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用后世最流行的形容,范婉萍就是社會人! 這么一個社會人要拽著她一起做生意,俞錦繡還抱有一些保留意見,沒想到程廷早就已經為她考慮得周全,“我陪你一起去?!?/br> 一時之間,所有的焦急與忐忑似乎都放下了。他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當她向前走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會阻攔,只是,無論在什么樣的時刻,他都在。 程廷站在她的身后,不會制約她,不會束縛她,他的存在只是令她明白,只要她回頭,就永遠都不會受到傷害。 于是,俞錦繡就真的帶著程廷去見了范婉萍和她的朋友。 范婉萍沒想到平日里看起來還挺精明的俞錦繡居然會在這個時刻帶著自己的對象一同前來。剛開始,她還有些嫌棄,但后來與程廷說了幾句話,她發覺這個男人竟然很有自己的立場與主見,不該他插嘴的時候,他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說,只是坐在一邊審視著他們,然而當俞錦繡的視線與他對上,或許尋求他的意見時,他便會用平和而又不卑不亢的語氣闡明自己的觀點。 到了最后,范婉萍發現,程廷提的意見,很管用。 范婉萍對這么一對年輕人刮目相看,而與此同時,俞錦繡也驚詫萬分。因為直到到了約定的時間與地點,她才知道,原來范婉萍的老同學,就是鐘飛! 鐘飛是誰?是那個在飛機上帶著女兒束手束腳的局促的男同志,是那個在司機不愿意接受他的車費時始終堅持自己立場的堅定的男同志,更是那個在接受了她請的泡面之后吃得津津有味還不忘記下泡面的價格以便來日償的嚴謹的男同志。 總之,不論是哪一方面的他,都不像是能夠涉足美妝行業的樣子。 當然,俞錦繡知道自己不能帶著刻板印象去評判一個人。 因此,當程廷表示自己對化妝品一竅不通的時候,她用略帶技巧的方式問了鐘飛一句,對現在的時尚行業有什么獨到的見解。 沒想到的是,在這時,之前一直都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束手束腳的鐘飛開始侃侃而談,他從國外的妝容變遷談到了國內,甚至開始對現在電視上那些妝容的局限性表示了自己強烈的不滿,“只要是上電視,那就是黑黢黢的臉蛋配上粗粗的眉毛,難道不論哪個女同志都必須要像烈士一樣嗎?” 俞錦繡忍俊不禁。 沒錯,現在國內影視劇的發展,遠輸國外一大截,妝容的多樣性與人家更是沒有任何的可比性。這絕對不是因為國外的月亮比較圓,實際上,俞錦繡可以保證,時代在變遷,所有的人事物都在進步,放眼望去,下一個十年,國產影視劇上演員們的妝容絕對會有質的飛躍。 這一點,鐘飛非常同意,“我就是這么想的,也許只要我敢想敢拼,下一個十年,甚至不出五年,我們的作品可以在各種影視劇集上出現。到時候我們的存在,就代表著一個品牌!” 鐘飛說得斗志昂揚,與之前局促不安的樣子相比,仿佛有了極大的轉變。俞錦繡相信人只會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在鐘飛起身去衛生間的時候,她說了一句,“婉萍姐,很少有男同志像他一樣,對這一行業有這么深的執念?!?/br> 范婉萍深以為然,點了點頭,“是的,他想要創業,可并不是任何能賺錢的行業他都想碰。就拿這一行來說,他碰了不少壁,但這人也的確是有才,否則我也不想給他這個機會?!?/br> 俞錦繡“嗯”了一聲,又問,“可如果他這么有才,大可以單打獨斗啊,為什么要跑到你的面前,請你給他一個機會呢?” “單打獨斗?你以為他不想???”范婉萍笑了笑,“說到底,還是沒有這個實力而已。他是一個有信念的人,可也很偏執,為了達成自己的夢想,他的妻子都跑了。