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晚上天涼,蘇慕言燒了溫水,幫陸政擦拭身體,她細細的端詳著陸政好看的眉眼,面色潮紅的他,眼角竟不知不覺的掛了淚。 蘇慕言輕輕地幫他擦去,搖了搖他的手臂,低喚:“陸政,醒醒?!?/br> 陸政睜開了眼睛,視線逐漸清明,待看清面前一臉擔憂的蘇慕言時,終是收起了脆弱,偽裝成堅強。 “你做夢了?!碧K慕言握著帕子的手放在陸政的額頭上,仔細的擦拭。 陸政躺在那里,靜靜的看著她動作,此時的蘇慕言仿佛逆光女神,從天而降,守在他的身邊。 陸政的手用力的抓緊薄被,別開眼,不再看她。 “好些了么?”她輕聲軟語的問。 “不好?!彼淝宓拇?。 她一時哽住,無言以對。 他看她一眼,低語:“蘇慕言,你離我遠一點?!毖凵窭淅涞?,充滿了警告。 蘇慕言怔住,茫然的看著他,放在他額頭的手定在了那里。心里滿是委屈,她從未伺候過人,這樣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卻換來他的一句警告。 “陸政,對不起?!?/br> “你為什么說對不起?”他的眼睛滿是情緒。 “為我的父親,為秦豫,我都應該和你說對不起,陸政,真的對不起,你們的世界我不懂,可是他們是我的至親,我在乎他們,所以替他們向你道歉?!碧K慕言滿腹內疚,眼睛又起了水霧。 “你都知道了?” 她不言,陸政一聲冷笑:“蘇慕言,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煙消云散。你當知道我身后背負的是什么!” “陸政,你可不可以原諒他們?事情已經發生,你可不可以放下了?”蘇慕言低低的哀求。 陸政眉峰凝聚,認真的看向她,蘇慕言被看得不自在,別開了眼,低語:“陸政,你一個人斗不過他們的,我也不想看到你為此丟了性命?!?/br> 陸政突然笑了,眉眼戲謔的看著她,問道:“蘇慕言,你怎么知道我是一個人?” 蘇慕言茫然的看向他,他又一聲低笑:“我若一個人,能在秦氏父子的眼皮底下活到現在么?” “陸——陸政,你你什么意思?”蘇慕言震驚的看向一臉笑意的陸政。 陸政看著驚恐與慌亂的蘇慕言,突然覺得開心極了,他坐起身,突然收了笑,認真的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br> 蘇慕言的腦袋轟得一聲響了,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陸政,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你為什么要要告訴我這些?你不怕怕我和他說嗎?” “蘇慕言,我在和自己賭一把?!彼粗?,眼神突然變得溫柔。 蘇慕言被他的目光弄得慌了神,她伸手去扯陸政的衣袖,低低的勸道:“陸政,不要這樣,放棄吧。我去和豫哥哥說,和爹爹說,讓他們善待你。你想做將軍便做,豫哥哥一定會同意的,他會賜你很大的庭院,賜你數不盡的金銀珠寶,甚至你有了喜歡的姑娘,我也會求他幫你賜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別和豫哥哥作對,不要和我爹爹作對,好嗎陸政?” 陸政一聲輕笑,戲謔道:“言言,你怎么這么可愛呢?” 蘇慕言被他的玩笑弄得一怔,他已經分不清他口中的‘言言’是哪一個,她垂了頭,聲音帶著委屈:“陸政,我只能幫你到這了?!?/br> “哦?倒是難為你了?!标懻蝗挥X得頭有些暈,沒再說話,又重新躺下了,皺了皺眉頭。 蘇慕言探手去摸他的臉,還是很燙。 