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們第一眼看到程鳳嚴，就感覺到熟悉和親切，因為程鳳嚴無論是相貌還是說話的方式都和談九通有著相似之處，程鳳嚴其實和談九通在一起的時間也是最久的，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師父，所以白微風心里怎么也氣不起來。

    好在程鳳嚴也意識到了自己做的不妥，當時就非常誠懇地跟戰北城幾人道歉。

    都是一家人，戰北城也覺得雖然他們和程鳳嚴是同輩分，但是畢竟程鳳嚴的年紀在那，現在他又道了歉，無論如何他們也不能計較，于是也不再多說。

    程家的子弟中，還有憤憤不平的，也都被程志陽給和教訓了。

    程鳳嚴哪里還有心思再去顯擺他的這片藥田，他此刻只想回去捧著這千年人參好好研究。

    秦筱筱倒是對藥田很感興趣，黃天一自告奮勇在前面引路，帶著秦筱筱和戰北城幾人去山上逛了一圈，不過有戰北城在，黃天一即使對秦筱筱有其他心思，也不敢表露出來，全程乖覺。

    兩小時后，一行人從山上下來，剛到診所，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喧鬧聲。

    “我去看看！”黃天一眉目一沉，迅速走了進去。

    秦筱筱也想往里走，戰北城牽著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這診所和醫院不可避免會出現醫療事故，有人來鬧事也很正常，不過這是在程家，在不清楚情況之前，他們不好過去。

    然而就算幾人不進去，那里面的動靜卻都聽的清清楚楚，實在是因為聲音太大，有女人尖利的哭泣聲，男人憤怒的責罵交織在一起，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我們先去那邊坐坐！”戰北城想帶著秦筱筱去旁邊，但是他去拉秦筱筱的時候，卻發現她眉峰緊蹙，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戰北城喚了一聲，見秦筱筱目光冷肅，不由也跟著皺了眉頭。

    “小??？”白微風和熊清流見了，也走過來，想要問秦筱筱怎么了。

    秦筱筱卻并不理會兩人，突然就扭頭朝診所里走去，戰北城和白微風熊清流對視一眼，幾人都露出緊張神色，趕緊跟了過去。

    656 白眼狼

    診所里此時還在吵鬧，程鳳嚴也被驚動了，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女人，眉頭緊皺著，不悅問道：“蘇小姐，你怎么又來了，不是告訴你，你的病我治不了嗎？早就讓你另請高明了，你在我這里哭哭啼啼算什么？”

    程鳳嚴年輕時脾氣烈，沒少得罪人，過了六十歲后，修身養性，脾氣已經很好了，對待病人更是耐心細致，遠近的病人都對他敬重的很，但是此時他跟這女人說話，語氣卻十分不善。

    女人抹著眼淚，哭的更傷心了，“程大夫，求您救救我吧，我這病已經幾年了，總也好不了，之前就是在您這開了藥，吃了還有效果，但是后來總也找不到您，我也是沒辦法，才這么做的，今天您要不救我，我，我我就死在這里！”

    程鳳嚴不耐煩地擺著手，“你不要在這里說這種話威脅我，我說沒辦法就是沒辦法，你馬上給我走！我們這里不歡迎你！”

    這時候診所里病人很多，先前女人的哭鬧聲讓很多人都聚集到了這里看熱鬧，女人見程鳳嚴不給她治，當時就捂著臉哭的更大聲了。

    戰北城一行人站在門外，雖然里面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很多人，但是他們幾個都有身高優勢，屋子里的情形一眼就能看的清楚。

    所以，當戰北城和白微風他們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三人立即就皺起了眉頭，目光也沉了下來。

    “蘇芷夢，竟然是她！”白微風嘴里嘀咕了一聲，然后下意識看向秦筱筱，他們都知道，因為蘇芷夢間接導致了談九通的去世，秦筱筱極度痛恨蘇芷夢，她在病的奄奄一息的時候，還去找了蘇芷夢。

    后來秦筱筱消失，戰北城集中精力對付戰小浩，一時沒空去注意蘇芷夢，讓蘇芷夢跑了，這幾年杳無音信，這年頭通信不發達，只要一個人想躲起來，一輩子不被人發現都是可能的。

    幾人都沒想到，蘇芷夢竟然跑到了港島，還在這里生活了好幾年，好巧不巧的，竟在這時被他們遇到了。

    秦筱筱是循聲走過來的，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后，心里會這么的氣憤，正有點懵的時候，她見戰北城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由摸了摸臉，莫名其妙地問：“我臉上有東西嗎？你們干嘛都看著我？”

