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叫小花的小姑娘看起來有點傷心,她說:“我舍不得小宋jiejie,jiejie走了就沒人給我講數學題了……” 宋淼安慰她:“小花自己肯定能做好的?!?/br> 小花點點頭,和宋淼說再見,忽然,她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靠著車旁觀的段宜年問:“那個帥哥哥是jiejie男朋友嗎?所以jiejie是為了和男朋友一起住才要搬走的嗎?” 宋淼急忙否認:“不是不是……小花你快進屋吧,我走啦?!彼雾狄粋€頭兩個大,頂著段宜年安靜打量的視線上了車。 車開出老舊的小區,駛入寬闊的車道。宋淼靠在椅背上,眼睛盯著馬路邊閃爍的霓虹和巨大的led廣告牌,假裝看得很認真。 這是宋淼逃避交流時的反應,段宜年載過她很多次,早就摸得很清楚了。 段宜年專心開車也不說話,但隨時關注著宋淼的反應,怕她無聊就打開電臺聽音樂,她偶爾打個噴嚏又馬上調高溫度。 輕快活潑的節奏在車里響起,宋淼跟隨節奏,偶爾點一點頭,嘴里輕輕哼著調,不太準但是也沒人笑她。 等一切收拾穩妥已經很晚了。段黎明剛跑上跑下為淼淼老師提供服務,雖然忙沒幫上什么,但是人卻餓得快。 小小一只形象全無的癱在沙發上,旁邊,段宜年這體型巨大的一只也如出一轍,兩個人扭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四只眼睛無神地盯著天花板。 宋淼從廚房往外端煲好的參雞湯,看見沙發上兩個毫無形象癱著的,臉上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招呼道:“吃飯啦~” 只見大的那個立即起身站好,順便把小孩兒媷起來去洗手。段宜年幾步邁進廚房,站在宋淼身后溜達一圈,自覺將流理臺上的兩個小炒抬出去了。 餐桌上,段黎明已經從善如流地擺好了碗筷,安安靜靜地等待開飯。 宋淼拔下電飯煲插頭,手里拿著夾子正要取上面蒸著的滑蛋,段宜年走過來,順其自然地拿過夾子取出guntang的碗。 “你去坐著吧,做了這么多菜辛苦了。本來這頓該我來煮的……”段宜年推著宋淼坐在餐桌前,先給她添上飯,段黎明就坐在另一側眼巴巴的等著。 桌上擺著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一個鮮嫩的清蒸滑蛋、一個老火煲的花旗參烏雞湯,小炒是土豆燒小排和清炒蘆筍,都是段宜年去接宋淼之前在超市提前買好的。 “好好ci~”除去早上的小米粥,這是段黎明今天的第二,他餓狠了,嘴里塞著一大口排骨,既要發表對淼淼老師廚藝的許可,又要防止太激動噴飯,連話都說不清。 段宜年坐他對面,聞言瞥過來一眼死亡凝視,嚇得小孩兒差點鯁到。 宋淼放下碗筷,忙給他添碗雞湯,哄道:“好吃就多吃點,別急?!碧硗晷〉?,她又給段宜年添一碗,笑著放到他面前,“你也嘗嘗我煲的湯?!?/br> 段宜年點點頭,舀起一勺吹涼后送入口中,老火慢煲,淡淡的藥香和雞rou的氣味中和,口味適宜,鮮香撲鼻……段宜年喝一口,又喝一口,很快就喝完一碗,他不吝贊美,夸道:“煲湯的手藝一絕?!?/br> 宋淼還是笑,這一天她笑得嘴角都要酸了。 夜里,皎白的月光灑滿閣樓的房間,宋淼躺在昨天剛睡過的床上,心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怎么就突然搬來了段宜年家。 