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詹妮又撇撇嘴,“說得像是你結過婚似的?!?/br> 這是今天她第二次被詹妮吐槽了,俞錦繡翻了個白眼,“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闭材轃o言以對。 兩個人正說笑,林清已經垂著眼,細聲細氣地喊了一聲爸媽,應春樂得合不攏嘴,應爸爸恨不得馬上進屋再包一個大紅包。光是看著應春的父母樸實的笑容,就能看出來,他們倆是真心疼愛林清,這會兒俞錦繡突然松了一口氣,懸著的一顆心也落下了。 其實,上天給了她一個重回到二十歲的機會,又給了她一個可以與林清成為好友的機會,或許就是為了讓她留個神,給林清提個醒。人總是在做各種各樣的抉擇,有的抉擇看起來是微小的,卻在一瞬間影響人的一生,俞錦繡心想自己可以幫林清留意著,在人生的每一個抉擇點上幫著她把關,一些問題,或許能迎刃而解。 或許這樣的想法不太現實,可是,所謂重生,不就是最不現實切最奇妙的一次經歷嗎? 應mama很會做菜,做了一桌子好菜。俞錦繡和詹妮一點都沒客氣,雖是慢條斯理地吃著菜,但一刻都沒有停下來。應mama樂得合不攏嘴,“林清,你朋友要是喜歡吃媽做的菜,以后多帶她們過來?!?/br> 林清笑著點點頭,正要說話,突然有人敲門。 “肯定是曉純回來了!自家哥哥都訂婚了,曉純還沒見過未來嫂子呢!”應春的嬸嬸站起來,笑著跑去開門。 林清好奇地問應春,“你meimei不在雅城嗎?” “她在顯市做醫生的,很少回來,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她說要回來一趟?!睉赫f。 林清笑了起來,“又還沒有結婚呢,也不算是大喜……” 話還沒說完,林清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騰”一聲站了起來,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沿著杯壁,流了一地。 見此情景,俞錦繡看了詹妮一臉,兩個人面色凝重,心頭涌上幾分莫名的不安。 第二百十七章疾風驟雨 第二百十七章 疾風驟雨 林清的臉色是慘白慘白的,若不是因為她的唇上抹了提氣色的口紅,恐怕此時她的模樣會有些嚇人。 認識林清這么長的時間,俞錦繡從來沒有見過她大驚失色的樣子。即便是那一次施然帶著好幾個男人到她店里喊打喊殺,林清都不為所動,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冷地面對那些人,像是完全都沒把他們放在心上。 一直以來,在俞錦繡的心中,林清都是一個神奇的人。她很冷淡,對什么都不上心,只有在做生意的時候會客氣地稱贊客人們,可也從來都不會把話說得太夸張。俞錦繡以為沒有任何人或是能撼動林清強大的內心,直到現在,一個女孩跟著應春的嬸嬸走了進來。 那女孩看起來很普通,和應春一樣,乍一眼看去是不顯眼的,再多看幾眼,還是不顯眼。 茶水不僅僅流到了地上,還被倒在林清的身上,紅色的毛衣裙上落了茶漬,看起來很狼狽。林清還沒回過神來,應春已經拿出自己的手帕給她擦起裙子來,口中還念叨著,“你啊,總是笨手笨腳的,慢慢來嘛?!?/br> 應曉純太久沒回家了,一進屋嗎,就有說不完的話。她正跟自己的母親聊著,突然聽見應春說的話,下意識抬起眼,看見他身邊的林清。 林清很心虛,她一直在往后躲,甚至揪起自己裙子的下擺說道,“我去洗手間,裙子太臟了?!?/br> 應春的笑容還是這么溫和,搭著她的肩膀,“別洗了,臟了就臟了吧。我都給你擦過了,現在去洗手間,一時半會兒也洗不干凈?!?/br> “我要去洗一下……” 應mama也接上話,“不用啦,不用洗啦!你們年輕姑娘就是這樣,愛漂亮著呢,不要緊的,這兒都是自己人,大家不會笑話你?!?/br> “我說我要去洗一下!”林清突然失控,不耐煩地用手肘擋開應春的手,又猛地站了起來,一個轉身,應春才反應過來,“洗手間在右邊,林清?!?/br> 林清很失態,她胡亂點點頭,慌不擇路一般跑開了。應mama覺得奇怪,“怎么了???平時林清的脾氣很好的呀!” 應爸爸笑了一聲,“年輕人嘛,總有點小脾氣的?!?/br> 應春一直沒有說話,突然,他抬起眼看了看應曉春。應嬸嬸給應曉春騰了個位置出來,她坐下,全程保持沉默。 她的臉色并不好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一直盯著林清離開的方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誰都沒有真正放在心上,俞錦繡感到莫名。