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鄭書敖勸她:“不要白費力氣,陸政的心里沒有你?!?/br> 鄭書顏點頭:“我知道的,可是沒關系,我不在乎,只要能跟著政哥哥,能看到他就好。他不理我也沒關系的?!彼詾殛懻睦镏挥屑覈煜?,只有復仇。她以為只要她愛著陸政就好,不求回報,守在陸政身邊。 可當陸政攻破云都,封鎖東宮,取代了秦豫與蘇慕言洞房后,她才知道,原來他的政哥哥,心里不只有家國天下,還有一個叫蘇慕言的女人。 “可是因為慕言?”鄭書顏忽然覺得嗓子癢,又悶悶的難受。明明知道答案,可她還是不甘心的問出聲,能讓陸政舍下后宮所有事的人,只有那個女人。 陸政沒說話,被說中了心事,說不出什么情緒,惱怒的,別扭的,還有絲絲的內疚。 鄭書顏見他沉默,眼含著淚花,嗤笑道:“政哥哥已經想好了我的歸宿?” 陸政仍舊沉默,鄭書顏緩緩地點點頭:“看來我這個皇后做不長久了?!?/br> 陸政起身,想要離開,總覺得房間里異常壓抑。 鄭書顏叫他,陸政回頭,遠遠地望著那張決絕的臉。鄭書顏哽咽道:“政哥哥,蘇慕言臟了,她臟了!”鄭書顏的眉目漸漸猙獰,已然不顧陸政怒容,吼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蘇慕言臟了!你要騙自己到什么時候?” 陸政擰著眉,雙手握成拳,厲聲道:“即便這樣,誰再敢在朕面前說一句,朕要他死!你鄭書顏也不例外!” “那你殺了我!政哥哥,你若厭煩了我,就殺了我,能夠死在你手上,我也愿意!”鄭書顏感覺自己瘋了,胡言亂語一通,明明知道不該說,可還是不管不顧的說了出來,反正她這個皇后也做不長久了,陸政連最后的體面都不給她了,她還活著做什么? 陸政怒極反笑:“書顏,你救過朕的命,朕不殺你,可你的母親鄭夫人,教女無方,死有余辜?!?/br> 鄭書顏聞言,震驚的望向陸政,怔怔道:“皇上,母親教育哥哥和我成人,從來就是個和善的女人,并未曾教妾頂撞皇上。是妾一時瘋魔,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才口不擇言,說了事情——” 陸政怒道:“一時瘋魔?朕竟不知皇后何時得了這樣的病,竟屢次三番做出讓朕失望的事,別以為朕不追究,就能瞞天過海了?!?/br> 鄭書顏撲通一聲跪下,道:“妾自入宮以來,一直謹守本分,孝敬太后,管理后宮,從不敢有怨言。宮里都說皇上獨寵慕言,視皇后如無物,妾雖是后宮之主,卻也是讓人背地里恥笑的女人。母親不過是替女兒難過,吃了酒多說了些冒犯慕言的話,她也是護女心切,還望皇上念在夫妻情分上,饒過母親一回?!?/br> 陸政冷笑:“你對太后的情誼,朕看在眼里,若不是念及此,你該知道朕的手段。言言是怎么離得云都,你比誰都清楚,若是讓太后知道,她一心袒護的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你該知道后果?!?/br> 鄭書顏駭然,凄然道:“妾并沒有做那事,皇上勿要冤枉妾身?!?/br> “冤枉?”陸政冷嗤:“朕不說,不過是給你們體面,可朕不是傻子。言言在宮里無親無故,僅憑一己之力就能在朕的眼皮底下逃出去,你當朕的禁衛軍都是吃素的?” “秦豫在哪里,前去討伐的將士都不清楚,言言竟能直接去到他那里,可見是有人別有用心,明知秦豫在酈都,卻知而不報?;屎蟾嬖V朕,這人意欲何為?” 鄭書顏紅著眼眶,慌亂的搖頭:“妾不知道,妾在深宮,不與外界接觸,如何知曉秦豫的事?” 