她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思緒紛紛,腦子里全是傍晚段宜年不準她親自動手,一個個將她的行李從停車場扛回來的場景,男人在涼爽的十月累得大汗淋漓,白色的短袖都被汗水浸透;一會兒又是昨天晚上接住她的guntang胸膛和抓住那兩個猥瑣男時利落颯爽的動作…… 宋淼一瞬不眨地透過頭頂的天窗看夜空,小小的窗格框不住浩瀚無垠的天際,幽深的天幕上布滿了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星星,閃啊閃的,每一下都像閃在了宋淼的心里。 這是一個二十二的少女,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初戀心事…… 第八章 宋淼讀書時代習慣早起背單詞學習,工作后即便很忙也一直保持這個習慣。初到段宜年家的第一晚,她因為內心久久難以平靜而失眠了,不管睜眼閉眼腦子里都是段宜年的各種模樣,冷峻的、溫柔的、穿制服的、以及……赤.裸著上身的。 宋淼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才睡著的,但是她第二天還是一如既往地早起了。她洗漱好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整潔,然后下樓準備熬粥做早餐。 剛剛6點半,天色蒙蒙亮,宋淼擔心吵到那倆還在休息的,因而動作格外小心。二樓沒有開燈,宋淼在樓梯口摸索了一陣才觸碰到開關,隨著開關“啪”的一聲響,客廳吊燈亮起,宋淼的視線變得清晰,隨之映入眼簾的,是玄關門口正撩起上衣脫到一半的段宜年。 男人耳上還掛著入耳的藍牙耳機,正在放著韻律明快的音樂,所以沒有聽見宋淼下樓的聲音。段宜年剛剛結束晨跑回來,穿著一身清爽的運動裝,頭發微微打濕,撩起一半t恤露出的皮膚上還有順著肌理往下滑的汗珠,被汗水打濕的的皮膚在燈光的照射下泛起濕滑的水光…… 段宜年喜歡清晨出去跑步,然后洗個澡,保持一整天充沛的精力。他現在剛結束鍛煉回來,渾身燥熱,出了很多汗正要進浴室沖涼,但他很顯然沒有想到宋淼也會起這么早。 兩人隔著6、7米,中間視野開闊,沒有任何遮擋物,宋淼無處可躲。兩人視線猛然對上,俱是一愣,而后又各自飛快別開。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宋淼無措,轉過身,小聲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會起這么早?!?/br> 段宜年也道歉,趕緊把t恤放下來進了浴室。 隨后浴室響起了嘩嘩的水流聲,水珠仿佛就飛濺在宋淼眼前。她人已經到了相隔不遠的廚房,耳朵清晰地聽見浴室的一聲一響,水聲像澆在她心上一樣,掀起陣陣漣漪,怎么也平靜不下來。 舀米的手忽地一抖,灑出幾粒米落到地板上。宋淼抬手捧住臉,呼出長長一口氣,小聲嘟噥:“我是不是戀愛了???” 浴室里水霧升騰,很快蒙住窗戶玻璃和盥洗臺上的鏡子。 十月已經入秋了,第一波寒流剛走,段宜年卻還是用冷水沖澡。他撐在盥洗臺上,一手胡亂擦去鏡子上的水汽,凝視不規則的可視范圍內的自己。 單眼皮、濃眉,冷硬的臉部輪廓,長期鍛煉形成的流暢而不過分夸張的肌rou,不笑時整個人都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漠。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認真地考慮,要怎么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更溫和了。 段宜年腦海里浮現出宋淼剛剛的樣子,穿著牛仔褲和卡通印花t恤杵在樓梯口,和自己對視時慌張閃爍的眼睛,以及一害羞就容易紅的臉頰和耳朵…… 像只可愛的小兔子,白色的、毛茸茸的那種。糙慣了的男人只能聯想到這。他心里某個角落被這份清早的可愛擊中,只覺得一片暖融。 