過是這樣??傋屓穗y過,懷疑,失落。我對這樣的自己,總歸會有點失望?!?/br> “很多話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可能覺得到了日子,你自然會知道?!?/br> “我從來沒有不想跟你分享那些……關于我自己的部分,”他溫聲道:“只是那些太過乏善可陳,無趣的即使我編成故事,也不怎么好聽。所以我就想,帶你親自看一看就是了?!?/br> “謝小延,”溫別捉過她的手,跟她十指交叉,低聲道:“謝謝你愛我。如果時間久一點,我會更感謝的?!?/br> 謝小延憋著笑剝開一顆糖,塞進他口中:“橘子的,甜,挺好吃的?!?/br> 溫別含住那顆軟糖的時候,她忽然站了起來,站定在他跟前,兩手扣著男人后腦勺,側頭吻了下去。 “讓我也嘗嘗?!?/br> 她囫圇吞棗地說。 謝小延可以說是豁然開朗,雖然溫別那天跑題嚴重,但是她明白過來不少事,對男神的回答也不再抱著‘失望!痛心??!’的態度,畢竟不知者無罪,她不說孚弋怎么可能知道到底是誰寫的呢?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到位,再說后來的問題! 而且《明官》又恢復了更新,進入了收尾階段,她最愛的配角也沒死,謝小延恢復了活蹦亂跳,每天抱著電腦喜氣洋洋的碼字,間隙還騰出時間來理了《復刻》跟《躍入星河》的調色盤。 一晃就晃到了要離開舊金山的日子。溫別頭一天晚上提醒她的時候,她壓根沒反應過來。 她還買了去拉斯維加斯看猛男秀的票! 整整500塊??!就這么黃了??! 溫別問她還有什么安排沒完的時候,謝小延憋了半天還是把話憋了回去,微微笑了笑:“沒,什么,我就是記性不太好,還想著再多吃兩次那個炸雞,看來也來不及了,哈哈,哈哈哈?!?/br> “好?!睖貏e也有點欲言又止,溫和地提醒她:“你做好心理準備?!?/br> 謝小延跟祝里和蕭丞討論了下,準備這一兩天就發調色盤,而且她小號開的新文《著陸之前》比她想象的反響要更好,她整個人正處在斗志昂揚之中,非常豪氣地就答應了下來。 “溫別!” 她站在樓梯中央叫住他,神采飛揚眼里含光:“不管阿姨喜不喜歡我,我都會努力的!我要讓她放心把兒子托付給我!” 溫別沉吟了下,而后抬頭溫文爾雅地沖她點頭,有些動容的樣子:“嗯。那就靠你了?!?/br> 沈琦在后面看得身心顫抖,等謝小延回屋后,把人拉住,痛心疾首道:“你還有沒有人性啊,你讓她對伯母熱情點?你想讓她死?” 溫別拂開他的手,唇角微勾:“我想讓她什么?” 沈琦:“不是大哥領會精神別摳我字眼了行不行,我也是為你好,到時候謝小延精神上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你就后悔去吧!” 沈琦憤怒完,拉了個群把認識溫謝這兩人的都加了進來,問他們誰有謝小延微信,讓有的人趕緊提醒下她,帶上耳塞,盡快補覺。 謝小延喜滋滋地往行李箱里塞禮物的時候,還不知道她的人生即將迎來多么殘酷的狂風驟雨。 她在飛機上忙活了很久,終于用許久不上的微博大號發出了調色盤,直接艾特了《躍入星河》的作者寧桁。 在回復慢慢漲上來的時候,謝小延悄悄去看了眼孚弋的微博。 除了固定自動的生日祝福,沒有其他動靜。 他會不會覺得被拂了面子,直接把她拉黑啊。 謝小延撐著頭,一個腦袋兩個大的想了一路,想著想著睡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航班已經快落地日內瓦了。 下飛機的時候,謝小延總覺得哪有點不對。 她三百六十度轉頭,這才發現不對在哪了。 溫別好像一直在看她。 “干嘛,”謝小延奇怪地摸了摸臉:“我有這么好看嗎?” 溫別凝視她許久,接過她背的包,莞爾笑了笑,極淺的梨渦若隱若現:“嗯,很好看?!?/br> 謝小延在原地呆了呆,下意識用手冰了冰通紅燥熱的臉頰,這才蹦跶著跟了上來:“溫別你以后不要那么突然行不行!” 她一直興奮到了出關,因為溫別說要去他媽在的因特拉肯,得換火車。 瑞士的火車! 但溫別大概是從小在這長了好幾年的緣故,興趣始終不太高的樣子。 等他們推著行李出機場大門的時候,謝小延正好在翻隨身帶的包里有沒有水,翻了半天沒找到,去問溫別,只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被平地一聲炸響驚著了。 等下一秒,超大巨響的音箱里傳來悠揚有力的歌聲,她才意識到那是近似炸麥的動靜。 “跑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喲~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喲~ 月亮彎彎~康定溜溜的城喲~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喲~張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喲~月亮彎彎——” 歌還沒有放完,‘啪’的一聲,長達三米的紅幅緩緩升起,紅底黃字是那樣的醒目又喜慶。 【第一屆溫家阿仔未來歸屬問題研究暨新朋友遠道而來歡迎會】 謝小延:…… 面對周遭善意愛看熱鬧的眼神,和不遠處舉著相機緩緩接近的人,對著陌生男士友好的‘請問您現在心情如何,能不能如實地告知,讓我記錄一下,好反饋給申老師呢’的問題,謝小延無助地扭了扭頭,發現溫別早早推著行李去一旁裝車了,身處風暴圈的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謝小延在心里罵了溫別一萬遍,轉頭后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開,開心,很,受……受寵若驚!” 《康定情歌》循環了五遍以后,她終于能上車了。 謝小延臉色發白,雙腿顫抖地問:“到了那邊不會還有吧?” 溫別忍不住笑了笑,幫她把碎發用細發卡固定住,溫聲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br> 即使做好了準備,謝小延出因特拉肯東站的時候,世界觀還是被猛地撞彎了腰。 腳下有專屬歡迎紅毯,專人負責給她噴彩帶彩條,面前的橫幅比剛才的更高級,還帶led小燈blingbling閃啊閃的,自動播著“曾經年少愛追夢~一心只想往前飛~行遍千山和萬水一路走來不能回~驀然回首情已遠 身不由已在天邊……就讓我忘了這一切啊 給我一杯忘情水!” 至于橫幅的字。 寫得是【熱烈慶祝溫別暫時告別單身七十三天!】。 謝小延膝蓋一軟。 “溫別?!彼话盐兆∧腥说氖?,把他硬是抓了過來,眼含熱淚地問:“你確定你真的是親生的嗎?真的嗎?” 謝小延差點哽咽:“要不是我認點字,我以為我在因特拉肯開了中國超市即將開業我過來剪彩?!?/br> 溫別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挺過就好了,她就剛開始有點抽風,可能是憋太久了,興奮的?!?/br> 謝小延余光瞥見他唇邊弧度,低聲控訴道:“溫別你還笑,你以為我瞎的嗎!” 溫別笑了笑,摟著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不知道,但要不要考慮一下,還是看看再做決定?!?/br> 謝小延抬眼望,下意識拿右手擋了擋漏出指縫的陽光。 看地其實還是潮濕的,大概是剛下過雨,太陽也就露了個邊,光就透了進來,照得遠處山峰都沐浴在閃光中。 “你在這里長大的嗎?!彼p聲問道,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景致。 “嗯,這是其中一個地方?!?/br> 從因特拉肯到家其實還要開一段路,溫別也沒急著走,跟司機低聲打了招呼,便走到了她身邊,跟她一起望著天際處交疊的云與山。 “因為工作,她換了很多地方,我也得跟著到處跑。小學在這里待了幾年,然后去了倫敦,舊金山,后來回了國內?!?/br> 溫別瞇著眼,忽然笑了笑:“我當時挺不愿意回去的,因為知道她不會經常留在國內,我那時候還挺粘她的?!?/br> 謝小延好奇道:“幾歲???” 溫別:“九歲,十歲吧。后來我漸漸明白,人生每個階段的得失,都有它自己的意義。當時發現不了,但也許以后就清楚了?!?/br> 他注視著那座少女峰,像是透過它能看到多年以前的那個小男孩。這曾是他從前最不愿意離開的地方。 “走了,回家吃飯吧。我提前跟她說過你的口味,她應該會告訴做飯阿姨的?!?/br> 他收回目光,牽過謝小延的手,卻被她反拉住。 “溫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br> 謝小延沖著他輕笑,眼里閃著細碎的光,薄唇微抿,翹出極美的弧度。 “你知道以前我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嗎?” “是晚上?!敝x小延指了指天空:“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跟老天祈禱當晚能做個好夢,能順順利利的,要是靈感夠,說不定當月收入翻倍。而且我外公說過,人白天過的幸福,晚上就容易做快樂的夢?!?/br> 溫別溫柔地望她,眼角眉梢都落滿了情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