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她好想此刻猛灌幾口溫水,洗盡所有的污穢。 然而她不敢,她本不想當著他的面去吐,可是她控制不了。 她的胃翻江倒海,她的身子瑟瑟發抖,她的手指用力抓著單薄的寢衣,背對著他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陸政看向她的眼神逐漸變冷,他的目光變得陰郁,聲音涼?。骸疤K慕言,你不喜歡么?” 蘇慕言的身子一怔,擦了擦眼角咳出的淚花,轉過身,松開手指,呆滯的答:“奴婢喜歡~” “口是心非~”陸政不去看她,厭煩的側身向里躺下。 蘇慕言站在床前,茫然的望著陸政的背影,不知是去還是留? 身子有些涼,蘇慕言站了好長一會兒,才低嘆一聲,向床幔走去。 陸政背對著她,安靜的睜著眼睛。他的內心一直在等待,等著她的抉擇,去還是留。 他也怕她突然來了脾氣,真那么走了。同時又期冀著她像別的女人那樣,會溫柔討好的貼過來,求著他留下她。 陸政屏住呼吸,聽著她輕盈的步子慢慢靠近。 近到身后,他猛然轉身,伸了手,握上她的手臂和腰肢,用力一拽,一摟一抱,伴隨著一聲驚呼,蘇慕言落入了他的懷里。 他說:“你若不喜歡,朕一次不會逼你~” 她笑,帶著委屈:“奴婢不喜歡,奴婢不是風塵女子,學不來她們那些好手段~” 陸政笑了,鼻尖碰上她的,輕輕的磨,他說:“言言,你的手段比她們高明,你能讓君上甘心誤了早朝~” 蘇慕言垂眸,睫毛一片濕潤。 陸政嘆息,側身躺下,貼著她光滑的后背,摟住她的腰身,默默不語。 蘇慕言睡的不好,做了夢,夢里的家支離破碎,蘇權被發配邊疆,半路被蠻人擄了去,生死未卜。蘇夫人聞訊,受到驚嚇,染了重疾,只余下蘇慕言困在高高的宮墻內。她懷了孕,卻被皇后身邊的宮人強逼著喝下墮胎藥,殷紅的血順著她白皙的腿根流下,而陸政就站在高大的城樓上,冷笑著看著她倒在血泊中~ 蘇慕言驚醒,正對上陸政深邃的瞳孔。 “你做夢了?”陸政剝開她兩頰汗濕的發,仔細的觀察著她受驚的表情。 蘇慕言尤在夢境的驚恐中,心臟砰砰的跳,神情恍惚。 陸政去吻她汗濕的額頭,一點一點,似是安撫。 蘇慕言回神,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俊顏上,此時的陸政褪去了冷漠的外衣,他抱著她,粗糲的手指輕撫著她的香肩。 她說:“陸政,你放過我吧~”氣若游絲,似對一切失了興趣,像個丟了魂魄的布娃娃。 陸政的身子一怔,唇離開她的額頭,手指漸漸用力,抓住了她柔嫩的肩頭。 蘇慕言用力的推開他,坐起身,屈膝收攏,雙臂環住小腿,臉埋在膝蓋處,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陸政伸手去碰她,被她用力的打開,相互作用力,彼此都疼。 半晌聽見陸政說:“你若真不喜歡,下次朕絕不迫你?!?/br> 蘇慕言搖頭,更是緊緊的環住了自己。 陸政沉默,定定的看著縮成一團的她,半晌聽到她甕聲甕氣的聲音:“皇上,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會放過我爹爹和娘親,是么?”說著她抬起頭,滿面潮濕的望著他,哀怨而絕望。 陸政失了神,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拳頭,蘇慕言看見了,心里一涼,她移開目光,再也不敢等他的回答。 “言言,你在逼朕~”低沉暗啞的質問。 “朕曾發誓,奪回江山,必將屠戮蘇秦兩家,秦家只剩一個逃掉的秦豫,而蘇家,朕卻食了言,因為心里尚存的一點點柔軟,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你告訴朕,朕若放過蘇權,后果是什么?” “秦豫或許已在南邊暗地里招兵買馬,放了蘇權,等于放虎歸山。他們必定沆瀣一氣,圖謀陸家的江山。朕不懼他們,可是他們拿捏著朕的軟肋,雙方僵持下來,必定苦了軍人和百姓?!?/br> 蘇慕言聞言,搖頭:“不會的,陸政,爹爹不會的,到時我會帶著爹爹娘親遠走,尋一處山林,再也不問世事,可好?” “呵~言言,你終究不會站在朕的身邊是么?