有了早上那一出,兩人之間本來已經許多的關系又一瞬之間加入一些難以名狀的奇妙情緒,于是黎明小朋友起床之后,敏銳地感受到這個畫風有點奇怪。 三人照常坐在餐桌旁,除了黎明開開心心地發揚話癆傳統外,另外兩個都同步沉默地吃早餐。 “淼淼老師,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嗎?”黎明揮著rou乎乎的小手對著面前的熱粥輕輕扇風,一面側著腦袋問宋淼。 宋淼聞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一口燙粥吹都忘記吹就喂進嘴里,燙得她一個激靈,又馬上下意識吞進腹中。 好燙。宋淼伸手捂住嘴,氣惱自己的傻樣。 “老師你慢點吃,鍋里還有很多呢?!毙『嚎床欢敲炊嘭S富的細微表情,只以為是吃得太急了。 段宜年眼神從宋淼淡青的黑眼圈上掃過,覺得她可能是剛搬來還有很多不習慣。他將手邊的涼白開推到宋淼面前,頂著宋淼疑問的眼神,說:“不是燙到了嗎?喝吧,我沒喝過的?!?/br> 說完,收回手曲起手指在小孩兒發頂彈了個腦瓜崩,成功把小孩唬得乖乖閉了嘴。 等早飯結束,段宜年趕在宋淼起身收拾前將她攔住,自己圍上粉紅格子圍裙進了廚房洗碗。 黎明拉著宋淼去客廳看電視,七套的少兒頻道正在放廣告,小孩兒噘著嘴,懶洋洋地癱在沙發上,摸著自己圓圓的小肚子。 “淼淼老師,你做飯好好吃,哪怕是熬個粥都比我舅熬得更軟更香?!焙寐牭脑挷灰X似的往外蹦,黎明躺在宋淼旁邊絮絮叨叨地有說不完的話。 宋淼聽著耳邊聒噪的童聲,心不在焉的敷衍著,眼神控制不住地從電視屏幕上上往廚房飄,心里像揣了只小鹿一樣跳得震天響。 段宜年早上洗完澡就換了一套比較正式的打扮,白襯衫黑西褲,不同于平時或休閑或制服時的樣子,眼下他整個人看起來清冷又禁欲。 襯衫領口沒有打領帶,松著一顆紐扣,手上也因為洗完而撩至小手臂上面,露出分明的喉結和結實的手臂肌rou。男人身上還掛著條粉紫色格子圍裙,卻絲毫不顯違和,反而覺出幾分可愛的興味。 “淼淼老師” “淼淼老師!” 宋淼一個晃神,在黎明充滿疑問的呼喚中回神。 “怎么啦?”宋淼看著黎明,問道。 “我才知道你怎么了,我舅身上有啥好看的?你都盯著他看好久了,可是我瞧著也沒什么好看的啊……”段黎明納罕。 宋淼被他問得不好意思,下意識又去看段宜年一眼,結果剛巧段宜年聽見黎明的聲音,正回過頭來看她們,于是兩人的視線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對上。 宋淼悄么聲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盯著段宜年探究的目光,小聲說:“我沒有一直看他……” 段宜年回身,將最后一個碗擦干水分放進櫥柜里,然后單手摘掉身上的圍裙掛回架子上。 粉色圍裙是段宜年的母親買的,她偶爾會過來幫忙打掃下衛生,順便看看外孫。黎明為了就近讀一小才搬來和段宜年同住,兩人在家也很少開伙,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外面解決。段宜年平時也很少用過圍裙,但是因為今天身上穿得是白襯衫,怕油,這才圍了會兒。 他仔細盯著圍裙看了一下,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一個a爆了的人民警察,剛剛是在小姑娘面前穿粉色圍裙了嗎? 好羞恥。 難怪宋淼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自己,原來不是因為有多帥,而是因為太一言難盡了…… 段宜年搖搖頭,哂笑一聲。 段宜年今天要回爸媽那兒一趟,順便把小孩兒帶回去讓二老看看。 