過了一會兒,林清回來了,臉頰上的水珠還沒有干,她今天化了妝,卻還是在洗手間里洗了把臉,俞錦繡突然有一種預感——疾風驟雨即將席卷而來。 林清坐下之后,變得出奇安靜,這樣的沉默與之前的她是不一樣的。之前,她雖然不怎么說話,可到底還是會時不時笑一笑,畢竟她是今天的女主人公??墒乾F在,她一直低垂著眼,偶爾抬起頭時,與俞錦繡對視一眼,眼底沒有什么特殊的情緒。 應春感受到了林清周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這個時候親戚們開始詢問應曉純在外地工作的情況。 “曉純,聽說你們醫院特別好,是不是???” “你也真是的,我們雅城多好啊,你非要跑到顯市去,聽說那兒有點冷的,平時回來還得搭這么長時間的火車,遭罪哦!” “你們懂什么???顯市的康定醫院可是最大的精神病??漆t院。那兒可是大城市呢,一般人想考都考不進去,我們曉純苦讀這么多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完成自己的夢想,總之我是不會攔著她的!”應嬸嬸說。 應曉純的父親早就過世了,好在應家是個大家庭,這么些年,應嬸嬸一直帶著她和家人們一起住,母女倆沒受什么苦,也沒受什么委屈。畢業之后,應曉純直接留在顯市工作,應嬸嬸沒有任何的意見。但這會兒,大家開始質疑起女兒的選擇,她可就不樂意了。 “精神病??漆t院???那這么多年,曉純豈不是一直跟神經病來往?那些病人的腦子不靈清,打人罵人怎么辦???” “好好的一個人,要跟這些神經病為伍,作孽哦!”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在耳邊響起,林清緊緊握著筷子,指尖都已經發白,應曉純看了她一會兒,淡淡地說,“他們沒什么的,有病就要看,和頭疼腦熱差不多。病好了就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后還是和正常人一樣,看不出來的?!?/br> “怎么可能???我聽人家說,這些精神病人平時看起來好像沒什么,但要是真遇到什么刺激,那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了。這樣的人在身邊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多嚇人??!” 應mama一直坐在邊上聽著,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就是啊,好好的一個人,腦子不正常了,要住到醫院去,這不就等于是瘋子嗎?這該受到多大的刺激才會發瘋啊,想起來就毛骨悚然?!?/br> 大家揪著精神病人能不能擁有正常的生活這個話題不放,應爸爸和氣地笑了笑,“今天可是應春訂婚的日子呢,你們幾個能不能說點吉利話???那些人過得怎么樣跟咱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咱們說點開心的事吧!” 聽應爸爸這樣說,大家都笑了,氣氛如常,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只有林清的臉色越來越差。 林清低著頭,呼吸變得局促起來,應春握著她的手,溫柔地問,“你怎么了?不舒服嗎?如果不舒服,我陪你出去透透氣?!?/br> 林清不著痕跡地把自己的手從應春手中抽了出來,她抬起眼,看著應曉純,做了個深呼吸。 林清做了個深呼吸,鼓足勇氣,對著應爸爸和應mama說,“這件事不是和你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的?!?/br> 應mama還沒聽懂林清說什么,俞錦繡的心跳突然變得極快,而后,她聽見林清用盡量平穩的語氣說道,“叔叔阿姨,這件事并不是和你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和應醫生是認識的,兩年前,她是我的主治醫生,我是她的病人?!?/br> 第二百十八章雞犬不寧 第二百十八章 雞犬不寧 林清已經改口,她怎么還在喊叔叔阿姨?一開始,大家也不明白,但是當她將這番話說完的時候,如醍醐灌頂一般,所有人豁然開朗。 難怪應曉純一進屋,林清就變得不對勁,難怪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在應春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的時候都不為所動。 林清只是慢條斯理地說了幾句看似平淡的話而已,信息量也算不上很大,可是,在座所有人的腦袋都像是“轟”一聲炸了開來。 