你想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愿意接受自己的丈夫干這一行吧?你說要真是出人頭地了,也就罷了,可現在連出頭的影兒都沒有呢!錦繡,你說要是你,你能愿意?” 話題被拋回到俞錦繡的身上去了,范婉萍勾著唇,一副得了逞的笑容,沒想到俞錦繡連想都沒想,就直接用力地點頭,“我愿意啊,只要是我看上的人,肯定是無條件信任的!” 范婉萍的嘴角抽了抽,看著這一對小情侶你儂我儂的眼神,她發覺,猝不及防之間,她自個兒要求人家灑了一地的狗糧! 第二百八十章聚散有時 第二百八十章聚散有時 照鐘飛和范婉萍的說法,前期得先投入好幾萬,先不說培訓教室的場地費用,光是挖掘人才,那都是一筆不小的金額。而在鐘飛看來,一開始,他是打算先這樣干著,等口碑打好了,他會去聯系影視公司。 現在所謂的影視公司,也都是里屬于國家的影視廠,并不是所有的廠子都有很大的規模,總有一些規模不大,審美能力也比較弱的團體。 而他們的著力點,就是這樣的團體。只是,想要獲得,前期就必須要投入,俞錦繡認真地聽完他的見解,最后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得砸錢是吧?” 鐘飛的笑容一僵,她的答案還真是簡單粗暴。 的確,想要投入,那就必須砸錢,前期他們的品牌深入人心了,后期想要上手,那就不是一件麻煩事。 范婉萍有錢,可不敢貿貿然投錢,再加上鐘飛雖然有實力,卻也是窮怕了的,不可能方方面面運籌帷幄,因此,她拉上了俞錦繡。 可俞錦繡也不覺得自己真能一下子扛起這么重的擔子。 “如果你們要玩一玩,那可以算我一份,但我的時間不多,錢也不多,最多只是有一些嗅覺和觸覺而已,不知道管不管用?!庇徨\繡說。 范婉萍一聽,立馬就笑了,“管用啊,怎么就不管用了?” “其實我之前在朋友的店里給你化妝的時候,也只是試試手而已,但當時有不少年輕的女同志對這樣的化妝技巧很感興趣,甚至問我有沒有興趣開班授課。雖然只是玩笑話而已,但將來真開了培訓機構,應該不至于沒有生意?!?/br> 雖說談起未來時斗志昂揚,但到底是沒有切實地做過市場調查,見俞錦繡帶來了好消息,鐘飛也松了一口氣,露出了難能可見的笑容。 分別的時候,鐘飛與俞錦繡和程廷是一路的,一起走了一會兒,俞錦繡問道,“對了,小雪呢?” 上一回,俞錦繡對鐘小雪的印象很深。那孩子長得乖巧可愛,連性格都是溫溫順順的,雖然只是有過一面之緣,但俞錦繡還挺想再見她一面的。 沒想到,鐘飛的答案令人大失所望,“我把小雪送到顯市去了,她還小,又是女孩子,還是跟著她媽好?!?/br> 俞錦繡有些驚訝,愣了愣,含糊地點了點頭,“是這樣的……” 那一天,她去了顯市,在飛機上,她激動不已,因為馬上就能見到程廷了。而在同一天,鐘飛帶著鐘小雪,與她踏上了同一個航班,為的卻是分別。 這樣的分離究竟是短暫的,還是長久的,俞錦繡不得而知,她唯一清楚的是,聚散有時,這令人不舍,可也能帶來值得期待的動力。 范婉萍說,臨近年邊了,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辦不了。倒不如大家先把這件事情放在心底,從長計議,年后再好好出來商量一下,盡早把化妝教室的選址給落實下來。 說實話,俞錦繡很忐忑,她并不認為就這樣三言兩語,便可以直接將她一直所期待的事情給完成了。他們沒有前人栽的樹可供乘涼,一切都得靠摸索著前進。這要是摸索成功了,倒可以歡欣雀躍地慶祝,可若是失敗了呢?那就功虧一簣了。 雖然明知道只要是做生意,那就一定得擔著風險,當初和俞承光合伙擺攤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后續,只是硬著頭皮踏踏實實地干而已??涩F在,真到了她感興趣的行業上,她就開始擔心了。 俞錦繡憂心忡忡的,可與此同時,她又的確是期待的。程廷問她認為這件事可行不可行,說實話,她是肯定的。 