陸政道:“你是身在后宮,可鄭夫人卻三天兩頭往宮里跑,朕念你一個人在后宮寂寞,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鄭夫人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br> 鄭書顏面露驚懼,顫聲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鄭家對皇上忠心耿耿,豈是皇上所猜疑的那般?” 陸政輕笑:“是不是朕冤了你們,你們心中有數。鄭丞相和凌靜,曾同朝為官,后來各為其主,分道揚鑣。他們雖不曾親密,但難免不會因為同一個目的而合作,比如蘇權?!?/br> 鄭書顏搖頭:“父親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br> 陸政點頭:“鄭丞相的確忠心,否則也不會在秦晉的眼皮底下,暗中接濟我們母子。只不過權利的誘惑太大,你做了皇后,他便想讓你將來做太后。所以只要蘇權死了,言言便與朕再無了可能?!?/br> 能在陸政眼皮底下潛入天牢的人,云都沒有幾個。陸政初時以為是凌靜在天牢安插了人,可凌靜那時已自顧不暇,又哪有本事往天牢派人?天牢的獄卒早已被陸政撤換過了,蘇權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竟然不知,可見事情蹊蹺。 “皇上,不是的,不是的?!编崟伝艁y的語無倫次,她不相信父親會冒風險置蘇權于死地,鄭家與蘇家并無私怨??伤帜暮笈?,若是真如陸政所說,父親想讓她做太后,蘇慕言在陸政的身邊就絕無可能,所以才會處死蘇權,嫁禍陸政,讓蘇慕言與他反目。 “書顏,男人的心思你永遠猜不透,他們對于權力的渴望甚于生命?!?/br> 鄭書顏背脊生涼,一想到那種可能,便再也忍不住,嚎嚎大哭。 人人都說陸政涼薄,狠厲,可當他看到地上哭成淚人的鄭書顏時,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他說:“書顏,朕永遠不會丟下你,朕說過,做不成皇后,你還可以做公主,君無戲言?!?/br> 鄭書顏悲憤的想,她才不稀罕什么公主,她更在乎的是能不能留在他的身邊,更在乎的是她的家人能不能平安? 第84章 中秋 中秋節那天,蘇慕言一早就醒了來,大約是太激動,一晚上沒怎么睡。昨夜里陸政回來的早,纏著她做了兩回‘俯臥撐’,大約是累了,做完沒多久陸政就睡著了,留下蘇慕言一人睜著眼睛,在余韻中輾轉反側。 睡不著了,她便在晨曦中,默默的看著身邊的男人。 男人的五官沒變,唯有下巴處青澀的胡渣,讓她適應不了。想起昨夜他的下巴蹭在她嬌嫩的肌膚上,那種蝕骨的刺痛,她的躲閃推拒,被他解讀成情趣,直到發現她的肌膚泛了紅,他才知道胡渣的威力。 盯著那處許久,她都想拿把刀,幫他剃掉。她的手指伸到他的下巴,小心翼翼的碰觸,拇指不小心碰到唇瓣,她頓了一下,正對上一雙朦朧的眼。 “怎么不多睡會兒?”陸政慵懶的說道,張嘴含住了她的落在他唇邊的手指。下意識的舉動,說不出的性感曖昧。 蘇慕言渾身打了個激靈,手指在他的口里,被他的舌頭無意識的**。她想縮回手,被陸政一把握住了,她聽見他低低的笑聲:“再讓我含一會兒?!?/br> 蘇慕言臉通紅,她知道晨起的男人是危險的,尤其是陸政,極愛與她做這樣的事。她忙說道:“你答應我今日允我回家的?!?/br> 陸政輕輕地‘唔’了聲,放過她的手指,勾唇笑道:“還早~”他的笑容著實不懷好意,蘇慕言羞的不知如何是好。陸政又極愛她這樣羞怯無助,楚楚可憐的模樣。 “別親,一會兒我還要回家的?!碧K慕言雙手推卻著貼在她脖頸處的腦袋,擔心他不知節制,留下印記,讓蘇府的人見了不好。 陸政微僵,俊臉從她纖細的脖子上抬起,懶懶的問道:“看不見的地方就可以?” 蘇慕言微怔,連忙搖頭:“也不行?!标懻挪还芩胁恍小?,大約是太貪戀她的身體,往往都要先虔誠的膜拜一番,才開始享受正餐。 