    “小小，你，認得里面那女人嗎？”白微風和戰北城交換了一個眼神，小心翼翼地問道。

    秦筱筱朝屋里看了一眼，茫然的搖頭，“不認識??！這大嬸是誰？”

    戰北城和白微風同時挑了下眉，兩人迅速瞥了眼屋里，兩人嘴角同時一抽，也難怪秦筱筱認不出蘇芷夢，委實是蘇芷夢這幾年面貌改變太大。

    本來蘇芷夢長得就不夠漂亮，只靠著那一身非?？桃獾臍赓|營造楚楚可憐的形象，但好在從小養尊處優過的舒坦，那膚色雖不好，卻也細膩的很，稍微打扮一下，還是能吸引人的。

    然而現在站在屋里的這個女人，卻已經干癟地好像脫了水的胡蘿卜，又黃又瘦，面頰凹陷，眼球卻鼓了出來，頭發蓬亂，跟稻草一般枯干，她一直伸著手捂著心口，那手指就跟雞爪一般。

    戰北城敢說，就算是蘇芷夢的親媽站在這，估計都認不出來這是蘇芷夢。

    看來這女人消失的這幾年過的非常落魄。

    想到這，戰北城又悄悄握住了秦筱筱的手，眼底還是有著一絲擔心，因為他想起來剛剛秦筱筱突然的反常行為，應該就是和蘇芷夢有關，一旦被她認出這是蘇芷夢，她會不會發狂？

    戰北城在和白微風做眼神交流，要不要現在把秦筱筱帶走，她目前的狀態，還是不適合被刺激。

    白微風顯然也有這個擔心，但是兩人在看秦筱筱的時候，都發現她神色平靜，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并沒有什么反常舉動。

    “小小，這里人太多了，我們走吧?！睉鸨背请S便找了個借口，想帶秦筱筱離開。

    “是啊，里面就是個來找事的，沒什么好看的，走吧！”白微風也說道。

    秦筱筱卻搖頭拒絕，“我不走！”

    熊清流看的津津有味，也在旁邊點頭附和，“對呀對呀，這吵嘴什么的最好看了，那么急著走干什么？”

    白微風嘴角一抽，暗暗掐了熊清流一把，在熊清流耳邊壓低聲音道：“傻了嗎你，那是蘇芷夢！”

    熊清流聞言差點摔了個大馬趴，爬起來后，頓時一臉緊張，眼神忽閃，絞盡腦汁想要找個借口帶秦筱筱走。

    “那個小小——”

    熊清流這邊一轉頭，就見秦筱筱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盯著他，“蘇芷夢是誰？”

    這下不但熊清流頭發根都炸了，就是戰北城和白微風都有些慌，白微風都沒想到秦筱筱耳朵這么尖，這么小的聲音都能聽得到。

    “小小，我們還是走吧？”

    秦筱筱此時神情已經有些不對勁了，戰北城感覺到她手掌捏緊，眉頭也蹙了起來。

    彼時，屋子里，和女人一起來的男人個子不高，穿著個花襯衫，尖尖嘴上有兩縷小胡子，頭上抹的油光光的，此時也在那吆喝起來，“你們程家是開診所的，當大夫的難道不是要救死扶傷，我老婆生了這么重的病，過來找你們，你們竟然趕人走，還有沒有醫德了？街坊們都來聽聽，這程家就這種品行，還有什么臉在這開診所的？”

    程志陽斥道：“你這個潑皮，先前在這看病，診費都不交就跑了，現在竟然還有臉回來質疑我們？信不信我叫警察來抓你們！”

    尖嘴男人立刻大叫起來，“你們把我老婆身體都治壞掉了，警察要抓也是抓你們！”

    程志陽氣的臉紅脖子粗，但他是讀書人，哪里吵的過這潑皮，只能自己氣的直哆嗦。

    程鳳嚴的臉色也已經難看的要命，氣的手都在哆嗦，“你們這兩個白眼狼，當初一個受了重傷，肚子被破開，腸子流了一地，到我門前，一個渾身潰爛，滿身流膿，我們程氏診所不嫌你們沒錢，也沒嫌你們臟，不但收治你們，還給你們提供吃住，結果你們稍微好一些，就跑了，還偷了我店里的藥材，現在你們竟然還有臉回來？”