應家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相對的好人,他們樸實溫和,因此,即便是同在一個屋檐下這么多年也沒生出什么嫌隙來??赏瑫r,他們是團結的,就像是一股子繩擰在一起的力量,應春的事,就是大家的事。 應春的叔叔嬸嬸伯伯伯母看著他長大,這會兒聽見他即將過門的老婆過去居然是個精神病人,他們怎么可能接受?只是,再無法接受也好,大家都是有涵養的人,此時他們都不吭聲了,只是看著應春的父母。 應爸爸是個知識分子,在這年代,像他這年紀的知識分子實際上不多,而他確實是最通情達理的那一批人。此時,他看著林清,眸光微微沉了下來,“林清,一些話不能亂說?!?/br> 林清搖搖頭,如果說之前她還有些膽怯惶恐,那么現在,她已經平靜下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現在就面對這一切,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好過將來一家人因為這些幺蛾子事而鬧得雞犬不寧。 “是真的,叔叔?!绷智宓男钠届o氣地看著應曉純,說道,“應醫生,非常感謝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但是,我也不想讓你為難?!?/br> 在這么多人面前,林清說起了自己最難以啟齒的一段往事。 那段時間,她的精神不太好,總是迷迷糊糊又混混沌沌,她的家里人也不是沒有勸過,甚至會拉著她到處去玩,只希望她能快點從傷痛中走出來,只是,她始終過不去自己心頭的坎。痛苦的回憶就像是一場夢魘,緊緊地纏繞在她的腦海中,她試圖去掙脫,可再努力,仍舊無濟于事。最后,她放棄了自己,可是,她的家人不愿意放棄她。 “林清就是那個時候來我們醫院的?!睉獣约凕c點頭。 林清剛來到他們醫院的時候,醫院里的職工們都在傳,他們說新來的病人長得還真是標致,雖然沒什么精神,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林meimei似的,楚楚動人。一般來說,這么漂亮的女病人,被送到醫院,肯定是為情所困的,大家都這么認為,后來,醫生檢查,確認她的確是因為情傷而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應曉純是林清的主治醫生,她們倆的關系沒什么特別的,就是醫生和病人而已。在醫院的時候,林清竭力配合應曉純,而應曉純也盡力幫助林清,可是,現在林清出院了,她們的關系就變得尷尬起來。 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堂哥要娶自己的病人,這病人過去的精神狀況又這么差,應曉純能放心就怪了。 所有人都沉默著,他們在等待應曉純多說一些林清的病因,但是,出于醫生的職業道德,她沒有說太多有關于林清的隱私。 “曉純,你太不懂事了,早就應該告訴我們的。剛才要是林清不坦白,你就不說了?應春是你哥,你總不能害了他?!睉獘饗鸬恼Z氣之中略帶著幾分抱怨。 應曉純的聲音嗡嗡的,“媽,她已經出院了。如果她沒有康復,我們醫院是不會讓她出院的?!?/br> “什么康復不康復的呀……”應嬸嬸抬起眼,看了看林清,壓低了聲音,嘟嘟囔囔道,“現在是好了,但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復發的……” 是,誰都沒有辦法確保林清不再受到任何的傷害,如果將來,她又在不經意間受到了打擊,又精神不振甚至得送到醫院去,那該怎么辦?這樣的后果,要由應春來承擔嗎? 應春很優秀,在任何人的認知里,他都是優秀的。在這年頭,他屬于先富起來的一批人,他辦的護膚品公司非常成功,剛才俞錦繡簡單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應春現在所創辦的公司就是幾十年后在國貨產業中獨領風sao的“清之春”。 “清之春”是什么品牌?數十年后,上了年紀的長輩們不了解外國品牌,可家里的孩子們若是給她們買了“清之春”,她們一定樂得合不攏嘴?,F在,應春的生意雖是剛剛起步,可誰都能看出來他是一個有魄力與決斷力的人,他不愛說話,平時看起來很溫和,卻屬于悶聲發大財的那種人,這一類人,在相親市場可是非常受歡迎的。 因此,即便應春因為忙著工作而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長輩們還是不覺得他娶不著老婆。大家都在想,應春的要求比較高,他只是想要選一個更好的女孩而已,這不,他終于把這優秀的女孩領回家了。 只是誰能想到,這女孩,居然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應mama并不是一個尖銳的人,可現在她也滿目憂愁,看著林清,她搖搖頭,“林清,這婚肯定是結不了了。