起床時,天已經大亮。陸政穿好衣服,站在宮婢面前,又是那個一本正經,不茍言笑的君王。用過早膳,陸政去上朝。臨行前,蘇慕言問他,可否準她先回去。 陸政不許,讓她等著他。天知道,他有多怕她再次失蹤,不告而別?雖然現在已經沒人給她出主意,可萬一呢?萬一她有了通天的本事,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呢? 蘇慕言等著陸政,直等到用過午膳,陸政才匆匆回來。蘇慕言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大廳等他。陸政進里面換了衣服出來,見蘇慕言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問道:“何事?” 蘇慕言頓了頓,鼓了勇氣,支吾道:“我~我想把~這些銀子帶給慕云?!痹捯魟偮?,她已紅了臉頰。 陸政愕然的看著地上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箱銀子,蹙了眉頭。 “你那日賞我的?!碧K慕言小聲的囁嚅。 陸政已記不清什么時候給過她銀子了,大約是那日她找他要銀子,他第二日吩咐宮人去拿的? 蘇慕言對弟弟的這份關心,讓陸政既羨慕又嫉妒??扇缃裉K府又不缺錢,她帶這些做什么? “你想給蘇慕云,和我說一聲,自然會有人把東西送去蘇府。黃金白銀,什么都行?!?/br> 蘇慕言搖頭:“不,慕云尚且年少,也未立什么功勞,不需要你給那么多的賞賜。這些銀子留在我身邊,我也用不著,想著給他留著用?!彪m然這箱銀子也是陸政賞她的,可也算屬于她了。 陸政聞言,沒有做聲,他知道蘇慕言把他當外人,他的是他的,和她無關。大約能和她稱作家人的只有蘇慕云,靈兒,和蘇家的其他人。 中秋節,蘇慕云并未去書院,而是一早便在家里等著jiejie。如今蘇家,十四歲的蘇慕云成了當家人。陸政允諾他進禁衛軍,允諾他將蘇權尸骨葬入祖墳,允諾他不受蘇權牽連,可以入仕為官,撐起蘇府。 蘇慕云幼時曾經崇拜過陸政,立志要做他那樣的將軍,平定邊境,建功立業。若不是兩年前兵變,陸政復位,蘇慕云便會拜入他的帳下,學著他做一個勇敢的軍人。 蘇慕言回府,府里的男女老少都是又期盼又緊張。小姐命苦,本應是尊貴的太子妃,卻落得階下囚的命運。雖沒有一并獲罪,但被皇上要到身邊,到如今連個名分都沒有??捎致犝f,皇上獨寵小姐,雖沒名分,榮寵卻比皇后還盛。是以蘇府才得以保全,少爺才能入太傅處讀書,入禁衛軍歷練。 小姐難得歸家,不止少爺期盼,他們這些下人也是期盼。 蘇慕言是跟著陸政回來的,將軍府的門匾尚在,府里的老幼皆在大門處候著。見著陸政,紛紛跪下,戰戰兢兢的模樣,看得蘇慕言眼睛酸楚。 以往尚有爹爹娘親在,如今父母俱逝,獨留下幼弟張羅她回府的事宜,像出閣的姑娘回娘家似的??伤形闯黾?,又怎會成了外嫁的女兒? 縱然蘇府人多,可主子只剩蘇慕言姐弟兩個,晚上的團圓飯甚是凄涼。雖飯菜豐富,可桌上只坐著陸政同姐弟二人,倒顯冷清。五伯等下人想同蘇慕言說說話,可礙于陸政在場,誰也不敢多言,皆避得遠遠的,戰戰兢兢的站著。 蘇慕言也知因著陸政在,所有人都小心謹慎,不自在,連同蘇慕云都話少了許多。幼時,他最喜歡纏著jiejie說笑,如今大了,倒有了穩重的模樣。 陸政沒把自己當外人,儼然一副歸省女婿的姿態,命人抬了厚禮,交給管家。蘇慕言沒想到他會備禮物,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正對上陸政溫柔的目光。 陸政問了一些蘇慕云的課業,蘇慕云一一作答,又把在禁軍里的事粗略的說了一遍。 陸政點頭:“左忠也算你半個姐夫,想來你跟著他也不會受苦?!?