在后世,她看過一些報道,的確有一些化妝品品牌和護膚品品牌以及一些與影視行業掛鉤的造型公司在八十年代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奠定了某些方面的基礎。后來,那些所謂的口碑企業毫無疑問地成為了行業中的常青樹,如果不是因為當初敢想敢拼,那么,在后世各行各業的市場都近乎于飽和的情況下,又哪來的機會得以異軍突起呢? 俞錦繡分析得很透徹,程廷只是笑了笑,“想做就去做好了,雖然我不太懂,但我可以提供金錢上的支持?!?/br> 俞錦繡知道程廷這些年賺了不少錢,也攢了不少錢,這會兒一開口,又盡顯財大氣粗的本色了??粗鎿吹男θ?,她連想都沒有多想,“程廷,別小瞧我,我也有錢!” 錢代表著什么?俞錦繡想,錢只是代表短暫的財富,可實際上,擁有足夠的財力的確能讓一切事半功倍。 這段時間,俞錦繡存了一些錢,與剛重生回來時幾乎一窮二白的自己相比,現在的她完全就沒有花錢不趁手的時候了??墒?,若真想要做生意,這么一點錢肯定是完全不夠的。 范婉萍雖然沒有要求她出太多的錢,可是,如果真要大展拳腳的話,那她身邊肯定得多準備一些。不過這些都是年后的問題了,俞錦繡暫時不準備將這個困擾留在大年三十的那一天。 單位終于放假了,俞錦繡閑在家里,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有空的時候,她還給陳婉妹化妝。 陳婉妹上了年紀,雖然眼角有了皺紋,可好在皮膚還不錯,化上妝之后,整個人都亮眼了不少。 俞錦繡拿了一件得體的裙子給她換上,看著這段時間她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不由感慨。 當初那個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母親,早已逐漸脫胎換骨,變成了與過去截然不同的存在。 陳婉妹很不好意思,可到底還是任由自己的女兒擺弄,等俞錦繡笑著說大功告成的時候,她走到鏡子面前看了一眼自己。 陳婉妹有些驚訝。 鏡子中的那個女人倒不說有多驚艷,但到底是體面的,與過去那個總是唉聲嘆氣甚至過得渾渾噩噩的自己,大相徑庭。 陳婉妹正震驚于俞錦繡的化妝技巧愈發爐火純青,突然,有人輕輕地敲門。 敲門聲很有規律,并不著急,她沒多想,打開了門,門外的人帶給她的沖擊力卻更強了。 “你怎么來了?”沉默了片刻,陳婉妹略帶緊張地問。 第二百八十一章另眼相待 第二百八十一章另眼相待 俞振發低著頭,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單位里發了些大米和油,我一個人也吃不完,給你們提過來?!?/br> 他低著頭,不是他不敢看她,只是,他沒想到陳婉妹變得好看了許多。這么多年,他們朝夕相處,俞振發從來沒有試過用“好看”這兩個字來形容陳婉妹。在他的印象中,她就是應該在家里照顧他們大家的,至于別的,她有沒有買一件衣服,她有沒有去理發廳做過發型,她是不是交了新的朋友,他通通不在意。 可是現在,他忍不住打量起陳婉妹來。 她長得很一般,不算是傳統意義上好看的女人,只是,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跡,這樣的痕跡仿佛給她鍍了一層光芒,耀眼卻令人感到舒適。 “不用這么客氣,錦繡單位也發了,我們夠吃的?!?/br> 陳婉妹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她往后退了一小步,讓俞振發進屋。 就算是院子里來了一個陌生人,說想要找個地方歇歇腳,借杯水喝,陳婉妹都會毫不猶豫讓人家進門,更何況眼前這人,是孩子們的父親。 自從那天鬧出了這么大個陣仗之后,孩子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俞振發了。