    657 人美心善

    尖嘴潑皮辯解道：“誰說我們沒給錢？我們明明給你診金了，我們雖然沒錢，但我老婆把她脖子上傳家的金鏈子留下的，你這個老東西，怎么能血口噴人呢！大家瞧瞧，他們程氏診所的人就是騙錢的，這么沒醫德，還當什么醫生，開什么診所？趁早關掉！”

    圍觀人群聞言都在竊竊私語，這些人都是來求診的，不敢得罪程家的人，但不妨礙人喜歡看熱鬧的天性，一個個都在心里暗自揣度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程鳳嚴差點被氣暈過去，程志陽怒道：“你們是留下一條鏈子，但不是金鏈子，就是一條普通的裝飾品，外面地攤上幾塊錢就能買到的東西，你們還有臉在這說？”

    蘇芷夢捂著臉只顧著哭，不停偷眼從指縫里給尖嘴潑皮使眼色，尖嘴潑皮在那叫道：“你們胡說，我們留下的明明是金鏈子，你們就是想訛我們！各位街坊們都來評評理，他們程家就是醫德敗壞，欺負老實人！”

    程志陽倒是氣笑了，“行啊，你說我們醫德敗壞，那請你們立刻離開這里！”

    有些眼瞎的病人見蘇芷夢樣子可憐，就幫著說話，“是啊，程醫生，這太太都病成這樣了，您就別跟她計較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做好事??！”

    蘇芷夢彎腰朝圍觀人群鞠躬，哭著道謝，“謝謝，謝謝各位街坊的理解！”

    “不用謝，這位太太你要相信程醫生，他最是心善的，每年給孤兒院都捐好多錢物的，他怎么會放任你不管呢？你叫你老公態度放好一點，多說幾句好話！”那個眼瞎的病人去扶蘇芷夢，說著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秦筱筱和戰北城幾人在門外面看著這一幕，也看到蘇芷夢期期艾艾地看著程鳳嚴，旁邊那眼瞎老太鼓勵她跪下，她想了想，還就真跪下了，在那抹著眼淚哭著說道：“程醫生，求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老公計較，我這病實在是只有你能看，不然我也不會天天上門來麻煩你！”

    程鳳嚴聽著這對潑皮夫婦一唱一和，只覺得一股憤怒從心里往外冒，他指著蘇芷夢，手哆嗦著，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要不是涵養好，他真的就要開罵了。

    程志陽扶住程鳳嚴，這對父子都是溫文儒雅的老派人，不擅長和潑皮對罵，先把自己氣個半死。

    程家子孫倒是有想出來罵的，卻被喝止了，因為這有關程家診所的形象，他們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若是在這里跟潑婦罵街一樣，傳出去有損程家診所的聲譽。

    蘇芷夢和尖嘴潑皮顯然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地在這里道德綁架逼程鳳嚴給他們看病。

    秦筱筱聽了半天，這時候突然一步走上前去，戰北城和白微風都嚇了一跳，想拉她沒拉住，只好跟了過去，滿臉緊張看著她。

    “小小認出蘇芷夢了？”白微風用眼神問戰北城。

    “不像！”戰北城仔細看秦筱筱的神情，只覺得她平靜中帶著點氣憤，并不像真的想起來過去的樣子。

    “那她過去干什么？”白微風還是很緊張，從他知道秦筱筱回來，到今天再次見到他，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激動，現在他一點都不想看到秦筱筱出現任何意外。

    “看！”戰北城抬高下巴，示意白微風去看。

    白微風也才注意到，秦筱筱徑直走到了蘇芷夢跟前，包括熊清流在內，三人都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有些事遲早會來，所以戰北城并不打算再阻止秦筱筱，不管她有沒有想起來，她總會再遇見蘇芷夢，就好像今天的不期而遇，他也很想知道，秦筱筱找蘇芷夢會做什么。

    不過，讓三人意外的是，秦筱筱走到蘇芷夢面前，并沒有出現他們臆想中的暴揍畫面，相反，秦筱筱還非常熱情地遞了一個茶葉蛋給蘇芷夢，笑嘻嘻說道：“哭了那么久，餓了吧，吃個茶葉蛋吧！”