/br> 蘇慕云倒不希望被特殊對待,他想鍛煉本事,就應拋開裙帶關系。 左忠這人還算公正,并未徇私,平素與他話也不多,只是叫他好好學習,莫要辜負皇恩。禁軍里的侍衛,閑來無事說話時,說到左統領的夫人,皆用‘悍婦’來比喻。蘇慕云倒不贊同,靈兒雖然性子活潑生動些,實乃與‘悍婦’不著邊。 也有人學著左老夫人的姿態說道:“那鄭家的小子當真是個有福氣的,娶的妾侍都是太守府里的嫡小姐,可憐我兒的媳婦,卻是那落魄門里的下人,不公啊,不公啊?!?/br> 又有人學著左統領的樣子回道:“母親莫要忘了,我娶的娘子是郡主?!?/br> 左老夫人啐道:“她算哪門子郡主?哪個王府托生的?” 左忠面不改色道:“母親若是有疑問,不妨問問皇上?!?/br> 又拿皇上來壓人,左老夫人唉聲嘆氣,家教禮數又讓她不得發作,只盼得哪日皇上開恩,能允左忠再娶一門體面的妾侍。 有膽大的侍衛同蘇慕云開玩笑,私下里叫他小國舅,說他有兩個了不得的姐夫,一個是君國至高無上的君主,一個是禁衛軍統領。問他蘇府是否還有了不得的jiejie,若是再有一個能嫁到大將軍府里,云都城里他便是頂有身份的爺。 蘇慕云漲紅著臉和那人理論:“以后小國舅這話就不要說了,有皇后娘娘在,鄭大將軍才是真正的國舅爺?!彼闶裁??不過是僥幸能活下來的人罷了。 那人搖頭:“歷來能生下皇子的女人才能笑到最后,皇后娘娘雖身份尊貴,可得不到皇上寵幸,沒有子嗣,榮耀只是一時的。而你jiejie,能夜夜宿在正和宮,可見皇上對她有多寵愛。說不定,君國很快就有儲君了,而你極大可能會成為國舅?!?/br> 蘇慕云極少去想這些,后宮紛爭,朝堂風云都與他無關,他只想早些強大起來,這樣就可以保護jiejie。jiejie只剩他這么一個親人,他要好好的,做一番成就,讓jiejie也有家人可以依靠。 大約陸政也覺得他的出現,讓蘇府的人不甚自在,可他也不愿獨自離開。 蘇慕言和他說,想在蘇府住一晚。當著蘇慕云的面,她的眼神亮亮的,帶著小心翼翼的請求。陸政想一口回絕,可又怕她再怨上他,沉思了許久,方才應允道:“好,你既然想住一晚,我也同你一起住下,明日一早你同我回宮?!?/br> 蘇慕言搖頭:“今日中秋,合家團聚,想必宮里也有宴席,你不去陪太后嗎?” 陸政抿唇,沉聲道:“母后有皇后陪著,倒也不寂寞?!?/br> 蘇慕言知道他怕她私逃,無奈的嘆息:“我如今孑身一人,慕云又在云都,我又能去哪里?” 陸政道:“你本事通天,尚在宮里都能從我的眼皮底下逃走,更何況是熟悉的蘇府?你若狠下心來,怕是不管不顧,誰都不要了?!?/br> 蘇慕言只當他是賭氣,氣她當初離宮,沒了孩子。 蘇慕云見陸政與jiejie又拌了嘴,忙說道:“皇上,蘇府簡陋,不比皇宮,jiejie是怕你住不慣?!?/br> 陸政輕笑:“又不是沒住過,她住哪里我便住哪里?!?/br> 蘇慕言聞言,臉色微僵,雖然她與陸政的事,人人皆知,可真要當著弟弟的面,與他同住一室,她心里是極其抗拒的。 陸政知曉她面皮薄,也不戳破,只說他從未好好瞧過蘇府,便讓管家帶著他走一走,實則是給姐弟倆留下單獨說話的空間。 第85章 真相 陸政一走,蘇慕言便問了弟弟如何回到云都的事。 蘇慕云看著jiejie,沉默著沒說話。 蘇慕言蹙眉:“可是鄭書敖將你抓回來的?” 蘇慕云搖頭:“是我不小心偷聽到了凌靜的話,凌靜要緝拿我,我逃出去遇到鄭將軍,鄭將軍將我帶回了云都?!?/br> 蘇慕言詫異的問他:“凌將軍為什么要緝拿你?你不是跟著他去歷練么?有什么事是你不能知道的?” 蘇慕云頓了頓,沉聲道:“是關于父親的?!?/br> “爹爹?”蘇慕言驚訝的望著他:“爹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