她又去換了水,幫他擦身體,他睜著眼睛看她忙碌,突然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臂,看著她焦急的眼睛低語:“我冷?!?/br> 蘇慕言急道:“陸政,怎么辦,沒有被子了?!?/br> 突然陸政雙手箍住了蘇慕言的腰肢,把她按向懷里,一個翻身把她抱進了床內側,他的身體半壓著她的,他的臉與她的緊緊相貼,她劇烈的掙扎,他緊緊地抱著她,呼吸噴在她的耳側,他說:“言言別動,我冷?!?/br> 他渾身發抖,身上guntang,蘇慕言扭動的身體終于安靜了下來。 陸政松了一口氣,一只手拉了被子蓋嚴了兩人。 室內寂靜無聲,她的身體貼著他的,熱的仿佛要燒灼了。 他也沒再亂動,抱著她緊緊地,少女的身體玲瓏有致,像小時候一樣綿軟。 蘇慕言以為會就此一夜無眠,沒想到許久之后她竟真能在陌生的懷抱里睡了過去。朦朦朧朧間聽到耳邊的呢喃:“蘇慕言,我該怎么辦?” 清晨林間的鳥叫吵醒了淺眠的女孩,蘇慕言掙開了眼睛,動了動身體,身后是溫熱的胸膛,她悄悄地掙脫了他的懷抱,坐了起來,抬手去摸他的額頭,已經退了燒。 她終于舒了口氣,低頭整理衣衫,想到昨夜的陸政,她又惆悵不安起來。 她蜷縮在床里,抱著膝蓋發呆。陸政醒時,便看到了里面呆坐的女孩。 “回陽城?!彼穆曇羟謇?,看了一眼蘇慕言便轉身穿衣下床,仿佛忘了昨晚發生的一切。蘇慕言默默地收拾,隨后跟著他出了木屋。 陸政不知道從哪里找了匹馬,把蘇慕言抱上了馬背,然后牽著馬趕路。 蘇慕言坐在馬背上,望著前面牽著馬的陸政,心事重重。 陸政偶爾回頭看她,她便會迅速的移開目光,陸政也不在意。 臨近陽城,前方傳來陣陣馬蹄聲,陸政駐步,回頭望了眼蘇慕言,蘇慕言緊張的看著他,問道:“是蠻人嗎?我們要不要躲起來?” 陸政搖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前面一公里便是陽城,蠻人不敢來?!?/br> “那是我們的人!太好了陸政!”蘇慕言開心的笑著,完全忽略了陸政此時復雜的心緒。 馬蹄聲越來越近,待看到前方帶隊的人時,陸政的心情瞬間跌入了谷底。 “豫哥哥!”蘇慕言震驚的看向對面策馬過來的人,隨后開心的歡呼,“陸政,快把我放下去?!?/br> 說著身體傾向陸政,陸政掐著她纖細的腰身把她抱下了馬。 蘇慕言腳一著地,便飛奔向秦豫,也顧不得腿上的疼痛。秦豫勒了馬繩,縱身下馬,接住了飛奔過來的蘇慕言。 “言言,你嚇死我了?!鼻卦ゾo緊地抱著蘇慕言,唇在她的額頭輕輕的蹭著。 “豫哥哥,你怎么來了?”蘇慕言哽咽的問。 “我來抓你回去?!鼻卦サ穆曇艉茌p,卻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澳銍樀轿伊?,言言?!?/br> “對不起?!碧K慕言內疚的仰頭看著他,秦豫一陣心軟,不忍心責備她,可是想到剛才陸政抱她下馬時的動作如此親密,心中又忍不住一陣酸意。 身后傳來一陣笑聲,蘇慕言偏頭去看,便見周章運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蘇慕言瞬間紅了臉,推開了秦豫,低著頭看腳尖。秦豫回頭瞪了一眼周章運,周章運及時止住了笑聲,秦豫又去牽蘇慕言的手,蘇慕言隨著他往回走,又似乎想起什么,轉身去看陸政,陸政已然牽著馬走近。 秦豫看向陸政,忍了許久,憋出一句:“陸將軍,多謝?!?/br> “不必!” 陸政始終沒再看蘇慕言一眼,蘇慕言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走吧,言言,蘇大將軍一直很擔心你?!?/br> “好?!?/br> 夜深人靜時,周章運邀秦豫喝酒,兩人屏退了所有人。 “殿下,皇上已經下旨保他性命,我們怎么做?” “父皇為了那人終是要舍了天下?!