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說實話,這種躲在一邊裝死的滋味兒真悠閑,比當什么太子好多了。 她半閉上眼睛,突然想起了裴咎。這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外面突然傳來各種聲音,舒凝雨睜開了眼睛。 門被敲了兩下,劉漢山的聲音略有些惶恐:“太……太子殿下?。?!” 話音剛落,門讓人給踹開了,劉漢山整個人被踢了進來,瞬間壓倒了屏風,骨頭幾乎都要碎了。 寒風凜冽,冷氣灌了進來,暖閣中的熱氣流失了很多,舒凝雨緩緩回頭。 蘇晝身著月白色的長袍,墨發高高束成馬尾,銀白色披風被風吹起,他居高臨下的看向舒凝雨:“太子?!?/br> 一剎那,舒凝雨的手腳冰涼。 劉漢山趕緊爬了起來,跪地不起:“殿下,蘇將軍一早便來了臣這里……” 她是相信劉漢山的忠心程度,知曉他不會主動給蘇晝通風報信。 手指敲了敲梨花木桌面,舒凝雨道:“你先退下,把門關上?!?/br> 等劉漢山惶恐退出,舒凝雨倒了一杯熱酒,抬眸一笑:“二表哥,別生氣嘛,喝口酒靜靜心?!?/br> 蘇晝冷哼一聲,一把拽住了她的領子,將舒凝雨給擺正了:“坐好?!?/br> 舒凝雨眼珠微微轉了轉:“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當日,看到裴咎給他的尸體,蘇晝確實以為她已經死了。 因為裴咎沒有什么理由來騙他,尸體上的那張臉被易容得很完美,和舒凝雨有九成像,蘇晝幾乎沒有見過舒凝雨穿女裝,他太怕她出意外了,越是害怕,在看到的那一瞬間,越是深信不疑。 直到前段時間,假太子和舒南燭比武,蘇晝才突然意識到,那具尸體上的劍傷,似乎不是舒凝雨平時會用的招式。 舒凝雨是蘇晝教導出的,最完美的一樣工具,他太了解她了,她的想法,她的行事風格,蘇晝都知曉。 恐怕她永遠也不會知道,蘇晝誤以為她已死的那段時間,萬念俱灰,有多么痛不欲生,時時刻刻都想手刃舒南燭,將舒南燭千刀萬剮。 如今再見面,蘇晝逐漸平復了下來。一進門時的戾氣蕩然無存。 他的桃花眼微微瞇了瞇,上上下下看了舒凝雨一番:“瘦了這么多,是裴咎虧待了你,還是劉漢山虧待了你?” 她笑著搖了搖頭:“和他人無關,是我心中愧疚,覺得對不起你們,食不下咽,難以入眠,身子才虧空了?!?/br> 蘇晝道:“你若真的如你說的那般有情有義就好了。阿凝,你沒心沒肺,日后再胡來,我定要把你帶上鏈鎖銬起來,不許你出東宮。陛下身子不好了,你趕緊隨我回去,和原翡成婚,為陛下沖喜?!?/br> 舒凝雨的笑意一點一點淡了:“和阿翡成親?” “放心,洞房不會讓你們真做什么,原翡被舒南燭的人毒成了啞巴,什么都說不出,把她晾在一邊就好?!碧K晝道,“陛下那邊,你總要做個樣子?!?/br> 舒凝雨的手指緩緩合攏:“阿翡被榮王毒啞了,無藥可醫?” 蘇晝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他的唇角一貫上翹,給人一種氣定神閑且云淡風輕的感覺,說出來的話語,卻又字字句句抓著人心:“她只是一枚棋子,有藥可醫,我卻不會醫她。除非你回去后聽話?!?/br> “我回去?!笔婺曜ブ屡巯聰[,“我不要成親,我和女人成親不行?!?/br> “若手下人送上了容貌俊美的男子,成親之后,我安排人秘密送到東宮?!碧K晝道,“阿凝,你做了皇帝,比做女人更好,受到的束縛也可以更少,別的女人可以只侍奉一名男子,你卻可以讓無數男子來侍奉你?!?/br> “那我要裴咎,你有本事把他整來,我只要他一個?!笔婺甑?,“我特別喜歡他,他的臉好,身材也好?!?/br> 蘇晝眸中帶著怒火,掌心用力,花梨木桌瞬間碎成了齏粉:“不行,要么沒有,要么很多,你不能喜歡別人?!?/br> 舒凝雨早在桌子碎裂之前就躲開了,避免guntang的酒燙到自己。 她道:“那我就不成親,反正不和原翡成親?!?/br> 蘇晝徹底拿她沒辦法了。 他揉了揉額角:“好,不成親?!?/br> 第20章 哪怕她消失了這么長時間,一切都未變,仍舊是原來的樣子。 舒凝雨踏入了宮門,蘇晝緊跟在她的身后,宮人只當太子剛剛出去散了會兒步,絲毫沒有意識到,假太子已經被換成了真太子。 宮人道:“太子殿下,方才李侍郎要見您,奴婢本想讓他等一會兒,奈何大人太忙,先離開了。據說是為了祭祀的事情……” 舒凝雨淡淡的點了點頭:“孤知道了,今年頭茬的金壇雀舌還有?給蘇將軍沏杯茶來?!?/br> 宮人一愣,忙道:“手下的人忘了送來孝敬您,都送到了永樂宮。奴婢這就去內務府問問,看還有沒有?!?/br> 永樂宮是舒南燭的生母沈貴妃的住處。 舒凝雨的臉頓時沉了下來:“是誰主辦的?” 