陳婉妹知道,一來,孩子們心里頭有氣,他們無法接受父親居然會做出那樣傷風敗俗的事情,這丟的不只是他一個人的臉,更是整個俞家的臉。而另一方面,孩子們是顧慮她的感受,這件事情敗露了,免不得有人受到傷害,而最無助的人,顯然是陳婉妹。 基于這種種的理由,孩子們不愿意與俞振發碰面,最多只是托人幫著照顧他,或者偶爾給他送一些湯湯水水罷了。 陳婉妹有多長時間沒見俞振發了?她壓根就沒數這日子。 過去艱難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可現在一切都很順遂,之前所擔心的種種根本就沒有發生,陳婉妹沒有任何的負擔,因此,她從來就沒有顧慮過現在的俞振發到底怎么樣了。 她將視線落在俞振發的身上,平靜了片刻之后,忍不住問道,“你怎么成這樣了?” 他手上提著大袋小袋的東西,大概挺重,于是脊背佝僂著,看起來莫名蒼老了好幾歲。 俞振發過去就不顯年輕,但他好歹派頭挺足,平日里一杵在那兒人模人樣的??墒乾F在,他有什么資格充派頭? 陳秀蓉被單位趕出去了,而俞振發一下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雖然沒有任何人找他的麻煩,可大家都看得出來,這件事情不可能與他無關。大家都能猜到俞振發的私生活有點問題,可他好歹也算是個領導,因此,表面上,同事們對他還是很敬重的,只是私底下如何編排他,他是想不到了。 俞振發住在城西路的老房子里,幾個孩子到底是不放心的,找了幾個在店里工作的婦女去給他打掃了一通,幫他收拾出個整潔的屋子??墒?,再整潔都好,人家也不是二十四小時照顧他起居的保姆,她們幾個一走,他一個糙老爺們就把家里給整亂了。 這屋子一亂,就再也沒有人幫他恢復原樣。 分別的時間也不長,可俞振發卻無比想要回到這個家里。他日也想,夜也想,于是,今天他回來了。 進了屋子,俞振發把鞋子給脫了。這里和他城西路的房子太不一樣了,陳婉妹將這兒打掃得窗明幾凈,這才是家的感覺。 俞錦繡把化妝品收拾起來,想了想,把護膚品擱在陳婉妹的床頭。人家說,護膚品管用不管用,不是在短時間內就能看到效果的,這潛在的影響起碼得過個三五年才能體現出來。比如說,現在的陳婉妹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可是,或許過個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當她站在同齡人面前展現出截然不同的神采時,那才是護膚品見效的時候。 俞錦繡現在對這一行很有興趣,自然要先讓自己的母親成為受益的一方,洗了手,她樂呵呵地往客廳里走,突然,腳步頓住了。 她的父親坐在沙發上,陳婉妹給他倒了一杯茶,兩個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扯,簡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共同語言,這樣閑聊,難道不累嗎? “承國還好吧……” “錦繡都還好吧……” “承光還爭氣吧……” 俞振發來來去去也只有和陳婉妹聊著三個孩子們,可說到底,孩子們長大了,哪有這么多值得cao心的事情?于是,陳婉妹的回答也只有寥寥數字,“都好,都好,都爭氣……” 氣氛又變得僵硬了,俞錦繡光站在一邊看著,都覺得無奈。 腳步聲很明顯,俞振發感覺到家里有人,一個抬眼,就看見了俞錦繡。三個孩子中,過去他最疼愛俞錦繡,可之前,他的確最對不起這個女兒。一個人搬出去住之后,他無數次想要找個機會或是借口去見見俞錦繡,但每每到了最后關頭,他還是不敢這樣做。 俞錦繡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她不這么容易心軟,而俞振發也無法承受被自己的女兒冷眼相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