鼻卦サ蛧@一聲。 周章運心里同情秦豫,一時默了聲。 “陸政幾次化險為夷,不容小覷了他?!?/br> “殿下,我已查到,當年遠離云都的宋家,在新洲蟄伏多年,如今恐為大患?!?/br> “陸政,必須死!”秦豫恨恨的咬牙。 蘇慕言被金成墨擄走,周章運率大軍逼近,本想接應陸政,不想卻撲了個空,陸政和蘇慕言不見了,只余追隨陸政的十數精兵前來拖延周章運。 秦豫想,陸政定是故意的,帶走蘇慕言,躲避他們的視線。他雖不十分清楚陸政意欲何為,但是他可以肯定陸政這么做別有用心。 傍晚時分,蘇慕言難得鄭重的求了秦豫一次,求他放過陸政,秦豫驚訝的看向她,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秦家和陸家這些背后的事。 秦豫沒有應,蘇慕言第一次生了氣,她不言不語,任秦豫如何寬慰,依然怔怔的心事重重。 秦豫握著她的手,無奈的問:“言言,你知道如若我和父皇放過陸政,事態會如何發展么?” 蘇慕言搖頭,喃喃自語:“豫哥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爹和你們做了對不起陸政的事,我們欠了他的,怎么忍心再趕盡殺絕?” 秦豫苦笑:“言言,你聽說過放虎歸山么?陸政不死,他日必定取秦蘇兩家的性命!” 蘇慕言一時怔住,訥訥的看向秦豫,滿眼的擔憂與恐慌。 “好了,這些事你不用cao心。言言,記住,我和你爹爹永遠不會害你?!?/br> “可是,豫哥哥,我會良心不安?!?/br> “乖,什么都不要想,你心地良善,會有惻隱之心,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人類的生存法則,成王敗寇?!?/br> 蘇慕言不再言語,她不忍陸政被殺,也害怕秦蘇兩家遭遇危難,她就像個矛盾體,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對,她只是渴望一切太平,世間再無殺戮。 第13章 離開 陸政被蘇權叫去議事廳,蘇權當面感謝了陸政營救蘇慕言,陸政和蘇權客氣了一番。蘇權看著一臉平靜的陸政,頗為擔憂。 “陸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追隨大將軍,驅除蠻人,還邊關太平?!?/br> 蘇權點點頭,又問:“然后呢?” 陸政的目光落在蘇權深邃的眼神里,頑笑道:“然后不是你們說了算么?我可以有選擇?” 蘇權看著他云淡風輕的面容,低語:“你心有不甘?!闭Z氣篤定,是陳述。 陸政目光微閃,看著蘇權,斂了眉間的鋒芒,低語:“大將軍,陸政這些年承蒙你和皇上的照顧,他日我必當相報?!?/br> 蘇權暗自吸氣,心中的隱隱不安越來越強烈:“你外公宋~” “外公早已與陸家斷親多年,我如今也已忘了他老人家的相貌,還提這些作甚?!?/br> 蘇權認真的看了眼陸政,陸政亦坦然的回視,蘇權嘆氣:“罷了罷了,過去的就過去了,你好好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他日我再求皇上為你擇一門良緣,你也好早日定下來?!?/br> “陸政提前謝將軍的厚愛?!?/br> 太子蒞臨陽城,給陽城的守城將士極大地鼓舞,太子臨行前,舉行了盛大的宴會,軍中男兒平時的生活異常單調。 這次宴會準備了很多歌舞彈唱,觥籌交錯間,賓客盡歡。 秦豫坐在主位,身邊是蘇權和蘇慕言,下首是周章運攜著錦娘,鄭書敖并鄭書顏,對面是陸政等一眾武將。 舞姬跳完舞,被秦豫一聲令,安排到各將領身邊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