朕若放了蘇家,你是打算和朕此生不見了么?與其那樣,朕還是決定把蘇權關在天牢,只有這樣你哪也去不了!” “不要,爹爹如今這樣,對你再也構不成威脅?!?/br> “是么?那蘇慕云呢?如今他跟著秦豫,你能確定他不會和秦豫一起對付朕?” 蘇慕言怔然,陸政笑笑,看著她閃爍的眼睛道:“言言,如若有一天朕與秦豫兵戎相見,你是站哪一方?或者他與蘇權蘇慕云一起,你站哪一方?嗯?” 蘇慕言一臉茫然無措,陸政靠近她,蘇慕言驚慌失措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br> 陸政把她攬進懷里,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緩緩抬高,目光對上她閃躲的眼眸,輕笑道:“你會回到他們身邊,甚至會幫他們對付朕,是么?” “我不知道~” “呵~這個問題很難,是么?”他低頭去吻她的唇角,低喃:“言言,朕希望,不管是天堂或是地獄,你我一起?!?/br> 蘇慕言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臉上是溫熱的觸覺,心里卻冷得駭人。 陸政的話,讓她心驚膽戰,卻也不可回避。 慕云和秦豫一起,日久天長,未知的變數,或許慕云真如陸政所說,為了蘇家,會和陸政為敵。 就算慕云懵懂無知,無心與陸政為敵,而秦豫必將與陸政生死之戰,到時她該何處?讓她背叛秦豫,她做不到,不忍心,讓她背叛陸政,她不敢去想。盡管他折磨她,讓她痛苦難過,可是這日日夜夜的朝夕相處中,他的影子早已不知不覺的滲透進她的身體,如若剝離,必將迎來一場血腥~ 陸政的唇離開,認真的看著懷里的女人,低不可聞的輕嘆。十余年的孤寂生活,嘗盡冷暖,一個人在爾虞我詐的世界里博弈,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一顆仁慈的心,歷經背叛與折磨,早已麻木不仁,冷漠無情。 然而當身邊有了陪伴,心里有了朱砂,紅顏相伴,他竟有些貪戀這疼痛的溫暖。蘇慕言是他少年時的鏡中花水中月,看不透,握不住,愛而不得。 如今這花開在枕畔,長在心頭,他終是握住了,便不想放棄。 江山,他要!蘇慕言,他也要! 第30章 遇到麻煩 最近皇宮里盛傳,皇上獨寵正和宮的一個宮女,還是罪臣之女。 消息傳到中宮,中宮的一眾婢女婆子暗地里都替皇后娘娘不值。認為一個身份卑微的婢女,竟讓皇上專寵,定是個會勾人的狐媚子。而皇后娘娘端莊賢淑,做不來如此失了女德之事。 鄭書顏雖然面上從容不在意,心里多少有些難受與嫉妒。她知道陸政對蘇慕言的感情不一般,最初她認為定是陸政對秦豫的報復,亦或者幼時陸政對蘇慕言的念想,才讓他一次次與她接近,盤亙。 老嬤嬤昨日來見鄭書顏,直言不諱的表明了對蘇氏母女的不滿,繼而說道她整治不了蘇慕言,只得尋了機會刁難蘇氏,蘇氏也是個軟柿子,幾次下來,她也都受著。 鄭書顏聽著蹙了眉頭,忙低聲說道:“嬤嬤切不要再為本宮做這種事,一切與那蘇氏無關,是本宮一廂情愿,怨不得人?!?/br> 嬤嬤急得跺腳,懇切道:“奴的好皇后啊,你自小就是心善,全不解這深宮大院女人的手段。就說咱們鄭府,若不是您娘親聰慧,有些手段,鄭家定不會只有你們兄妹兩人。男人年輕時斷不了貪戀美色,更何況是天子?!?/br> “娘娘,嬤嬤說的很對,奴婢自小也聽說過這后宮的是是非非,女人在這里沒些手段是要受欺負的。更何況皇上是九五之尊,想要親近他討好他的女人大有人在,若讓那些女人先一步生下皇子皇孫,太后那邊定要重賞,說不定母憑子貴封個妃子,到時對娘娘不利?!闭鋬鹤屑毜牟榭粗崟伒哪樕?,見她平靜無波的容顏現出了一絲焦慮,知道她定是聽進了她們的話。 鄭書顏斂眉,道:“本宮了解皇上,除了慕言,他大概不會有別的女人,他有潔癖,尤其對女人?!?/br> 珍兒道:“娘娘,就是那蘇慕言才最應當防,如今皇上迷戀她,夜夜寵幸,如若她生下皇兒,對您定是威脅,到時您該如何?難道您不在乎皇上了么?” 鄭書顏悵然道:“皇上是本宮的天,本宮自幼愛慕他,若說不在乎,如何騙的了人?本宮此生的愿望,便是同皇上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可如今,怕是本宮的空念了?!?