你不要怪阿姨太絕情,只是,應春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希望他的另一半能關心他,愛護他,他們能一起成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必須時時刻刻在意你的感受。林清,你隱瞞自己的病情,這樣的做法很惡劣,但現在我們不和你計較這些,彩禮的錢也算了,我們只希望你和應春斷絕一切關系?!?/br> 應mama這番話說得很艱難,仿佛是一字一頓,既怕傷害了林清的自尊心,又怕她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聽著她把話說完,林清的眼底沒有任何的情緒,詹妮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拉俞錦繡的衣角。 詹妮是覺得應mama太決絕,而應春的嬸嬸雖然沒說什么難聽的話,可字里行間的意思也是瞧不起林清的??粗智宓哪樕?,詹妮心疼得不得了。 詹妮揪揪俞錦繡的衣袖,希望她能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墒?,俞錦繡能說什么?她只是一個客人而已! 俞錦繡覺得,這會兒,不論應家人做什么樣的決策,都是沒有錯的。畢竟,一開始,的確是林清隱瞞著自己的病情在先。 只是,大道理人人都懂,真看著林清無措的模樣,俞錦繡還是想要幫幫她。至少,她想帶林清離開。 俞錦繡的雙手壓在桌上,剛想醞釀出一句得體的話出來帶著林清離開,她卻自己先開口了,“阿姨,這婚不結就不結吧,但彩禮的錢我會還給你們。答應和應春結婚,并不是指望著你們家給的彩禮錢,這么一點自尊,我還是想給自己留著?!?/br> 第二百十九章燙手山芋 第二百十九章 燙手山芋 林清的意思也很明白,她曾經生過病,但那并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現在,應家人知道她得過這樣的病,一個個都像是想要甩開燙手山芋似的,她的自尊心的確受到了傷害。 俞錦繡不知道林清過去是干什么的,但這些年,她開了“紅玫瑰”,生意越來越好,存下來的錢肯定不少,現在應mama說彩禮的錢就不拿回來了,當是給這段感情畫上一個句號,太小看人了。 林清站起來就要告辭,她說彩禮的錢到時候會拿回來還給他們,至于訂婚這天雜七雜八的費用就忽略不計了,畢竟中午在她家也吃得很豐盛,誰都沒有吃虧。林清走到俞錦繡和詹妮面前,拍了拍她們的肩膀,她倆立馬站起來,像是兩個小跟班似的跟在她的身后。 “林清!”應嬸嬸忍不住喊了一聲,沖著她僵直的背影說道,“那個彩禮的錢啊,你就別來找應春了。我知道你店在哪里,你準備好了,改天我和他mama有空的時候一起去你店里拿,省得你多跑一趟,麻煩?!?/br> 這是生怕林清和應春再扯上關系,俞錦繡皺起眉,轉過身,對著應嬸嬸說道,“阿姨,您是長輩,林清不想和你計較。但是,作為旁觀者,我都替您難為情。剛才不知道林清的身體狀況時,您笑容滿面,只恨自己生的不是兒子,討不著這么個兒媳婦?,F在知道林清曾經生過病,您急了,就怕林清不舍得你們家應春似的。放心吧,像這樣的家庭,林清也瞧不上。我現在只希望以后你們全家人千萬別生病,否則攤上這么個無情無義的家庭,實在是太受罪了?!?/br> 俞錦繡丟下的這句話冷冰冰的, 應家人心里也不是滋味。剛才看見林清帶著兩個年輕小姑娘過來,心里還想著這兩個女同志看著斯斯文文的,乖巧可人??蓻]想到,這看著還挺乖順的小姑娘說起話來居然這么厲害,他們不知道如何反駁。 本來是多好的一個大日子啊,大家喜氣洋洋,沒想到,不過三言兩語的工夫,今天這好日子就過到頭了。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低著頭,一桌子好菜看著都沒什么胃口。應嬸嬸是個急性子,這會兒拉著應曉純教訓,“曉純,你也太不懂事了。要不是那個神經病自己心虛了,把實話說出來,我們到這會兒還被瞞在鼓里呢。別人的日子過得怎么樣,不要緊,可他是你哥??!你哥要是娶了這么個女人進門,我們一家人都得遭罪!她這毛病,可大可小,以后要是生了孩子,生了一窩的神經病,那該怎么辦?” 應嬸嬸一個勁地數落自己的女兒,應曉純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媽,她沒什么的,不是精神分裂,將來不會遺傳。那段時間她的精神不太好,但也沒做什么過激的舉動,我們用藥給她控制情緒,這不已經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