宮人道:“內務府的石公公,石來福?!?/br> 蘇晝坐了下來:“泡杯桑芽茶過來就好?!?/br> …… 舒南燭從外回來時,意外得知,母妃沈貴妃,如今被降為德妃,禁足三個月。 聽身邊人的意思,哪怕是這樣嚴厲的懲罰,相對于沈貴妃的罪行來說,還是輕的。 舒南燭聽了來龍去脈。 原來,那天舒凝雨沒有喝到金壇雀舌,拿了內務府總管石來福過來。 外人只當太子高貴冷漠,宮里的人都知道,太子睚眥必報,若是得罪了太子,少不得被扒三層皮——太子扒一層,蘇將軍再扒一層,原府扒最后一層。 雖然原府和蘇府立場相對,但兩家都是支持太子。 石來福那天被整得很慘,據說是被人抬著回去的。 沈貴妃并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石來福三天兩頭的巴結她,這次挨打,也是因為石來福把茶葉都給了她宮里,半點沒有送去太子那里。 因此,這件事情過后,沈貴妃對石來福格外信任。 可石來福是太子的人。 這就是一個套,就等著沈貴妃來鉆。 開春祭祀后,皇帝的身子雖然不好,仍舊陪著諸位嬪妃一起用了飯。 之后,沈貴妃巴著皇帝不放,非要讓皇帝去她的永樂宮。 皇帝去了之后,意外發現沈貴妃用的一樣茶具是皇帝的生母孝端太后生前最愛的。這樣茶具本該完整的保存在太后生前所在的宮室中。 沈貴妃只當是石來福孝敬她的,雖然覺得這等珍品,石來福好像拿不出,也沒有讓人去調查。 等沈貴妃哭著說是石來福送的時,且說明了具體的時間,皇帝更怒了,因為那天,石來福替他出宮辦事去了,怎么可能拿這東西送沈貴妃。 沈貴妃這才明白,自己的兒子不在,自己被人擺了一道。 她不敢再說什么,就怕再惹禍上了舒南燭的身上,安安分分的在永樂宮等著舒南燭回來。 聽完后,舒南燭臉色鐵青,事已至此,他已經挽不回局面了。 好在賑災的事情,他完成得很好,皇帝就解了沈貴妃的禁足,將她的位分升了回去。 只是破鏡難圓,皇帝再也沒有去沈貴妃那里。 舒南燭本以為他出去辦事時,肯定會受到蘇晝的阻撓與打壓,沒想到蘇晝不對付他,轉而對付他的母妃。 這個時候,舒南燭還不知道舒凝雨已經回來了,他只當舒凝雨再也回不來了。 南邱國內,京城之中,貴女最想嫁的男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車騎大將軍蘇晝,另一個就是太子殿下。 可惜當初皇帝想把一位公主嫁給蘇晝,蘇晝不從,發誓說這輩子不愿娶妻,只專心為君解憂。 太子殿下又有青梅竹馬的云安郡主當未婚妻。 但是,開春后,太子殿下病了,術士占卜說太子和云安郡主八字相沖,兩人不適合結親。 當初有術士說兩人八字相合,如今又有術士說兩人八字相沖,自然有人疑惑。這名術士擅長幻象,在皇帝面前展現了一副龍鳳相斗的畫面。 皇帝病懨懨的,也就信了,當下封了云安郡主原翡為公主,以此作為補償。 南邱國民風開放,原翡身份又尊貴,除了皇家和蘇家,再也找不出比原家更顯貴的來。所以,這段婚事退了,也不怕原翡被人恥笑,畢竟她和太子并沒有真的成親,又得了一個公主的封號。 一時間,求親者踏破了原府的門。 皇帝的病纏纏綿綿,又是兩年過去了。 …… 三年前,蘇晝就以為皇帝要死了,活不過冬天,可這老東西就是賴著不死。隔壁北轅國都改朝換代了,這老東西還是占著皇位不肯閉上眼睛。 蘇晝手握大部分軍權,舒南燭前段時間掌握了部分禁軍?;实壅媸窃絹碓交栌?,舒南燭獻上了一名異國美人,居然唬得他交出了手中不多的權力給舒南燭。 不管怎樣,蘇晝已經按捺不住了。 皇帝不死,他不介意提前送人上路。 但是,開春后,南邱國來了一個很特殊的人。是裴咎。 蘇晝兩年多不見裴咎,已經知曉裴咎今非昔比了。 去年,裴咎帶軍北上,他在京城皇宮中的眼線殺了少帝,之后,裴咎攻破京城,扶植煜王坐上了皇位。 在北轅國,裴咎可謂是只手遮天。 蘇晝心里很討厭這個男人。不僅僅是因為當初裴咎欺騙他。 若是能殺了裴咎,蘇晝自然想殺。但是,眼下情形太亂,他不能殺。 蘇晝在書房中,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吩咐手下道:“讓他先等著吧?!?/br> 當初蘇晝在楚王府久久等候,也該讓裴咎嘗嘗等待的滋味兒了。 等一個時辰,也算不得什么。 手下又道:“二公子,太子殿下兩刻鐘前已經出了東宮,說是要找您去西山軍營,您究竟是接待楚王,還是……” 蘇晝的臉色頓時變了:“太子要出宮?” 手下點了點頭。 蘇晝道:“你讓尹副將帶她去軍營住十天,這段時間不要讓她回來。去讓人攔了她的車馬,不要往蘇府來,先去尹副將的府上?!?/br> 手下點了點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