/br> 老婆婆聞言,氣道:“娘娘,你且放寬心,有老奴在,定不會叫那蹄子騎到中宮的頭上。娘娘年輕貌美,施點手段定能留住皇上,至于那蘇氏母女,尋了機會偷偷送她們出宮?!?/br> “嬤嬤~”鄭書顏急道。 “娘娘,這次聽老奴的,老奴也活不了幾年了,余生能見到您得償所愿,老奴也就心安了?!?/br> “嬤嬤切勿說這種話,你為本宮和母親cao碎了心,定要好生活著享樂才是?!?/br> “娘娘,老奴能看到小太子出生便是極樂了?!眿邒咝Φ?。 鄭書顏垂了眸,將心事一點點埋藏。 蘇夫人最近遇到一些麻煩,時常遭到御膳房的宮人們的排擠,讓她做最重的活,最臟的活。從未劈過柴的她,最近因為過量的劈柴,手上磨出了很多泡。 連她平日里最擅長的糕點,也常常被人挑剔刁難。她性子軟,遇到這些總是躬著身小心的賠不是,那些人卻不依不饒,變本加厲。 蘇夫人不爭不辯,以為一切是皇上授意。 有一次,掌事的多喝了兩杯,偷偷的提點她道:“也不是我等要為難你,是中宮的人放了話,你的女兒得罪了皇后娘娘。你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何等身份,她背后的鄭家又是何等尊貴。你的女兒不過是罪臣之女,如今陪侍皇上多日也沒個名分,可見皇上對她不過是一時起興而已。倘若她肚子爭氣,為皇家添個皇兒,興許討了太后的歡心,能封個妃嬪啥的,但比起皇后娘娘,自是位分卑微,如今得罪了中宮,她日后在皇宮的日子定不好過?!?/br> 蘇夫人聽得失了神,腦海中不停的閃現出蘇慕言依偎在她懷里時乖巧的模樣。 她的女兒容顏絕美,性子溫順賢德,本是尊貴的太子妃,如今卻淪落成一個陪侍丫鬟,被人恥笑與欺辱,如何不叫她心痛? 她在獄中聽丈夫說,兒子慕云被秦晉安排的人,救出云都,與秦豫一起南下,而后不知所蹤。她想著他們應該是安全的,否則陸政也不會大費周章的四處尋人。 此時她多么渴望秦豫能有通天的本領,連同她的言言一起帶出云都,她與蘇權便死而無憾了??墒侨缃?,陸政幸了言言的事,人人皆知。如若有一天,秦豫救出言言,他還能接受她,與她同好嗎? 蘇夫人思慮難安,為著兒女,雖受著累,卻抵不過心底的焦慮。 蘇慕言來看娘親,卻發現娘親面色很不好,神情倦怠,疲憊不堪。 她擔憂的詢問著蘇夫人,蘇夫人避而不答。 蘇慕言攔住娘親,仔細的觀察,發現了蘇夫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 “娘親,這是怎么回事?” 蘇夫人慌亂的避開,笑道:“沒事,干活的時候不小心撞傷了?!?/br> 蘇慕言不信,去拉蘇夫人的手,蘇夫人驚呼一聲,蘇慕言看見了蘇夫人手指上大大小小的水泡。 “娘親,你到底怎么了?” “劈柴磨得,你也知道,娘親沒做過這些,剛開始會不適應。不要擔心言言,慢慢來,娘親會照顧好自己的?!?/br> 蘇慕言不相信,撇下蘇夫人,轉身去問掌事的。 掌事的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語氣不善道:“來御膳房做事的人都不是金貴的主,總要學著去適應?!?/br> “可是我娘親的活計太多了,別人也沒那么多?!碧K慕言質問道。 掌事的被問得心煩,回道:“蘇姑娘,你娘親如今的處境全是拜你所賜,因為你使了狐媚手段纏著皇上,惹惱了中宮的主子,如今你是皇上的人,她們不好動,自然要設法為難你娘親了?!?/br> 蘇慕言怔住,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掌事的也無心與她多說,轉身去張羅眾人的活計。 蘇慕言搖頭,低喃:“不會的,書顏不會的,定是誤會了?!?/br> 鄭書顏沒有料到蘇慕言會主動找她,時下剛用過午膳,她正在亭子下品茶。 蘇慕言急匆匆走來,鄭書顏本欲說些什么,還來不及開口,就見蘇慕言突然跪在了她面前。 鄭書顏一時驚訝,忙起身相扶。 蘇慕言抬頭看她,說道:“娘娘,慕言之前不懂事,冒犯了娘娘,還望娘娘恕罪。如若娘娘心中不快,盡管責罰慕言,慕言絕無怨言?!?/br> 鄭書顏一頭霧水,問道:“慕言,你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