    蘇芷夢一直低著頭捂著臉，還跪在地上，她一睜眼就只看到一個女子過來，這女子穿著一身時下最流行的連衣裙，漂亮的黑色小皮鞋，紅色的裙擺在她眼前飄蕩，讓她眼里頓時劃過了嫉妒。

    她認得這件裙子，是海報上女明星穿過的同款，百貨商場最貴的牌子，一般人根本買不起，她路過那商場很多次，雖然沒錢買，但一直想去試一試。

    然而那店員卻狗眼看人低，還不等她靠近就趕她走，說她是滿身流膿的乞丐，說她要是弄臟那裙子，就把她送去警察局坐牢，這讓蘇芷夢一直懷恨在心，她從前有錢的時候，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氣，以至于她在街上只要看到穿著漂亮的女人都忍不住要在心里惡毒的詛咒這些女人要么被硫酸毀容，要么被男人甩，再加上她日復一日的被身上奇怪的癢和流膿折磨，她每一次都要再最后再狠狠詛咒一下秦筱筱那個賤人。

    “喂，給你茶葉蛋呢，還不拿著！”尖嘴潑皮本來正想著今天要怎么鬧上一場，讓程家這些不長眼的醫生老老實實給他和蘇芷夢治病，順便再訛詐上一筆，突然就看到一個長的極其漂亮，好像仙女一般的姑娘走了過來，他當時就看的眼睛都直了，差點流口水，當他看見那仙女竟然遞了一個茶葉蛋給蘇芷夢那個臭婆娘，他不由都嫉妒了起來，忍不住踢了蘇芷夢一腳。

    “啊，哦，謝謝??！”蘇芷夢收回思緒，即使很是不想要這茶葉蛋，但礙著這么多人在場，還是伸手去接了，一邊繼續裝著楚楚可憐的樣子輕聲道謝。

    但她同時也在心里狠狠的咒罵，這女人是腦子壞掉了嗎？這時候給她茶葉蛋干什么？

    蘇芷夢接了茶葉蛋，順勢也就站起來了，她才不想跪，這地是水泥的，跪的她膝蓋疼，這程家的老東西，真是不要臉，看她一個女人跪下，也不攔著的。

    “這位小姐真是人美心善，不像程家這些人，一個個鐵石心腸的，見死不救！”尖嘴潑皮已經被秦筱筱的美貌迷的找不到北了，一雙綠豆眼直勾勾盯在秦筱筱身上，就差眼里冒綠光了。

    658 很好吃

    戰北城拳頭捏緊，生生忍住了想要上去一拳打爆尖嘴潑皮腦袋的沖動。

    白微風也沒有動，站在人群后，他們都想看看秦筱筱到底想干什么，他們都在這里，秦筱筱身手不弱，不至于會發生什么意外，就是蘇芷夢骨瘦如柴渾身流膿的樣子實在太惡心，對有潔癖的戰北城來說，簡直不能忍受。

    “你少在這血口噴人，立刻給我離開這里，否則我就報警讓警察來抓你們！”程志陽怒喝道，一邊扭頭對秦筱筱說道：“小小師姑，你不要搭理這兩個人，他們是騙子，是無恥之徒！”

    秦筱筱眨眨眼，還不等她說話，尖嘴潑皮已經大罵起來：“狗日的你罵誰無恥？無恥的是你們這個黑診所，我還沒告你們把人治出毛病來了呢！報警啊，你報警啊，看警察來了抓誰！”

    程鳳嚴年事已高，今天被氣的不輕，幾個徒子徒孫想扶他進去，被他擺擺手拒絕了，這兩個人已經來鬧過幾次了，今天再不徹底解決，診所的工作都要被耽擱。

    所有人都在看尖嘴潑皮罵街，沒有人注意到蘇芷夢在聽見程志陽喊小小師姑幾個字的時候，猛然抬起頭來，一臉驚懼以及意外地盯著秦筱筱，她本來眼底還抱著希望，希望是同名的人，但當蘇芷夢在看到那張讓她痛恨了兩輩子的臉時，眼里頓時閃過了徹骨的恨意。

    秦筱筱，竟然真的是秦筱筱，不是說她死了嗎？為什么她又會出現在這里？