段黎明自從跟著段宜年住以后,每逢周末回外公外婆那兒,總會被當塊寶似的捧起來,一會兒念叨孩子瘦了,一會兒又說長高了,總之是很喜愛的。 段宜年心里知道,這也是二老對已故長女的思念。 當年,小孩兒堪堪周歲,段宜歲就在執行任務時犧牲,留下這么個不諳世事的稚子。 段黎明父姓張,是個房地產商,在段宜歲犧牲后很快二婚,取了個家世不錯的女人。繼母不喜歡段黎明,對孩子也不好,欺負孩子還小不會說話,動不動就往孩子身上衣服遮住的地方掐。 是段母思念孫子心切,大老遠找去見上一面,才發現外孫已經瘦得脫形、衣服下盡是青青紫紫的痕跡、臉上不見一絲活潑稚氣,心疼得都要碎了。 段黎明的親爹張灝,忙于工作應酬,無暇顧及家中大小事,也沒有發現兒子過得不好。再后來,黎明的繼母懷孕,全家的重心都圍著繼母打轉,更是無人在意黎明的感受。最嚴重的一次,是黎明快兩歲時,他父親陪著繼母外出去醫院產檢,后來直接在外面過夜,完全忘記只留了孩子一個人在家,等他們第二天回來時,這么個連路都走不穩當的孩子就直接睡在地板上,發了高燒,眼睛腫得像核桃,嗓子因為哭了太久沙啞得連聲音都發不出…… 段家二老白發人送黑發人,失去了在警局工作的能干長女,卻沒想到女兒的親骨rou遭受著如此不堪的待遇。當時,段母心疼得以淚洗面,原本保養得當的臉上飛快冒出褶皺,鬢角的黑發中也長出白發,整個人以rou眼可見的變化迅速憔悴蒼老。 段宜年彼時年輕氣盛,剛剛從警校畢業,聽說外甥過的是如此難捱的日子,氣得目眥欲裂、一雙拳頭將紅木實心桌都砸出個坑……若不是段父攔著,他恐怕早就做出什么傻事。 后來,段家廢了很大的心思和手段,才成功把孩子接回家來自己養。 張灝是重面子的商人,自是不愿意讓這事宣揚出去,落下個虐待親兒子的罪名遭人討伐,因此始終緊緊咬著黎明的撫養權不放。 段家雖然不是巨富之家,但往上三代是上過戰場的忠烈,段父及兩個兒女都是人民警察,各個都鐵血丹心的狠角色,眼都不眨地請了最好的律師,動用所有能用的人脈,硬是花了很大的心力才將孩子接回段家養著,只是,黎明的戶口還是在他生父那里。 黎明從兩歲到七歲,張灝除了每月按法院判的金額支付撫養費以外,從來沒有參與過孩子的成長,哪怕是一個電話都沒有過。 大概是因為小時候受過的那些苦,哪怕他后來在外公外婆舅舅的照顧下健康成長了,但仍然比一般孩子的心智更成熟,少了一些天真爛漫,就比如他從來不會問他是從哪里來的,更不會問為什么別人都有爸爸mama而他沒有。 第九章 車子駛在寬闊平整的郊外柏油路上,隔著老遠,段黎明就看見前面路口在家門口站著的兩個身影,他按下窗戶,難掩一臉雀躍,大聲喊:“外公!外婆!” 很快,那頭也傳來段母高興的聲音,“我的乖寶回來啦!” 段宜年看著這景兒禁不住好笑,逗他:“這么喜歡外公外婆干脆就留在這兒陪著二老吧,省得我每周還要送你回來,來了吧還只能呆上半天?!?/br> 小孩兒半天沒應聲,段宜年瞟他一眼,小小的臉上寫滿了糾結。 “怎么樣啊,考慮好了嗎”他又問。 小孩兒猶豫道:“雖然我很想,可是我還得學習呢?!?/br> 段宜年輕嘲他:“沒瞧出來,還挺有原則的?!?/br> 路口拐了彎,段宜年輕車熟路駛進自家院子,車剛停穩,黎明就打開車門跳下去,開心地喊外婆。 段母趕緊過來將孩子抱起,一張溫和的臉上笑出歲月的痕跡,她愛憐地摸著自家乖寶的腦袋,眼神在小孩兒身上梭巡著,手上動作也沒停,掂量掂量是重了還是輕了。 “怎么又瘦了!你舅是不是不管飯?”段母前一秒還慈愛地哄著黎明,下一秒馬上就往段宜年身上飛眼刀。 段宜年正在拔鑰匙的手一頓,不做聲,反正這飛來橫禍他早就習慣了,每周都會上演一次。 段父站在一旁,他倒是沒那火眼金睛,也一貫嚴肅,看不得這哄小姑娘似的勁頭,故意冷著臉道:“都上小學了,還往你外婆懷里鉆,一點事都不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